第77章 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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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至少我知道,那些将士们是为天下而死,为黎民而付生者,不能使他们死不瞑目、死后含冤。”
“天下?”长公主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摇着头笑她愚蠢,她走到白楚汐身边,将一封信随意扔在白楚汐脚边。
白楚汐捡起来一看,手都忍不住都抖了起来,这信上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与从淞县河道里边挖出来的那封信一模一样。
这可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长公主略微怜悯地看着她,“这封信不是本宫派人找到的,而是你的叔叔,白千浦,亲手送到本宫手上的,你看,你连你自己家里人都管不住,更何况谈天下,可笑至极!”
她摇了摇头,转身走上台阶,从旁边的匣子中拿出来一沓纸,又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到白楚汐的心上,狠狠地踩灭她所有的希望。
“人的血里带着脏,这是人性使然,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很多事情干嘛揪扯那么清楚,没人能独善其身,没人能至纯至净。”
白楚汐接过那一沓纸,上面陈述的都是容烨通敌判国,在战前偷盗官银运往境外,私自结交悍匪……
“这不是……”
“这当然是真的。”长公主打断了白楚汐的话,“容烨在本宫这里早就是个死人了,本宫何必去冤枉一个死人,你可以不相信,但这就是事实。”
她逼迫白楚汐抬起头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讥讽开口。
“其实,你以为的正义,不过是另一个谎言罢了,你白家干净吗?你叔叔两面三刀,还有一个伪善的太子你们也割舍不清,所以,白家算不上纯臣。
容家又干净吗?人差不多都死绝了,生前之事无从可查,可容烨此事作不加假,容家,更谈不上忠。”
长公主蹲了下来,神色温和些许,“所以,就此停手吧!一个家族若想要掌权,就不可能绝对干净,世家子弟的功名,为世家所垒,同时也为世家所连累,因血脉所搭建的桥梁,无论是非善恶,那都是割舍不清的。”
白楚汐不知道自己怎么从大殿中走了出去,不知道是怎么在举杯交筹间强颜欢笑,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直接回了白府。
她有太多太多的疑惑想问,她想问叔叔,为什么要将那样一封信交给长公主?她想问祖父,对于父亲的死,是否有过怀疑?她更想问白家所有宗族,是否知道太子所做作为,是否在容家破灭之时,落井下石……
至亲之人,她永远存留着最后一丝期望,也许,是他们关心则乱,也许,是他们所信非人。
但也许……从一开始,自己的坚持,就是错的。
白楚汐绝望地走着,棋局未开,他们注定……会满盘皆输吗?
在下人们诧异的目光中,白楚汐木然地走到篱春院,她看见祖父坐在火炉旁抽着水烟,神情淡漠,但旁边叔叔不顾他沉下去的脸色,想着法地讨他欢心。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白楚汐突然不敢进去了。
在情况未变得更糟之前,至少祖父不是孤家寡人,至少还有人能在他身旁尽孝。
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勇气瞬间倒塌,白楚汐不敢停留,瞬间转身原路折返。
她回到容府,容承宇早在她回来之前就已经到了,坐在房间中给她备好了暖炉,看见白楚汐回来的身影,他一脸笑意,可笑容又渐渐僵硬了下去。
“出什么事了?”
白楚汐什么也没说,直接冲上去抱住了他,四周人看见这情形,赶紧把门带上退了出去。
“我们走吧,远离京城,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
容承宇忍不住蹙起了眉,看着白楚汐哭得梨花带雨,“你怎么了?长公主府中有人欺负你了?”
“她知道,长公主什么都知道,你不是残疾,还有河道里挖出来的那封信,她都知道,我们在她的眼中,只不过是一个玩物。”
闻言,容承宇的神色也凝固在那里,不过比起白楚汐,他倒显得镇定许多。
白楚汐哭着,将在公主府的所见所闻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容承宇良久都没说话,“没关系,所有人都可以不相信我父亲,但我不能,因为我知道有些事情他不会去做。”
白楚汐摇着头,“可是我们已经没有赢的机会了。”
“有!”容承宇一脸笃定,“只要没输,就一定有,长公主她知道又如何?这件事迟早大家都要知道,我瞒不了一辈子的,没有关系,我的手中同样有她的把柄,我好不容易走到现在,是不可能放弃的,哪怕要我死,我也要把他们通通拉入地狱。”
语罢,他有些犹豫地看了白楚汐一眼,“小汐,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们就和离吧!”
白楚汐睁大了眼睛,似乎根本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他把她当做什么人了?她的情绪由吃惊转为愤怒,什么也没说,抹着眼泪拼命地跑了出去。
她没坐马车,也没让任何人跟着,径直解开了马的缰绳,翻身上去,不待任何人反应,骑着马横冲直撞地跑了。
雪花凌风乱舞,一袭红衣女子在天地茫茫中浮沉狂奔,朱钗松散,乌丝飞扬。道路两旁的人皆为之惊叹,人胜红梅多妩媚。
白楚汐最终停在了皇陵山口,她将马拴在旁边的柱子上,打开寂静的大门,走到了太后的牌位前。
她摆了摆手,让守卫这里的侍女退了出去,自己则跪在了太后的牌位前。
小时候每当自己守了委屈,她就会跑到太后的面前,什么也不说,静静地待着就好。
一路狂奔而来,白楚汐的情绪也稳定了许多,又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
她拿出一个火盆,点燃三柱香插在香炉当中,又从旁边的柜子中拿出一个黄纸,一张一张放入火盆当中,看着青烟袅袅而起。
“姑奶奶,你究竟是站在哪边的呢?若是觉得容承宇有错,又为何要给他实权呢?”
白楚汐自言自语,她慢慢地捋着自己的心绪,晚上也没回去,直接住在了客房当中。
第二天入夜,白楚汐已经完全沉静下来,但仍在面前的两个选择中犹豫不决。
终于,静谧的院落传来些许动静,门被打开,是白崇礼缓缓而来的身影,他没有任何责备,仅仅淡笑着。
“听府里人,你昨个儿跑出府了,怎么,跟承宇吵架了?”
白楚汐摇摇头,“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清楚,不想见人罢了。”
白崇礼没直接开口,抬头揉了揉白楚汐的头,“小汐长大了,也有自己的烦恼了。”
看着祖父无条件包容自己的模样,白楚汐眼神微暗,她尝试开口。
“祖父,我曾经有一件非常想做的事情,我甚至以为我这样做,可以弥补我生命里的遗憾,可是我突然不知道这样做对不服,或者不知道这样做还有没有意义,我怕结局太坏,会给我身边人带来无法承受的后果。”
白崇礼看着她,微微一笑,“那就得问问你的心了。”
边说着,他将手抚到自己的胸口,“很多事情,你不要去听别人怎么说,而是用你的心去探,你要不要放弃?或者说要不要继续去孤注一掷?”
白崇礼那是一张黄纸放入火盆当中,抬头看着桌子上方的牌位,“人都说胜者为王,但依祖父的理解,这个‘王’代表的不是你得到了什么,而是你不肯舍弃什么,比如良知,比如信仰。”
白楚汐回头,她静静地看着祖父的神色,她总觉得他话中有话,方才他那神情中似乎闪过什么,但好像什么也没有。
但白崇礼并没有给她细想的机会,扶着拐杖站起了身,“行了,你在这待得也够久了,回府去吧,莫要被旁人看了笑话。”
白楚汐也跟着站了起来,祖孙俩一前一后走了出去,但白楚汐出去一看,门口竟然还有一人矗立在雪地当中。
他寻常侍卫装扮,身上的披风严严实实地遮挡住脸,可仅那一眼,白楚汐就认出他来。
他疯了?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
白崇礼笑着摇头,“承宇这小子还真会给人惊喜,连我都没想到,你们年轻人哦……反正我是看不懂,不过这份大礼,我很喜欢。”
说完,他叹着气,在于管家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白楚汐也跟了过去,还没走两步,白崇礼就突然回头,略带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传来。
“你跟着我做什么?若不是承宇这小子磨着我求情,真当我有心思来哄你这臭脾气的倔丫头呢!去去去!今儿个可是除夕,别耽搁我守岁的心情。”
白楚汐一脸黑线,全然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被祖父嫌弃,而且还是嫌弃得这样彻底,不待她反应过来,白崇礼就合上了门帘,命令于管家策马。
一声马吁声,马车渐渐驶动,白崇礼回头,借着门帘的缝隙看着后面迎风而立的一双璧人,脸上的笑意不见了,换上另一副担忧的神色。
他对外面的于管家说道,“老于,吩咐下去,早点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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