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久别重逢

“公主，今晚街上人多，您在客栈里好好待着，外面有伪装好的策明军看守着，您可千万不要乱跑，奴婢去去就回。”

        曦月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公主不要出门，虽然依旧放心不下，但一想到还有策明军看着，便也稍微放下了心。

        屋外天已黑，裴成悦坐在房间外的阳台上，眺望片刻后收回目光，却发现底下一片通明，人潮涌动。

        大片的暖黄色灯光照得天空的底部微微发亮，地上的花，树上的花，都仿佛被邀请入这场盛会，犹如知道人们正在欣赏它们一般，在灯下开得更艳、更美。

        “原来是花街。”

        裴成悦撑着下巴，慵懒地看着底下的人潮，他实在不喜欢这样人多的节日，上次来京城抓鬼，结果那鬼混进人群里，弄得他极不舒服，金丝线抽打了十日才放过他。

        “不过，这花还挺……臭……”他嘴角一顿，蓦地拉了下来，眼神警惕地朝着人群中看来看去，“有鬼，还是不年轻的鬼，怨气不轻。”

        他试图嗅出那鬼的方位，可嗅到脑袋缺氧，也闻不出来，自从身体被唐无卿拿走，黑棺认她做主人后，他的嗅觉一日不如一日，就连上次在宫里碰到的小鬼也只能隐隐约约感受到。

        再这样下去，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人碰到不会被灼伤，但后果肯定不是他想要的。

        可这鬼的味道实在浓，绝不是善类，估计是从阴间跑出来后一直悄悄盘踞在此地，并吸食别人的负面情绪。

        “不管了，先去看看到底是何鬼作祟。”

        门外有策明军，他只好翻窗而出，不过是二楼，对于他如今笨重的身体来说，真是项挑战。

        “这花真好看！”

        “你是来看花的吗？我就不戳穿你了，免得你挂不住面子。”

        “就是就是，都说赏花，这万人空巷，谁人不是奔着花魁来的。”

        “可不是，平日里我们这些老百姓哪能有机会一览花魁芳颜啊？不都是王公贵族才有机会么。”

        “今日我一定要看到花魁的模样，回去告诉娘子，她也期待极了。”

        “诶诶诶，怎么不带你娘子一起来呀？”

        “她生病了，叮嘱我一定要给她看到，回去说给她听！”

        “诶诶诶，花魁来了，花魁来了！花魁来了！”

        大人们议论纷纷的声音骤然间隐没了去，只有小孩子在欢呼雀跃地高喊着“花魁来了”，嘹亮的声音在街上幽幽回荡。

        一小孩拉了拉旁边妇女的衣摆，指着一棵树，好奇道：“娘，娘，树上那个是花魁姐姐吗？”

        妇女打眼一瞅，“哎哟”一声，捂住小孩的眼睛，“别看。”

        裴成悦本想着站在树杈上方便看人，也不用靠近人流，结果因为划到树枝，袖子裂了一个口子，隐隐约约露出些肌肤来。

        可听到妇女的话，他尴尬地抱着树干，背过身去，然而因为尴尬暴起的热气让他无所适从，脚底一滑，整个人往前倒去，“啪”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在别人奇怪的眼神下，他头也没回地跑进阴暗的小巷子里。

        “你去哪啊？”

        赵安思费劲从人群中勉强拽住唐无卿的后领，可奈何人流太大，刚抓住唐无卿后领的手顶不住松开了，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人群中。

        唐无卿满脸期待地跟着众人四处观望，回过神来才发现赵安思已经没了身影，正打算回去找她，却被人流推着往前走，便只好作罢。

        “花魁花魁！花魁真的来了！”

        唐无卿听到有小孩在呼喊，兴奋地回头，她以前也听别人议论过花魁，可只闻其传说，未见其真人。

        早便听闻这花魁美若天仙，她可要开开眼。

        人群拥簇着，华灯普照，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远处的红色轿子一颠一颠地徐徐而来，绚丽的光似乎为这轿子铺了一条阳光大道，恍惚间给人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

        前面的个子太高了，唐无卿被遮挡了视线，急得连跳好几下，却只能窥见那红色花轿的轿顶。

        无奈，她只好仗着小小的个子从一群大人的腰间窜过，闯出一条逶迤小道来，人们只顾着看花魁，也顾不上猛冲直撞的唐无卿，于是她便更加肆无忌惮，猝不及防地，她一股脑撞上了什么东西，疼得她紧紧捂住额头，表情略微狰狞。

        “什么东西挡道啊？！”

        她捂着额头，忍不住低斥了一声。

        “大胆，竟敢惊了花魁的轿子！”

        唐无卿揉着额头仰起脸，轿子停了，一个大婶手叉着腰，从轿子旁走过来，她身形微胖，身上的衣服样式却也不简单。

        “我……”

        唐无卿刚张口便迎面生生接了一巴掌，一时间她耳边只有嗡嗡的耳鸣。

        她瞳孔微睁，回眸里映着闪烁暖光，周遭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轿子前混乱的骚动。

        “你敢打我？”

        “没错，打的就是你，也不看看我们花魁姑娘是什么样的身份，在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也敢撞轿？！”

        “我……”

        从小到大，可还从来没有人敢甩她巴掌，本以为戴了面具还能顺便保护脸，可脸上传来的火辣辣的酥麻感却在提醒自己，这巴掌是实打实地打在了脸上。

        “我什么我，让开让开，父老乡亲可还要欣赏花魁姑娘的美，就你这样的煞风景，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

        “快点走吧，不然等会花魁姑娘生气了！”

        “快走快走！”

        人们忽然被煽动了情绪，纷纷让唐无卿走开别挡道。

        四面八方的讨声如洪蛇猛兽般侵袭而来，仿佛要把她驱逐出去。

        “慈玉，今日是大好的日子，别扫了大家的兴，便放了他吧。”

        轿子里传出一个很温柔的声音，像一首婉转的曲儿，荡过心尖。

        “原来这就是花魁的声音啊，真好听呐！”

        “是啊是啊。”

        人们又开始议论起来，而那个名唤“慈玉”的妇女似乎还是有些不满，朝唐无卿睥睨了一眼，让随轿的汉子把他撵出去。

        “别，不用，”唐无卿拍了拍衣服，额头中央是一片红肿，她咬牙切齿道，“我自己走！”

        走？不可能的。

        她又混进人群里，趁着众人又呼喊起来，全心注意着花魁的时候，她从底下倒附了上去，只不过这个动作略微吃力。

        “嘿，小丝，你能不能从缝里穿进去把这下面给打开呀？”

        她有些紧张地问道，其实就是担心这小东西气还没消，等了一会儿，没动静。

        她正要叹气，却见它扭着身体从腰间滑了出来，找到缝隙挤了进去。

        “哇！你真厉害！”

        唐无卿由衷感叹，不一会儿，一声轻轻的嘎达声，板子松了，唐无卿顺着轿子起伏的惯性，迅速掰开，灵活地窜了进去。

        可是，轿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只人偶。

        “这不是，之前客栈里那个小姐的人偶吗？”

        唐无卿从头到尾观察着人偶，发现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是刚才明明有女人的声音传来。

        正疑惑着，轿子外的慈玉忽然喊道：“花魁妹妹累了，需要修整片刻，不过按照惯例，特许一位女子进轿与花魁姑娘谈天说地，哪位乐意啊？”

        唐无卿感受到轿子稳稳地落了地，周遭的声音也大了下去，她担心慈玉忽然掀轿帘，可是轿子落了地，下面也出不去。

        这可把她愁住了。

        万一真要进来个姑娘，被戳穿了不就……

        “就你吧。”

        唐无卿一愣，扭着眼睛想从帘子往外瞅，可那帘子像被冻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看也看不见，出也出不去，她一下子急得团团转。

        “小姑娘长得真水灵。”

        人偶忽然说话把唐无卿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捂住它的嘴巴，威胁道：“再说话，我把你拆了！”

        “花魁姑娘，我……进来了。”

        唐无卿心脏跳到了嗓子眼，抱着人偶不知所措地盯着严严实实的轿帘。

        紧接着，什么东西挑开了帘子，她往前一凑，一把发亮的匕首紧刺而来，差点刺到她的眼睛，幸好她反应快，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那持剑的手，用力往里一拽，来人似乎力气不大，一下子便整个人摔进帘子，扑倒在唐无卿的怀里。

        外面传来慈玉的声音：“看来花魁妹妹很喜欢这位小姑娘呢！”

        怀里的人猛地抬头，正对上唐无卿的双眼。

        拿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唐无卿尴尬一笑，“别来无恙呀，鬼王大人。”

        怀里的人发丝凌乱，衣摆上还带了几片树叶，连带着袖子都被撕裂了一个口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唐无卿见他没说话，只是扭回了头，撑着手臂要起身，结果不慎踩到了裙摆，刚刚快站稳又一个前倾，比方才还要往前，直接脑袋枕到了唐无卿的肩上。

        这样看起来，就像……

        在拥抱……

        唐无卿：“你没事吧？”她感受到耳边传来的滚烫感，以为他发烧了，忙紧张地问道。

        裴成悦无奈地闭了闭眼，极不情愿地小声说道：“脚，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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