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引路之花—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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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一下贯通,身体就松懈脱力,江苇尘重重掉进花海里,她累得气喘吁吁,干脆不起,躺在一片空地上里。
如果没有猜错,这些花是用于引路的,在荒原死去的,无论妖鬼,都不在
如果没有看错,她如今待的地方,是整片花海中,唯一一处空地,那些花朵开得密密麻麻,却只有这一片空地,实在是说不过去。
江苇尘隐隐觉得,就是在这里,有人种下了这片花海。
有人为鬼魂引路。
她绷紧了好多年的神经,就这样突然的,在满天的红花海洋里崩裂,她躺在地上,用袖子掩住眼睛,无声的哭了出来。
她哭了很久,同时也在冷静的自省自己的情绪,这么多年了,眼里只见得这蛮荒大地的荒凉,食人餐血,卖子求钱。
突然有人只是在无药可救的大地,种下了一颗引路的种子,花海无言,与记忆里青匀寺里的那几朵金莲遥遥呼应,便教她感慨万千。
这个人是谁,为了什么,光是想象那人曾经存在在她所处的土地上,便教她浑身颤抖到疼痛。
不行,再想下去,头要炸了,江苇尘想站起来,摇摇头清醒一下,可是身子在这寒夜里仿佛坠入最温暖的阳梦,求生意志第一次被打败,她哭累了后在茶花丛里沉沉睡去。
她在短短两年里,拜访了这片大陆几乎所有的茶花海,不厌其烦的询问当地的人或者鬼魂,妖物,摸爬滚打最后发现一个规律:山茶花出现的地方,都曾经是天阙派弟子和邪祟妖物争斗过的地方,而且在天阙派弟子们离开的时候,那些地方就会突然盛开一大片的花海。
种花的人一定和天阙派有关联,这也与她的目的地不谋而合。
于是她振作精神,终于在十七岁那年八月找到了天阙派派址,这便是之前的所有故事了。
选拔已然开始,便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位弟子争先恐后,把上山变成了登山比赛。
江苇尘反而逆着大趋势,到半山腰的一口小洞穴安置好了自己的行李,开始研究老道在她树本上留下的东西。
一研究就过去了几个月。
十一月的清晨,青袍老道敲响了她山洞的大门——说是大门,其实是她砍伐树木组成的一些木板,一片片组装在门口,抵御寒冷和野兽。
“贫道俗名苏木山,山水有相逢,幸而又见姑娘。”老道顶着淹没头发和肩膀的大雪跟她装风雅,江苇尘默默让开一条道:“进来吧。”
本只可以容纳一人栖息的洞穴,已叫她在这几月凿空,成了一个卧房大小,还砌了个简易的火炉,一进洞穴,暖意融融。
苏木山蹲在火堆旁半天,毫无意识的喝了江苇尘端过来的一碗热水后,才慢慢回过神来。
缓缓将这几月遭遇道来。
起初,登顶顺利,他和几个颇懂法术的人默不作声的攀比着速度,较常人脚程更快。
愈近山顶而愈寒冷,严酷低温下,他们遇见了一朵妖花。
妖花的花香有迷惑人心智的可怕作用,虽然不能移动,但是整体十分巨大,扎根在一大片的冰雪中,似蛇如龙般狡猾和灵敏,将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打退至山下。
“只有这一条路吗?”江苇尘问。
“对,其他地域我们也都探索过,全是光滑无比的巨大冰面,我们道行不低,能在冰上行走,可是再往上走,能把人骨头都冻脆。”
“……我有一个办法,需你协助我。”江苇尘道。
“你能有什么法子?”苏木山奇道。
“关螟山元素驳杂,妖物繁多,其中我所在的山脚地段都是一些等级妖物,靠隐蔽身形,夜间不出动就可安全避开……”江苇尘正说着,被苏木山抢白。
“山腰之上,有御风而行的妖狐,踏火的狼狗,再往上走,就是冰妖花了——那又如何。”
“你们不敌那妖花,实则是不敌严寒,如若消了它的酷寒,就只是一只不能移动的大花妖而已,不足为惧。”江苇尘道。
“你说得轻巧,怎么可能消它的酷寒?那能将人的骨头冻脆!”苏木山情绪激动。
“用符,火符。”
“哈?”苏木山情绪更加激动,刚想跳起来,突然又沉静了下来,“我们之中没人有能使火的法器,而这关螟山天材地宝又极多,确是制符的良地。”
“可是,”他又道,“至少要上千张火符才可以。”
“你可以把数字算得精确一些,就算共需要一千张的火符,如果我们有风符二百张,就只需要火符四百张。”江苇尘道。
“……”苏木山一下睁大眼睛,“你是说以风扬火!”
不怪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苏木山等人自上山之初便处处攀比,个个不服,就算是因为妖花不得已组队,也还是存了攀比的心思,个个想着如何在法术上显得高人一等,自然不会往如何解决妖花上想,而是想着怎样才能拿个大头。
“那也需要六百张!”苏木山眼角抽搐。
“普通火符自然,可若是特制的,便可以一抵百。”
天乩峰,后山木场。
山上三个月,山顶只过了三个时辰,尚品等人被叶圣俞捉得去后山劈柴,趁着叶圣俞去和光圣殿处理内务。
一伙少年,各自祭出法器,只见后山光华流转,粲然一片,不消两个时辰,可供全派三年的柴薪就已备好了。
只留得满地坑坑洼洼,碎屑木块随处可见。
“大师兄又该生气了。”
“都赖尚品要作什么砍树比赛。”
少年们七嘴八舌,正要将连连叫苦的尚品就地正法。
半空中突然传来一个清脆娇软的女声:“你们怎么在这?荣渊人呢?”
“师姐!”少年们乖乖作揖,却又在底下练习拳脚功夫。
一个芙蓉花一样精致娇美的人儿,立在后山木场垒得高高的,少年伐过的木材上。
她眉头轻皱,娇嫩如芙蓉花蕊般的嘴唇轻轻撅起,粉白的裙摆跟着青丝在风中飘荡。
“我问你们呢,荣渊怎么不在?我才刚回派,怎么找他也不到。”大师姐管碧云问道。
提及荣渊,少年们都默契的沉默了下来,在他们心中,能和天堑峰首席叶圣俞旗鼓相当的,就只有天乩峰首席荣渊了。
荣渊是掌门温相如玉承认的剑术第一,天之骄子,可是和温煦如阳的叶圣俞相比,荣渊艳若桃李,腹□□蝎,实非善类。
可师姐就是对这个阴郁的荣渊另眼相看。
“应该是去饭堂了!我今天去取灵镜的时候路过镜虚殿,看见过他朝饭堂走去。”尚品昧着良心胡诌,眼睛一转又道,“我既说了,师姐也得帮我们一把。”
管碧云听了他话大喜就要离开,匆匆祭出法器:“五菱花,碧桃春落。”
粉色琉璃片组成的一朵莲花,一瓣瓣碎开,在空中旋转,只消片刻,被削得坑坑洼洼的土地开始变得平整,地面上只余的树桩子,也蹿出参天大树来。
少年们还来不及答谢,管碧云已急匆匆离开了,只余淡淡花香。
山顶不能御剑,她跑得额头上全是细汗,脸颊飞红,一口雀跃的心像小鸟似的。
她这次离派修习了有六个月,山顶不过六个时辰,涨了许多人间见闻和故事想讲给那个人听,可离得饭堂愈近,她的脚步愈慢,她想快一点,又想慢一点。
她尚年幼,没受过情伤,只一眛沉浸在汹涌澎湃的感情浪潮里,被自己给予的心悸而沉醉不已。
可当管碧云真在饭堂见到荣渊时,又有些退却了。
饭堂排列整齐的座椅外,是半拉的竹帘,她近乎贪婪的窥视着荣渊的背影。
荣渊没精打采的一手只着下巴,一手用筷子拨弄碗里的饭食,高束的马尾似乎也随着他低落的情绪蔫蔫的侧垂下来,这个神态让管碧云觉得他好可爱,教她泛滥起本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母爱来。
饭堂只有他一个人。
她正看得入迷,突然听见荣渊道:“看饱了吗?”冷淡的语调冰得能掉渣,教她一颗热心跌进冰窟里。
管碧云毕竟是骄傲的,身为人界岽国相国之女,十二岁的她便能使二阶法器五菱花。
在下山修习前,她本以为,荣渊已是囊中之物。
她甚至规划好了未来,打算六个月的人间修习去很父母坦白,所以在出发前将荣渊约了出来。
可当她将心中所想以及未来规划说出时,荣渊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师姐可真喜欢自说自话,”荣渊笑了,笑意未及眼底,那一瞬间从他身上释放的恶意和恐怖,让管碧云吓后退了几步。“你给的欢喜,规划的将来,在我看来可笑又不堪一击。”
他就是个内心空洞的恶鬼,无论自己给多少都填不满。
那一晚管碧云逃开了,不是因为荣渊言语间的奚落,而是被他身上浓重到化不开的悲哀和绝望,给吓跑了。
她那晚上哭了好久,可在人间的六个月来,每每到夜间又被心中的思念折磨得不能入睡,她想抱住他,又怕被他扎伤。
管碧云深呼吸几口气后,若无其事的去打好饭,然后坐在荣渊对面。
荣渊懒洋洋抬眼看她一眼,笑了:“没被吓哭?”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管碧云被他皮相迷惑,不争气的红了脸:“有什么好哭的,我不是三岁小孩,你也不是恶鬼。”
“别靠近我了,师姐,”荣渊又笑了,他说得很直白,笑得也很好看,灿若繁星说的就是他的眼眸,“很没意思。”
管碧云想说我比你大不了几天,我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心悦你,人间的那六个月里每当夜幕降临想着的都是你,可刚想开口,眼泪就流了下来。
每一次,她想要放弃骄傲去拥抱他,他都先亮明了身上的刺。
她分担不了,也承受不住他身上的黑暗,那是名为宿命的可悲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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