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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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晚晚转身, 脚刚迈了出去又收了回来,握紧拳头憋了好一会儿,小声说:“你刚刚说的我没有记住, 你多说两遍。”
“哎呀,都怪我, 把简单的事说复杂了。”时陉景自责说。
陆晚晚用力点头,她就说嘛,她这么聪明怎么可能记不住, 原来问题出在她家老时这头。
时陉景艰难的憋回笑意, 附在陆晚晚耳边重复他刚刚说的内容, 陆晚晚嗯嗯点头。
家属院门口聚集了一堆人, 都等着看陆晚晚怎么处理这件事。
时陉景心里清楚晚晚只能把这件事处理漂亮了,在众人面前立威, 否则将没有人把晚晚当成一回事, 也没有人配合晚晚的工作, 这就意味着晚晚最后会回到原来的岗位上继续杀猪。
时陉景轻轻地笑了笑, 说:“去吧。”
“哦。”陆晚晚神采飞扬跑开。
扭打成一团的人见状立刻分开, 一脸瞧不上说:
“瞧她那得意的模样,该不会叫厂长过来教训咱们吧。”
“切, 女人遇到一点破事仿佛天塌下来了,赶紧找个子高的过来顶住天, 她们除了哭就是找领导, 她们能干啥。”
“所以这份工作还得咱们男人干。”
“就是,陆|晚|晚|干不来, 叫我干,我肯定把这群孙子管的服服帖帖。”
“你tn,你喊谁是孙子!”
“老子喊你是孙子, 你能把老子怎么了!”……
陆晚晚回来,十几个壮汉扭打成一团。刚刚那场打架简直就是菜鸡互啄,现在这场打架才叫神仙打架,各个又猛又狠,都想把对方往死里弄。
陆晚晚踩到一块大石头上拍手,大伙儿看了过来,陆晚晚清了清嗓子:“我刚刚找刘厂长提了一个想法,刘厂长批准了。”
她停顿片刻,观察大家反应,见大家在底下讨论,声音盖过了打架声。陆晚晚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慷慨激昂喊:“1971年4月,我们国家用小小的一个乒乓球转动了地球,迎来了我们国家和其他国家建交的新局面,这被称作“乒乓球外交”。乒乓球是我心中的大英雄,我向刘厂长提议咱们宰猪场举办一场乒乓球比赛,向“乒乓球外交”致敬,厂长答应了我的提议。”
众人放开嗓子欢呼。
陆晚晚喊:“我们能不能允许打架斗殴的人参加乒乓球比赛?”
“不能。”
声音震耳欲聋。
陆晚晚提醒大家声音小点,她继续说:“刘厂长将建6个乒乓球台,配6副乒乓球拍,到时候大伙儿可以去练习。具体哪天举办比赛,要看你们练习成果。还有就是乒乓球比赛分为男单,女单,男子双打,女子双打,男女混合双打。”
“报告,陆干事,啥是男单?”一个小伙子举手大喊。
陆晚晚跳到地上,坐到石头上跟他们解释五个比赛组合。
男同志没啥感觉,女同志们眼睛里有了亮光,原来在体育比赛中女人和男人一样重要。
当初登上舞台演小品的刘燕跟她男人说:“如果你不帮我分担家务,你找你娘跟你一起打男女混合双打。”
王志明:“……”
刘燕:“我要报女单、女子双打。”
王志明:“……!”怎么演个小品回来,天天嫌弃他这不好,嫌弃他那不好,现在居然当众挑衅他一家之主的地位。
刘燕:“你打,打完了取消你比赛资格。”
王志明:“……瞎说什么,我从不打人。”说着王志明瞥陆晚晚,生怕陆晚晚听信了刘燕的话,让他没有机会站在比赛场上打乒乓球。
结了婚的女同志灵光一闪,照着刘燕学,在场的男同志屁都不敢放,只是赔笑说他从不打人。
陆晚晚跑到时陉景面前,仰着小脸求表扬,时陉景彩虹屁吹了一波又一波,陆晚晚不好意思抠抠脸:“你也很棒。”
小夫妻手牵着手,甜甜蜜蜜回家。
十几个打群架的汉子:“……”
别走,我们也想参加乒乓球比赛!!!
家属院职工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时陉景经常撞见婆媳组成一队玩女子双打,老夫妻组成一队玩男女混合双打。
这么多人玩乒乓球,6个乒乓球台明显不够用,刘耀国又加了4个乒乓球台,还是不够用,陆晚晚征得刘耀国同意,写了一张规章制度,第一条就是每个人占用乒乓球台的时间不得超过30分钟。
这天,时陉景起来换煤球,注意到窗棂子上堆了一层雪,他捡起擦钢笔的手纸擦玻璃,水雾散去,朦胧的世界倏然变得无比清晰,外边的世界裹上了一层银装。
时陉景估摸外边的雪应该能淹没他的脚踝。
时陉景朝手心哈了一口气,穿上他的新棉袄和棉裤,把昨天陆晚晚从宰猪场拿回来的筒子骨炖上。骨汤浓郁的香味飘出来,时陉景就挨着炉子坐下,整个上午,时陉景闻着骨汤的味道写动物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就是宰猪场每一个乒乓球参赛选手。
王英兰推门进来,从篮子里掏出一个大白萝卜,一块冬瓜:“供销社的菜越来越不好抢了。”
要不是卖菜的售货员想让她带她到宰猪场玩乒乓球,特意给她留了一点菜,她这个点去,啥也买不到。
“别送了。”王英兰挥了挥手离开。
中午,陆晚晚回来就蹲在炉子旁,捧着红糖奶茶烤火,她吸了吸鼻子说:“我都冻死了,他们竟然一点也不冷,把乒乓球台上的雪扒掉打乒乓球。”
仅仅是听一耳朵,时陉景都觉得冷。
好在之后几天天气晴朗,每天都有大太阳,中午的时候太阳晒在身上格外暖和,特别适合打乒乓球。
时陉景趁着天气暖和,把信寄了出去,他没有立即回家,而是拐了一个弯到宰猪场围观大伙儿打乒乓球。
时陉景在球场上看到了陆信忠兄弟俩,他俩组了男子双打,对战两个年轻小伙子。兄弟俩赢的居多,每赢一球,兄弟俩握拳嘶吼,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脸由于激动而爆红。
两个年轻小伙子:“……打球就打球,搞那么多花招干嘛……下回不跟你们玩了。”
时陉景:“……”
原来运动真的会让人从内到外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你好。”
这个声音和本地声音有很大的区别,时陉景眼中带着困惑望过去,一个穿着考究的男人笑着朝他走来,说:“我叫顾宏明,是赵京生的表弟。你应该见过赵京生,他上一次来宰猪场考察,回去之后,跟我们提起一个面善的小伙子,应该就是你。”
顾宏明不错眼观察时陉景的神情和细微动作,时陉景搓了搓暴露在空气中的手,兴奋说:“我远远的见过领导,没想到领导居然觉得我面善。”
“应该是你和何雪长得七分像,我表哥才会觉得你面善。”顾宏明意味深长笑了笑。
小伙子不给他想要的反应,顾宏明无所谓。
他这次来就是想要见见让何雪打翻菜的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时陉景正要离开,顾宏明又说:“你们这个宰猪场职工精神面貌和其他厂不一样,有活力,有生机,看着就让人心生喜悦。”
“我是这里职工的家属,但是您这么赞美宰猪场,我很激动。”时陉景说完便离开。
在时陉景看不见的地方,顾宏明啧了一声。
他回到招待所和同事汇合,然后打电话通知刘耀国,让刘耀国提前安排一下,他们明天到宰猪场考察。
时陉景基本可以确定男人嘴中的何雪就是他母亲。
她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一定不想让他打扰她的生活。
如今他有了晚晚,晚晚负责升官,他负责赚钱,他俩为了更好的生活奋斗。他也不想让母亲打扰他现在的生活。
晚上,陆晚晚超激动跟时陉景分享上头来人的消息。
时陉景手微顿,面条滑入锅里,溅起的汤汁落在手背上,时陉景握紧筷子,装作无事继续捞面条。他端两碗面条放到桌子上,陆晚晚拿了一双筷子坐下来,端起其中一碗面条,呼哈吸溜。
时陉景:“我今天下午在宰猪场乒乓球场碰到一个省城口音的男人,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视察组成员?”
陆晚晚蹦起来:“肯定是。”
她坐下来继续吸溜面条,忙的不亦乐乎,从时陉景的角度看到一个圆圆的头顶,莫名的有点可爱。
时陉景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陆晚晚从公厕回来,在门外拍打掉身上的雪,跺了跺脚进屋:“昨天天气那么好,晚上竟然下起了大雪,地上的雪老厚了,一直下到现在还在下,也不知道上头派来的领导今天能不能来宰猪场。”
她拿围巾裹住脑袋,露出一双葡萄大的眼睛,拿了单肩包就要走,余光刚巧瞥到日历,她走上前脱下手套撕掉一页日历,1973年12月31日出现在眼前,她猛地想起她家老时打算今天回向阳大队询问什么时候分粮食,还打算拿两副手套换一些板栗。
陆晚晚掀开布帘,脑袋探进卧室,对蜷成一团睡觉的人说:“你今天别回向阳大队,等哪天天气好了再回。”
也没管时陉景有没有听见,陆晚晚像小导|弹一样冲到宰猪场,跟刘耀国、王来璋汇报上面派下来视察组成员悄悄到宰猪场视察了一遍。
陆晚晚走后不久,时陉景起床。
他先给自己弄了一口吃的,慢吞吞换了两个煤球,在钢种锅里加满水放到炉子上。
他打扫了一遍屋子,锁上门离开。
雪花落满了时陉景的肩头,他长密的睫毛变成了银白色,耳朵、鼻尖、脸颊被冻的红通通的。
脚踩进雪里,踩出了一个深坑。
他顶着风雪,目光坚毅往前走。
01:【……】
有亿点点不敢相信眼前吃苦耐劳的人是它的宿主。
雪越下越大,时陉景有点睁不开眼睛。
可是他不敢停。
他一边搜索记忆,一边调整方向。
根据往年经验,刘强知道每年12月份都要下几场大雪。当他得知时陉景在12月份最后一天回向阳大队,一个计划在刘强脑子里形成了,那就是在今天弄死时陉景,把时陉景埋进雪里。
次年的一月份、二月份一般会连续下几场大雪,时陉景尸体上的雪化了,新的雪又覆盖到时陉景尸体上,一直持续到春节前后雪才能化。
时陉景的尸体被发现,那已经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公安屁的证据都找不到,只能以时陉景被冻死在冰天雪地里结案。
他到时候让底下的兄弟到处散布陆晚晚克夫谣言,没有一个人敢娶陆晚晚,到那时他站出来娶陆晚晚,陆晚晚嫁给他,敢不让他顿顿吃上肉,抽死这个不干净的臭女人。
提到肉,刘强就想到他在陆晚晚侄子满月酒上吃的肉,他吸溜一声,拿袖子擦掉口水追时陉景。
刘强感觉到了不对,这不是通向向阳大队的路,这是通向胜利大队的路。
管他呢,反正附近没人,时陉景死在向阳大队的路上,还是死在胜利大队的路上,影响不了他娶陆晚晚。
这时,刘强不怕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鸡知青,他搞出十分大的动静追时陉景,就是想看时陉景惊恐逃窜,最后被他摁进雪里活活闷死。
声音离他越来越近,时陉景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水,他有意识加快速度。
突然,他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身体踉跄往前冲,他扭头匆匆瞥了一眼包成砖块一样的东西,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东西,他没有留念,拼命往前跑。
“你tn给老子站住。”刘强等这一天等了好久,怎么可能让时陉景跑掉。
时陉景咬紧牙关跑,跑出了大概1千米,紧追他的声音消失了,时陉景停下来回头,白茫茫的雪地里,一个瘦小的黑影蹲下来,手里像是拿了一个什么东西。
时陉景腿一软坐在雪地里喘气。
他抹掉脸上豆粒大的汗珠,爬起来抄远路去向阳大队,专门捡没有人的地方走。
时陉景走到向阳大队花了两个小时,直接到大队长家问大队长什么时候分粮食,大队长也不知道确切时间,让他等通知,时陉景从怀里掏出两副八成新手套跟大队长换板栗。
满满一麻袋板栗被大队长放到木板上,木板的一头栓了一根麻绳,时陉景拉动麻绳拖动门板离开。
大队长站在大路上喊:“下回回大队领粮食,记得把麻绳和门板带回来。”
时陉景笑着挥手:“好。”
时陉景回到家属院已经接近下午一点了,他拿起门上的锁看了一下,确定陆晚晚中午没有回来。
中年男人从公厕回来,见时陉景掏钥匙开门,忍不住问:“时知青,你中午怎么不在家?”
“回了一趟向阳大队,回来的时候弄了一麻袋板栗回来,走一路歇一路,导致错过了午饭,现在才到家。”时陉景推开门,把板栗拽进屋里,出来又把木板拿进屋里竖在墙壁上。
板栗!
烤火的时候把板栗丢进火堆里烤着吃可香了。
中年男人跟在时陉景身后进屋,时陉景给自己倒一杯水,拿茶瓶的手不停地哆嗦,白开水撒在了茶缸外边。中年男人在心里嘀咕时陉景真没用,拖一袋板栗回来就累成这样。
时陉景把茶瓶放回原处,坐下来一声不吭看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嘿嘿笑:“时知青,你看,你弄回来这么多板栗,你和陆干事吃不完,可不可以匀一点给我?”
时陉景低头思考:“你给我一副六成新的尼龙手套,我给你匀20斤板栗。”
中年男人乐的拍大腿:“成,我现在回家给你拿手套。”
尼龙手套是宰猪场作为福利发给职工的,隔一段时间,就发给他们一到两双手套。尼龙手套在宰猪场职工眼里不金贵,必须用票和钱买的板栗才金贵。
中年男人给了时陉景一副七成新的尼龙手套,时陉景给他匀了二十一斤板栗。
中年男人喜滋滋离开,他离开不久,又来了几个人拿六|七成新的尼龙手套跟时陉景换板栗。
时陉景给自己留了50斤板栗,把剩下的板栗全换成了手套。
之后,又有人过来和时陉景换板栗,时陉景笑着说板栗没了,便把门关上。
他把馒头撕碎了丢进开水里泡,泡软和了,他拿汤勺舀着吃。
填饱了肚子,时陉景用热水烫了脚,脚暖和了,他钻进被窝,把被子团进身下缩成一团。
他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第一世的他死后在人间做了一个月的鬼。1974年1月13日,他死了第17天,这天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一个男人拿了一张自行车票和十几张连号的钱到县里的供销社买自行车,男人还没有出供销社,就被县里的公安抓住。
当天下午,公安带他指认他捡到一堆票据和一捆钱的地方,他跟在男人身后,目睹男人还原他捡到钱的过程。
如果男人没有捡到票据和钱,又或者男人没有花钱和票据,打劫供销社运输车的罪犯将因公安没有证据证明他们的犯罪事实,他们会被公安放了,但是由于男人的出现,让公安找到了他们的犯罪事实,他们要吃木|仓子,男人休想什么事都没有离开派出所。
这群罪犯咬死男人是他们的同伙,处处设陷阱让男人往里跳,到最后男人自己都怀疑自己和他们是一伙的。
后来,男人和罪犯们一起被木|仓毙。
时陉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他下床开门,门外没有人,时陉景关上门,坐到炉子旁烤火。
他的眼睛逐渐空洞,思绪慢慢飘远。
当日,他在俊俊满月酒上故意说他在12月的最后一天回向阳大队,特意说给刘强听的。
他要把刘强引到男人捡到一堆票据和一捆钱的地方,让刘强把票据和钱捡走。
“咚咚——”门突然开了一条缝,陆晚晚嘟囔一句,“门没反锁呀,奇怪了,那我刚刚怎么没能推开门?”
时陉景的思绪被陆晚晚打断,他站起来匀一半板栗,递给陆晚晚:“你把板栗送给娘,问娘借她炒花生用的石子,我炒糖炒板栗要用石子。”
听到可以吃到糖炒板栗,陆晚晚把她刚刚为什么推不开门的原因抛到脑后,拎着一包板栗回娘家,她又拎了一包小石头回家。
时陉景拿刀给板栗划十字口。陆晚晚拖着一个小板凳坐到时陉景对面,时陉景把划了十字口的板栗放到一边,陆晚晚快速拿未划十字口的板栗递给时陉景。
时陉景抬眼看她,陆晚晚咧嘴憨笑。
“我今天上午回向阳大队,用两副手套换了一麻袋板栗,”时陉景倾身趴到陆晚晚耳畔,“家属院职工用一副六|七成新的手套跟我换二十来斤的板栗,我一共换了七副手套。”
“我们赚了五副手套,现在吃的板栗是白捡的。”陆晚晚捂住嘴偷乐。
两人乐够了。时陉景问陆晚晚:“你怎么中午没回来?”
“上面的领导冒着大雪来咱们宰猪场,在大雪里打了两场乒乓球,领导们夸赞咱们乒乓球场建的好,还让其他厂子跟我们宰猪场学习。”陆晚晚嘿嘿乐,“刘厂长特别高兴,喊我到他家吃饭,还当着领导们的面夸奖我,我当时脑袋晕乎乎的,忘了叫人给你带口信。”
时陉景卖力鼓掌:“陆晚晚同志,你是咱家最出息的,今日我以你为荣,将来宰猪场以你为荣,因为你将来会成为宰猪场最出息的伟大干部。”
陆晚晚登时挺直腰板:“我会加油的。”
两个人一个敢吹,一个敢信。
陆晚晚浑身都是干劲,天刚亮就爬起来,伏在桌子上想乒乓球比赛的章程。
时陉景起床给陆晚晚煮一个水煮蛋,蒸一个包子,冲一杯牛奶。陆晚晚吃饭,时陉景给陆晚晚整理要带的东西,铅笔、信纸,还有六包糖炒板栗。
陆晚晚吃好了饭,时陉景抱着单肩包送陆晚晚到宰猪场门口,他把单肩包放入陆晚晚怀里:“我给你放了六包糖炒板栗,刘厂长、王主任各给一包,上面来的三位领导也得各给一包,还剩一包,你可以和同事分享,也可以自己吃。”
“嗯。”陆晚晚抱着一包好吃的进厂。
时陉景转身回家属院,没有看到一个人从角落里走出来。
赵芳看陆晚晚,又看时陉景:“难怪陆晚晚当上了小干事。”
赵芳认为自己找到真相了,两口子给领导们送板栗,所以厂长提拔陆晚晚。
不就是送板栗嘛,她也可以送。
赵芳找她的组长请假,去找她表弟,让她表弟给她送两麻袋板栗。她才不像陆晚晚两口子那么抠,她赵芳给领导送礼,要么不送,要么给领导每人送一麻袋板栗。
时陉景不知道赵芳特意请假到乡下找刘强,等他知道的时候,他和陆晚晚正在吃晚饭。
王英兰端着碗跑到女儿女婿家,举着筷子手舞足蹈说:“王美凤知道赵芳请了半天假,她在屋里叫唤呢,嗷嗷的叫。赵芳说她找她表弟要板栗,王美凤问赵芳板栗呢,赵芳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王美凤注意到赵芳脸青了一块,问赵芳怎么弄得,赵芳说雪太滑了,她不小心摔了一跤。王美凤一阵几哇乱叫,说赵芳的脸被人揍的,根本不是摔的,逼问赵芳是谁揍的,王美凤说如果赵芳不说实话,让赵芳滚回娘家,赵芳被吓坏了,哆哆嗦嗦说刘强打的。
王美凤赶赵芳回娘家,让赵芳喊娘家人过去揍刘强。”
“啧,三个人没一个好东西。”王英兰狠狠的往嘴里扒一口饭,“赵芳回了娘家,没有人做饭,我倒要看王美凤做不做饭。”
王英兰像风一样离开。
陆晚晚伸头看她娘走远了,悄悄跟时陉景说:“自从我大堂哥娶了媳妇,我婶婶突然不会洗衣服,不会做饭,而且我婶婶变得特别爱干净,总是神出鬼没盯着我大堂嫂,我大堂嫂正做着饭,孩子忽然哭了,我大堂嫂过去抱孩子,把孩子哄好了接着做饭,我婶婶尖叫着骂我大堂嫂邋遢,哭着说她不吃了,饿死算了,我大堂嫂给她洗衣服,不小心碰了一下自己的裤子,我婶婶突然出现,骂我大堂嫂故意恶心她,逼我大堂嫂重新给她洗衣服,一件衣服要搓100遍。
我大堂嫂实在忍受不了我婶婶,写信给在矿场挖矿的大堂哥,给我大堂哥两条路,要么离婚,要么接他们娘俩过去。
我大堂哥把我大堂嫂接走,我婶婶立刻安排我二堂哥娶了赵芳,赵芳接手大堂嫂的活,伺候我婶婶。”
陆晚晚话音刚落,王英兰像风一样飘回来:“一家几口坐在屋里大眼瞪小眼,等着赵芳回来给他们做饭。”
见砂锅里还剩一碗肉汤,王英兰询问两口子喝不喝了,两口子说不喝了,她把肉汤盛到碗里:“我这次真的走了,你俩把门关好。”
王英兰端着肉汤跑到王美凤家门口,吸溜吸溜啧肉汤。
王美凤走到门口,用力把门关上,站在门后面喊:“王英兰,你别欺人太甚。”
王英兰用力吸溜肉汤,声音超级大。
王美凤打开门,十分嫌弃说:“粗鲁,真没品。”
王英兰往前走一步,王美凤惊恐尖叫:“离我远点。我不想跟你这地地道道的农村人沾边,我怕我沾上粗鲁没品的毛病。”
王英兰鼻子都气歪了。她是城镇户口,她爹娘、爷奶也是城镇户口,反倒是王美凤虽然是城镇户口,但她娘是农村户口。
王英兰故意往她身上靠,王美凤尖叫着跳开。
她俩之间的较量以赵芳回来宣告结束。
赵芳正要进屋,王美凤喊等等,跑回房间拎一袋石灰粉出来,捏着鼻子往赵芳身上撒石灰粉。忙活了一通,王美凤坐到板凳上抱怨:“你娘家人真墨迹。天还亮着呢,我让你回去喊他们找刘强算账,这天都黑了,他们才磨磨唧唧帮你找回面子,他们不知道你得早点回来做饭!”
赵芳朝地上唾了一口吐沫:“我哥嫂没让我进家门。”
“不可能。你是镇上的媳妇,你哥嫂巴结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不让你进家门。”王美凤第一反应就是不敢相信,第二反应就是丢人。
王英兰撇撇嘴,跑到女儿家,时陉景正端着洗脚水出门,和王英兰迎面相撞,王英兰侧身给时陉景让路,时陉景出门,王英兰跑进来,跟陆晚晚学王美凤知道赵芳哥嫂不让赵芳进门的反应,她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赵芳娘家人过来参加赵芳儿子满月酒,王美凤不让人进屋,在外边给摆了一桌菜,当时赵芳爹娘哥嫂的脸色老难看了。还有,赵芳嫁过来五年了,没回过娘家。
她们婆媳这么干,赵芳哥嫂不让赵芳进门,很难理解吗?”
“娘,你喝点水润润嗓子。”陆晚晚把手中的茶缸递给王英兰。
王英兰摆手:“不了,我回家喝,娘走了。”
王英兰笑着走出去,她走了老远,陆晚晚还能听到她的笑声。
时陉景确定王英兰不会再来了,他关上门,跟陆晚晚说:“这回赵芳和你婶婶闹出了笑话,娘出了上回的恶气,她心里痛快着呢。”
“可不是。”陆晚晚掀开布帘进了卧室。
时陉景把没有肉的大骨头洗干净放入钢种锅里炖,待水开了,他撇去浮沫,放入蒜瓣、老姜、红枣,把炉子下面的通风口盖上。
他拿信纸和钢笔进卧室。
时陉景钻进被窝,一双冰凉的脚灵活的掀开他的上衣摆,钻了进去,时陉景冷的打了一个哆嗦。
陆晚晚眼睛眯成一条缝,咧嘴乐,时陉景没好气看她,却没有把她的脚拿开。
小脚脚可舒服了,陆晚晚快活地抠了抠地,哦不,抠暖呼呼的肚皮。
时陉景从牙齿缝里挤出声音:“你还想不想写你的比赛规则了?”
陆晚晚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不敢置信拿脚心蹭了蹭,就听时陉景喘息,表情似痛苦又似快乐。陆晚晚不错眼盯着时陉景的脸,又用脚心蹭了蹭,大拇脚指头不小心勾了一下,时陉景磨着牙,伸手抓陆晚晚,眼看着就要陆晚晚搂进怀里,翻身把陆晚晚摁到身下,陆晚晚手脚并用呼哧呼哧往床里面爬。
时陉景到客厅平复一下,回到床上恶狠狠瞪陆晚晚。
陆晚晚捧着向日葵般的笑脸递给时陉景,时陉景凶不起来了,拿起钢笔趴在膝盖上写东西,陆晚晚一边观察他的脸色,一边掀起他的衣摆,小脚脚偷偷溜了进去,时陉景呼吸一滞,攥紧钢笔极力忍着,陆晚晚撇嘴,你的手在忍,可你的身体老诚实了,但是今晚陆晚晚没有勇气蹭蹭。
陆晚晚终于老实写她的乒乓球比赛规则,时陉景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次日,天空放晴,太阳洒在雪上,反射的光刺的人眼睛疼。
时陉景在门口铲雪,瞥见陆信忠手插进袖子里回家,时陉景喊:“爹,我熬了一锅骨头汤,你回家拿一个盆过来,我给你匀一半骨头汤。”
“诶。”陆信忠疾步走回家,他拿了一个大的搪瓷盆过来。
时陉景放下铁锨,接过搪瓷盆进屋,倒了满满一盆骨头汤,他把骨头汤端给陆信忠。
陆信忠端着骨头汤笑着离开。
时陉景清理完门口的雪,把铁锨还给宰猪场门卫室看门的大爷,走的时候,塞给大爷一包糖炒板栗。
大爷出了门卫室:“时知青,以后你尽管找我借铁锨。”
路过的职工:“……”
为什么我们找你借东西,你不仅不借,还拿扫把追着我们打?
时陉景回到家,到卧室喊陆晚晚。
陆晚晚愤恨坐起来,捶床怒瞪时陉景。
时陉景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昨晚做的有些过分,他从被窝里摸出衣服给陆晚晚穿上。
陆晚晚哼唧一声,看在昨晚我也快活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下回你再敢在我工作完很累的情况下,拉着我嗯嗯,我要生你一天的气。
时陉景给陆晚晚倒了刷牙水、洗脸水,陆晚晚刷牙洗脸,时陉景去给陆晚晚盛汤,他拿一个饼撕碎了丢进汤里。
陆晚晚洗漱好了,正好可以吃饼喝汤。
饭后,陆晚晚不要围时陉景的红色围巾,她把围巾团巴团巴,塞进时陉景怀里,取了一条时陉景在文化馆上班时候买的灰色羊毛围巾,她把围巾围到脖子上,拽了拽身上桃粉色棉袄,背上她的单肩包,蹦蹦跳跳去上班。
时陉景:“……”
不是红色围巾不好,而是红色围巾配不上她今天穿的衣服。
他把围巾搭在衣服架子上,等晚晚穿湛蓝色棉袄,她铁定看不上羊毛围巾,要围红色围巾。
他今天要写的部分是小说主角经历痛苦之后,走出家庭专心事业。
有个细节他处理不好,时陉景放下钢笔,他开始打扫房间清醒一下脑子。
“时知青,有你两封信。”邮差小李喊。
时陉景接过信,在小李递过来的纸上签下名。
有人听到小李的声音,从屋里出来:“时知青,你这一个星期收到几封信了?”
时陉景停下脚步,笑着说:“我最近和上海华生电气厂工作的老同学联系上了,有很多话要说,所以通信比较频繁。”
有人听到上海两字,从屋里跑出来,哎呦呦几声:“我滴乖乖,上海!大上海!”
时知青居然认识上海人!他们再看时陉景,觉得时陉景形象高大了许多,时陉景身上还发着光。
时陉景回屋,他先看杨主编给他写的信,杨主编给他提了几条建议,最后,杨主编着重强调希望时陉景每周多写一章内容。
时陉景把杨主编的信放到一旁,他拆开信封看老同学给他写的信,周军勇用800字描写他当爸爸的激动心情,用200字鼓励时陉景加油,还肯定说时陉景一定会当爸爸的,他又用100字描写鱼稻共生农业,调侃作者不通农务,才会奇思妙想把鱼养在水稻里,他在末尾说到:“虽然作者有些胡扯,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作者编的小故事挺好看的。”
时陉景:“呵呵。”
他快速给周军勇写了一封回信,立即跑到邮局把信寄了出去。
他回到家开始琢磨该不该采纳杨主编的建议。
01见时陉景这么纠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01一语点醒梦中人,时陉景知道接下来他该怎么做了。
他给杨主编写了一封回信,放到抽屉里,等过两天和他的故事、小说新章一起寄出去。
时候不早了,时陉景拎了一个空桶去轧水。
赵芳轧好了水,她拎起水,转身撞见时陉景,她鼻孔朝天冷哼:“不就是认识一个上海人嘛,嘚瑟什么。”
时陉景:“?”
“烦死了。在宰猪场,陆晚晚围着破羊毛围巾到处乱窜,我要摸,还不给摸,说是你从宁城买的,老贵了,我回家属院,大家都在说你同学是上海人。你们两个不愧是夫妻,一天天的净会瞎嘚瑟。”赵芳推了时陉景一下,拎水离开。
时陉景把桶放下,边轧水边朝赵芳喊:“二堂嫂,你不是说你表弟和你亲嘛,那天你去找你表弟,你表弟怎么没有留你吃饭?诶呀,你哥嫂也没留你吃饭。”
赵芳身体僵了一下,拎着水桶咻咻往家里跑。
他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既然赵芳走远了,他没有追回家继续刺激赵芳。
时陉景感慨自己人品真好。
他拎水回家做饭。
陆晚晚冲进家,见时陉景正在炒菜,她理了理头发和围巾,走到时陉景面前清了清嗓子,说:“上面来的领导上午走了。”她观察时陉景的表情,时陉景抬眼看她,陆晚晚眼睛看向远方,微扬下巴,“刘厂长送领导们离开,回来之后喊我到办公室,给我一张表,让我写入|党申请。”
时陉景:“我70年入的党。”
陆晚晚脸垮了下来,拿小拳头捶时陉景:“你好烦人,我不理你了。”
“在学校读书入|党容易,走到工作岗位上入|党可就难咯。”时陉景笑着说。
陆晚晚的脸上笑出了一朵花:“嗯呐,你工作了,想要入|党老难了,我好厉害。”
时陉景竖起两根大拇指:“你这么优秀,我能娶到你,我突然感觉我也变优秀了。”
陆晚晚欢喜地跑到书桌前坐下来写入|党申请。
写了两行字,陆晚晚支着下巴傻笑,笑了一会儿,拿眼睛偷偷瞥时陉景,时陉景握拳给她加油,她抿唇笑埋头继续写申请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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