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闻人

三天过去了。

        没有回归的欢迎仪式，甚至在内部没有任何骚动，反而影组织上下都陷入一种诡异的氛围当中。

        帐篷内，长风坐立不安，扶风虽然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坐着，但桌面上敲动的手指却出卖了他。

        “不行，我得去问问。”长风要往帐篷外走，被扶风一把拉了回来。

        “算了，再等等。”

        “还等什么？木頔这样也就算了，毕竟脱离组织三年需要适应，老大又是什么情况？我怎么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怪怪的。”

        长风在帐篷内急得直转圈，他所向往的是一群人一起做大事，有理想有干劲，现在这样算什么。

        “他们之间的事我们解决不了。”

        “那不一定，找到问题的源头事情不就解决了？要不，我们试试。”长风在扶风面前停下，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

        “怎么找？”扶风对上他的眼神。

        “情报啊，咱们最突出的能力是什么？吩咐下去，让每个见过或接触过他们的人提交份报告，我们两个负责整合。”长风说的条条是道，扶风觉得竟有些道理，稀里糊涂的点了头。

        半个小时后，情况已经在掌握之中。

        “因为她？”扶风手中拿着做饭伙计提交的报告疑惑道。这伙计倒是运气好，赶巧扶风的帐篷靠近厨房，木頔和祁年在帐篷内的对话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没错，就是那个先知。”

        “我们怎么办？”

        “当然是把她抓回来。”长风直截了当地说。

        “那怎么行，不好交代。”

        “要不干脆杀了，也落了个干净。”

        “别说胡话，她是先知。”扶风心底其实是无奈的。女人是个非常麻烦的物种，往日两个老大一个克制内敛，一个虽然放纵成性，却也不至于太认真，怎么偏偏掉到了这最常见的陷阱里。

        “那我们怎么办，干等着？”长风气的牙痒痒。

        “要不，我们把她的位置查清楚，然后假装无意中透露给他们，怎么解决由他们自己决定，总之影组织不能毁在女人手里。”

        “他们若是想找她自然找得到，我们还是别掺和了，我们的老大是不会因为女人而优柔寡断的，我们应该相信他们。”扶风坚定道。

        然而，事情远没有扶风想象的那么简单。

        祁年帐篷。

        自从那一日唤醒木頔之后，他再未与他打过照面。别扭，莫名的别扭。

        每每想到自己的猎物拱手让人，他心底就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可除了生闷气又别无他法。她身上是木頔的印记，他们曾拥有过彼此，拜他所赐。

        祁年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一边是想得到的女人，一边是一起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到底该如何抉择，一时之间犯了难。

        和祁年相比，木頔显然沉稳许多。

        他的脑子里忽然多了很多记忆，陌生又熟悉的，终于，他想起来他的身份。

        三年前，他和祁年同属于影组织的创立者，他擅长谋略和中医，祁年擅长化学制药，他们两个都曾受过专业训练，彼此之间配合默契，堪称天衣无缝。

        影组织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么神乎其神，却也亦正亦邪。他们远离都市，活在摄像头探不到的地方。他们中却有着最优秀的探子和电脑天才，也掌握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影组织的目标是：除掉那些不该存在于世界上的人。

        所以在此之前，他们一直扮演着清道夫的角色，当然不是为了什么英雄大义，一开始，或许仅仅是为了好玩。

        三年前他的离开算是一种逃离，他想要短暂地换一种生活方式或思考方式。

        如果说之前的生活是刺激的，那之后的三年则平淡如水，虽然淡，却自然而宁静。

        但现在，他回来了，而有些事情逃不掉。

        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需要做。

        木頔留了张字条，悄然下了山。

        在那个平静的小镇上，有一个人正在等待他的答案。

        是夜。

        江湖茶馆，明朝和子今正在棋盘两侧打瞌睡，木頔在窗前伫立片刻，转而奔向侦探社。

        宫灵房间，床上的人闭着眼睛，睡相安稳。

        一个白色的身影翻窗而入，尽管步履轻盈，可能是多年来习武的敏感，床上的人还是倏地睁开眼睛。

        “是你。”

        见来人，宫灵坐起身，顺手取过一件外衣披在身上。

        白影想靠近，却被宫灵制止。

        “有什么话就在那说吧。”她不想他靠的太近，否则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来，给你个交代。”对面的人说，他并没有就此止步，宫灵跳下床，木頔总算不再上前。

        “我想起了很多事情，关于你外婆……以及我们的。”木頔顿了下，说到我们的时候，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她。

        宫灵的注意力完全在外婆这两个字上，一时晃了神，连身侧人靠近都没发现。等她察觉的时候，木頔已经到她身旁，趁她不备在她腰上点了一下，就像她第一次跳到他的床上那样，她的身体陷入麻痹状态，很快瘫软下来。

        身侧人及时揽住她，打横抱起放回到床榻上。接下来，他做了个惊人的举动，脱下鞋子，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宫灵嗔怒道，暗自提力，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木頔并没有回答她，只是侧身躺在她的身旁，与她相对而卧。若是被旁人见了定会以为他们一对和谐相处的情侣。

        他不打算伤害她，这样做应是防止她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那么……接下来他要说的，对她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对不起。”他抚摸她的侧脸，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她侧脸的碎发，将它们掩到耳后。

        “为什么而道歉？”他对不起她的事可能不止一件，宫灵忽然有些害怕，怕听到不想听到的那一句。

        “对不起，在那样的情况下要了你，你本该遇见更好的人。”

        “别提那件事。”

        她下意识地将眼神移开，在她不知道那个人是他之前，她可以祥装无所谓，但知道真相之后，反而不能坦然面对他了，她怕忍不住会杀了他，尽管他救过她的命。

        “你外婆——”木頔话重新将宫灵的目光拉回，眼中的泪水却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

        他的指腹抹过她的脸颊，想要将它们擦掉，可是她的眼睛就像关不住的水龙头，泪流不止。

        “是你杀了她吗？”她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人，心情复杂。

        “不是。”对面的人否定道，他的眼神不像在说谎。

        “你当初说过是影组织的人，而你就是。”她的眼神带着一种隐忍，让人莫名心疼。他提前麻痹她是对的，如若不然，此刻他的脖子上一定横了一把刀。

        “我的确是影组织的人，但不是我做的。”

        “有区别吗？”在宫灵眼里，那个组织的人都是一样的。

        “当然有，听我把话说完。”

        即便她不想听，他还是会说，她现在受制于他，没得选。

        “你外婆她可能没有死。”

        “你说什么？”宫灵的眼泪止住，眼角的泪光犹存。

        “影组织，确切地说是我和祁年的确有找过你外婆，但晚了一步，我们到那里的时候寨子已经烧毁，那时候还没下雨，可能有人先一步将她带走了。”

        “可是——”可是那又怎么样？三年前她外婆八十三岁，即便当时还在，现在也可能已经……否则怎么会毫无音讯。

        “不会的，你外婆身子骨硬朗，闻人族向来长寿，你母亲是个意外。”他猜中她心中所想。

        “你怎么知道我母亲？”

        “关于闻人一族，我知道的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告诉我他们的事。”如果宫灵能动，她一定会拽住他的手臂，或者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威胁。

        “很晚了，早些休息吧。”他起身帮她把被子盖好。

        宫灵想要起来，奈何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依旧无力地瘫软在床榻上。

        “明早就可以自由行动，我会在茶馆，想要聊聊，随时过来。”他背对着她，犹如幽灵般消失在房间内。

        外婆……母亲……

        宫灵看着窗子，那里空无一人，室内一片死寂。

        这一刻，她觉得莫名孤独。

        山寨中飘着如云薄雾，恍若梦境。

        “阿灵。”木屋里传来外婆的呼唤声，宫灵匆匆回屋，外婆正坐在厅堂朝她招手。

        “外婆。”宫灵乖巧地迎上去。

        “阿灵，我们闻人族的先知要坚强，不会轻易掉眼泪，不会被儿女情长所困扰，终其一生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外婆的语气严肃，犹如往日讲家规一般，宫灵只能恭恭敬敬地站在外婆面前，安静受训。

        “先知的使命是什么？”需要耗费一生去完成的事，必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这个要靠你自己去寻找，当使命出现的时候，你自然会知晓。”

        “外婆，你的使命是什么？”宫灵觉得有些奇怪，外婆除了每日在寨子里散散步，读读经书，好像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

        “这个……可能还需要些时候。”宫灵并不是很明白外婆的话，外婆也没打算继续说下去。

        “我也是先知么？”宫灵问出心底的疑问。她只知道在闻人家族出生的妈妈闻人羽是先知，但妈妈和外族人生了她，所以她算半个？

        “这个问题外婆也不知道，但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会知道答案。”

        宫灵还想发问，周围如同地震一般颤抖，外婆连同整个屋子慢慢破裂，她倏地睁开眼睛。

        “灵姐姐，起来了，太阳都晒屁股了。”素琴正在她床边摇她的胳膊。宫灵坐起来，才意识到刚刚的一切是一个梦，身体的麻痹感已经退去。

        “几点了？”宫灵闭上眼睛冥想五秒钟，又重新睁开。

        “九点了，巷子里的铺子都开门做生意了。”素琴终于从她身边离开，像个刁蛮的丫头一样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九点？”宫灵重复一遍，看向墙头的钟表，已经九点过五分，太阳正透过窗子打在地板上。怎么会这么晚，往常她不到五点就会醒来做晨功的。

        “你是不是不舒服？”素琴凑到宫灵面前。

        “哭过？眼睛都肿了。”她好像第一次看见宫灵这个样子，眼中充满好奇。

        “怎么会。”宫灵迅速起身穿好衣服。

        “灵姐姐，已经好几天了，老板怎么还不回来？”

        “你可以打电话问问。”若是素琴不提，宫灵还真没注意到。

        “我打过了，没人接。”

        按照黎时亦的性子，得知她回来的消息后一定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几天的时间，就算他在地球的另一面也足以赶回来了。然而他没有，这说明……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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