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离京

老汝南王当然知道那些女童不是侄子亲生的,但那又怎么样。

        “要是送她们回家，她们不是等着以后被她们爹娘卖了，就是死路一条。”老汝南王道,“那几户人家,送一些钱过去，这一件事情也就算是了了。”

        老汝南王又从袖中拿出了一个令牌,那是大梁朝的开国皇帝赐给第一代汝南王的免死金牌。

        “还请皇上手下留情。”老汝南王知道这几代皇帝都想着要收回汝南王府的免死金牌，这一道免死金牌继续留着，那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皇叔。”皇帝没想到老汝南王竟然拿出免死金牌。

        “这一次的事情，没有伤及人的性命。”老汝南王道，“就是他们带着那七个女童走，把女童当亲生女儿，确实也算是他们的不对。”

        在老汝南王看来,用点钱就能打发的事情,那就用钱打发了。至于皇帝这边,老汝南王就想着交出免死金牌，也能让皇帝少忌惮汝南王府。

        纵然汝南王府家训那样，但人心难测，老汝南王不能确保自己的后代就真的遵守那些家训,也不能保证皇室就不忌惮他们。

        “倒也不必。”皇帝没有收起免死金牌。

        “拿着吧。”老汝南王道,“您叫老臣一声皇叔就够了，这玩意儿要是留着，让老臣的儿孙去当纨绔子弟吗？别让他们总想着有退路,他们就会吓糊弄,读书都不爱读了,真真是气死人。”

        老汝南王故意说这样的话,他今晚过来皇帝这边,一是为了老妻的侄子，二就是为了交出这一块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就是一个双刃剑，免死是好事情，可也容易让后辈有错误的想法，让他们不够努力。

        为了让子孙后代多努力一点，老汝南王才这么做，不完全是怕皇帝忌惮他们。

        “前些日子，老三的儿子，还闹着要给花魁赎身。”老汝南王道，“说什么那个花魁最是通透，是一个可人儿。说都是机缘巧合，她才流落到青楼，一个真男人，怎么可能让一个可怜的女人继续受苦呢。”

        这都是什么荒唐事情啊。

        老汝南王头疼，就只能让人打了那个孙子几棍子。

        “真真是，一点事情都不懂得。”老汝南王道，“你皇婶的这个侄子也是，娶了一个病怏怏的妻子，无儿无女也就罢了，还闹腾出来这样的事情。要女童的眼泪炼药，说什么女童的眼泪最是干净。去年，他给路边的乞丐买了许多馒头，还在京城外头给他们盖了屋子避风雪，就是为了要给他妻子延长寿命。”

        “用做善事延续寿命，也是使得的。”皇帝道，“就是这眼泪……下一次，不必如此遮遮掩掩的。”

        “他的脑子啊……许是急疯了。”老汝南王道，“他有那些钱，早早用钱把人买到家里，不就成了吗？还把事情弄得那么大。说什么这是跟天争命，要少点人知道，在炼药成功之前，就得藏好。”

        老汝南王就觉得这个侄子脑子有坑，早点说出来不好么，为什么非得有那些讲究。

        皇帝听老汝南王说了很多话，他也明白了老汝南王的意思，就是那对夫妻没有孩子，他们都是善心的人，剩下的几个女童就被他们收养了。

        老汝南王出面，皇帝自是不再去追究这一件事情，这就是一件荒诞离奇的事情。没有人没命，那就不是命案，那些女童的父母不再追究，也就没什么。

        因着二花是自己走在街上失踪的女童，加上京城失踪的女童又有好几个，有个别女童还不是郁老爷让人带走的。

        二花又没有跟郁老爷说明情况，以至于郁老爷以为她就是在家里受欺负女娃，他没人细查，这就导致郁老爷以为二花是别的人家的姑娘，而不是林家的。

        这一件事情很快就被公开，有好几户人家都收到了补偿金，他们就没有继续再追究这一件事情。他们本来就想着等女儿长大，让女儿嫁人，女儿的聘礼未必就能有这些钱，他们还得辛辛苦苦养大女儿，那多不划算，倒不如现在早早拿了钱。

        小王氏得知这一件事情之后，她迟迟没有等到二花，也没有等到赔偿金。

        “阿奶。”小王氏就去找林老太太，“二花不是也是失踪了的吗？没钱，也没见到人。”

        小王氏不是想要钱，她就是想要女儿。

        “可能是你的女儿没有被他们带走。”林老太太道，“怕是二花是被真的拐子拐走了。”

        如果二花是被真的拐子拐走，那他们想要找到二花就更加困难。

        多少拐子都没有被发现，被发现的拐子就只是少数，这些人都不一定记得他们拐了哪户人家的姑娘。他们也没有必要去记着谁对谁，直接把人卖了就行，他们看重的是银子。

        “那可怎么办？”小王氏着急。

        “能怎么办？都这么久了，多半是找不到。”林老太太道，“年前的事情了，拐子都能把人带出京城，也许也把二花给卖了。”

        “怎么会这样？”小王氏红着眼睛。

        “事情就是这样，你们找我也没用。”林老太太无奈，“我又不可能跋山涉水地去给你们找。你们看看那些家里孩子被拐卖的，有几个人找到孩子的？”

        小王氏沉默，她知道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有找到被拐卖的孩子。而且，他们的孩子多，没有了一个孩子，他们还有别的孩子，除非是他们不能生了，但凡他们还能生，他们都不可能放下手里的活四处去找孩子。

        等小王氏再回去的时候，她的眼里布满血丝，她就那么盯着林王氏。

        林王氏只觉得小王氏的目光太可怕，她本来想说不回老家，让他们另外给租房子。可她瞧着小王氏这样，就担心小王氏以后要对她下狠手。

        不行的话，还是回老家吧。

        林王氏有些许害怕，听说他们老王家就有人曾经发疯掐死过人的。万一小王氏也发疯了呢，林王氏不想被掐死。

        “过两天就是元宵节了，我就是想……想跟你们说，我们也该收拾收拾东西，买些东西，回去也好送人。”林王氏道。

        “你去买。”小王氏没心思给林王氏置办那些东西，“您这么大一个人，应当没人拐卖您。您这样的老婆子，便是去给人当下人，也不值几个钱了。二花啊，我可怜的二花，也不知道她被人卖去了哪里，又被卖了多少钱。”

        小王氏真的很想追着林王氏打，可是不能。她顶多就是在剁肉的时候，多用一点力，狠狠地剁下去。

        二花现在怎么样了？

        是被卖去给人当丫鬟，还是被卖去青楼了？

        如果真是卖，小王氏希望自己的女儿是被人卖去当丫鬟，哪怕是当童养媳，都好过被卖去青楼。

        小王氏红着眼睛，留着眼泪，她看着案板上的肉，就更加用力。杀千刀的，那些人真该死，小王氏认为自己这些人也有问题，明知道有小孩子容易被拐走，他们还没有注意。

        林王氏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她害怕小王氏夜里做梦提刀要杀她。

        于是林王氏夜里就跟林大牛说，“等元宵过后，就走，明天去买一些东西，也老三家那边去一趟。”

        既然他们要回家，他们就得带银子带东西回去。

        林王氏都盘算好了，他们就不能双手空空的回去，至于二花的事情，那怪不了她，小王氏也有错。反正小王氏没有回到村子里，那些人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林王氏想自己到时候就可以说是他们不想待在京城。

        “还是待在老家里好。”林王氏道，“老家的事情少，哪里有这些麻烦事情，你说是不是？”

        “是。”林大牛知道林王氏怕了，“以后就待在老家。”

        “待老家吧。”林王氏叹息，“他们都不想我们待在这里，我们再待下去，他们都要赶我们走了。这些人就是靠不住的。”

        “……”林大牛心想如果林王氏不作妖，他们现在还能继续待在京城。奈何林王氏总是作妖，“等回去以后，就不要找算命先生算命了。”

        “那个算命先生算的很准的。”林王氏道，“二花失踪之前，他也说要照顾好孩子，他应当就是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就是不好明说。”

        “怎么不好明说？”林大牛见林王氏冥顽不灵的模样，他就觉得头疼。

        “天机不可泄露。”林王氏道，“算命先生要是说了，他就要倒大霉的。他就是提醒我，真是，等回去以后就找不到算得这么准的算命先生了。”

        “……”林大牛无语。

        “明儿还得过去一趟。”林王氏嘀咕，“再算一算。”

        “别去了。”林大牛道，“要买东西就买，别把钱花在算命上。”

        “又不要几个钱，好几次，都是给个几文钱，十几文钱就行了。”林王氏认为算命先生要的钱真不多，就是看他们自己能给多少钱。

        “那也别去。”林大牛道，“上一次，娘也过去了。你当人还愿意给你算命吗？”

        “娘总是那样，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她就当作是大事情。”林王氏道，“二花不见了，我不难过吗？我也难过的。可不见了就不见了，我们还得过日子。丫头片子，也没什么，老大家的还有大花。”

        这一段时间，林王氏就是这么劝慰自己，没有二花，还有大花。

        林大牛听不了这样的话，“二花也是老林家的人！”

        什么叫没有什么，林大牛想他们又不是养不起一个丫头片子。

        林大牛沉默，懒得搭理林王氏。

        元宵节那一天，梁玥打算出去玩，就跟陆元卓一起。她还没有出门，就瞧见了她的亲爹。

        “爹。”梁玥顺嘴问了一句，“要不要一块儿出去玩？”

        “好啊。”梁景轩没有说不要，他坐在轮椅上，有人推着他，他照样能出去。

        “……”梁玥没有想到她爹会说好，那她怎么跟陆元卓一起玩。

        “正好今儿有空，就一起。”梁景轩道，“你回来家里的这几年，元宵的时候，总是有事情，都没有陪着你好好逛一逛。”

        “是，那就一起。”梁玥还能说什么，她爹没有在元宵的时候陪着她，她也没有陪着爹，那就一起咯，“爹，你会猜灯谜吗？”

        “会点。”梁景轩文武双全，怎么可能不会。就是他不良于行之后，武功方面就没有多大的用处，轮椅上倒是还有安装一些暗器。

        “我就……就不是很会。”梁玥道，她就觉得自己的脑子少一根筋，不能拐弯，“十个谜语，能猜对一个就很不容易了。”

        梁玥不擅长玩猜谜语，所以她不喜欢跟人玩猜谜的游戏，不想看到别人总是拿东西，除非那人把东西送给她。

        “你皇祖母也不是很会。”梁景轩笑着道，“你跟你皇祖母还很像。”

        “是吗？”梁玥睁大眼睛，她以为太后是宫斗冠军，太后应当非常了不得的。

        “在别的地方厉害，不一定就很会猜字谜。”梁景轩道，“遇到猜字谜的时候，她不是把机会留给别人，就是猜错，等着你皇祖父安慰她。”

        “原来是这样啊。”梁玥真不敢相信这一点。

        “有一点小缺点，也没错。”梁景轩有点想揉揉女儿的头，可惜他坐在轮椅上不好动。

        梁玥蹲在了她爹的轮椅旁边，“爹，那你有没有不会的？”

        “有，就不告诉你了。”梁景轩伸出了手，揉了女儿的头，“你只要知道爹能护着你就行。”

        “知道啦。”梁玥伸出触碰头，“刚刚梳好的头发。”

        “没乱。”梁景轩道。

        当陆元卓等梁玥出来后，他就看到了景王也一起。陆元卓恭敬地给景王行礼，景王能允许梁玥跟他来往，这说明景王在给他机会。

        陆元卓本以为景王要离开，谁能想到景王就跟他们一块儿走。

        梁玥朝着陆元卓眨眨眼，他们就一起去。

        陆元卓明白了，他又不能让景王滚回去，当然就只能一起走。陆元卓还不能忽略景王，不能直接带着梁玥就跑。

        元宵灯会，很多人逛街，还有很多人在卖东西，有人在猜字谜。

        当陆元卓猜字谜赢了一个小兔子灯笼来给梁玥的时候，梁景轩瞥了一眼陆元卓。然后，陆元卓发现梁景轩赢了更多只灯笼来。

        “……”陆元卓怀疑景王是故意的。

        “爹，你这样，别人就不要灯笼了吗？”梁玥道。

        “街上的灯笼多了去了，不差这几盏灯笼。”梁景轩道，“喜欢哪一盏？”

        梁玥看看陆元卓，她还是拿过了她爹手里的灯笼。

        陆元卓明白了，景王就是故意炫耀梁玥对亲爹好的。

        不过梁景轩没有一直待着，过了一会儿，他就说，“有些累了，我找地方坐坐，你们去玩。”

        梁景轩不是那等非得要棒打鸳鸯的人，他愿意相信明空大师的话，也要探查一下陆元卓的底细，看看陆元卓到底如何。

        陆元卓的祖父是战死的那位陆将军，梁景轩曾经听过先帝说，先帝还觉得惋惜。可惜那位陆将军死得太早，陆元卓的亲爹又没什么能耐，陆家家道中落，他们后来更是离开京城。

        饶是如此，陆元卓的身份也不算什么。

        梁景轩道就等着看看陆元卓会如何，陆元卓在巡防营做得还算可以。如果可以，梁景轩希望朝廷没有发生大战争，希望那些为人父、为人夫、为人子的人都可以少上战场。

        等陆元卓和梁玥一块走后，柳嬷嬷等人还是有跟在不远处的。

        “荣宁。”正当梁玥和陆元卓说说笑笑的时候，梁玥听到有人叫她。

        梁玥回过头，却看见了和静县主。

        和静县主是昭阳长公主的女儿，她守寡之后，还未找到合适的人再嫁。

        “荣宁，果真是你。”和静县主笑着道。

        “表姐。”梁玥见过和静县主。

        和静县主瞧见站在梁玥身边的陆元卓，“这位是保护你的护卫，还是……”

        “他以前跟我住在一个村子。”梁玥没有说更多关于陆元卓的事情，“表姐，我们先走了。”

        “好，你们走吧。”和静县主点头。

        和静县主看着梁玥和陆元卓离开，眼睛微眯，那个男子似乎不是哪家权贵家的孩子。也对，梁玥都说是以前跟她住在同一个村子的人，和静县主想梁玥不会看上一个乡下人吧？

        一个乡下人要想爬上高位，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和静县主不管这么多，梁玥嫁给谁都好，自己是再嫁之身，本身就不好说亲，会难一点。和静县主不想随随便便就嫁给一个人，还是得找一个合适的人。

        等和静县主回到家里，她还跟昭阳长公主说了梁玥的事情。

        “她的事情，你少插手。”昭阳长公主道，“那些人都那么疼她，她自己不争气，也怪不了旁人。你若是去说，她就逮着你，说是你的错。”

        “母亲。”和静县主不想再被赶出京城，不想过苦日子。

        别看她是县主，有很多人都瞧不上她。

        先帝封她做的县主，可和静县主懂得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皇帝又不喜欢昭阳长公主，她这个昭阳长公主的女儿自然也得不到好的待遇。

        元宵节过后，林王氏和林大牛就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他们特意到林老太太那边告辞。

        林老太太还有些震惊，她还以为自己没有再说话，林王氏就要赖在京城不走，没想到林王氏夫妻竟然亲自来跟她告辞。

        “早些回去好。”林老太太道，“这时候回去，还能回去耕地。要是你们不想种地，不种也无妨。”

        林老太太没有逼着林大牛夫妻去种地，他们的儿子能赚钱给他们花，他们就可以享受一点。林老太太依靠着景王府，她也能享受。

        京城比林家村大多了，林老太太想找人聊天也能找得到，或许等她很老的一天，她会想着落叶归根。而现在，林老太太认为待在京城也不错，她要看着这些孙子、外孙努力地爬上去。

        “地都给二木了。”林大牛道，“说好，我们跟着一木的……”

        “你们又不是不能干活了。”林老太太翻白眼，“你一木和清泽也会再给你们银钱，就算你们跟二木一块儿吃住也没关系。”

        “不用，我们自己住。”林王氏道。

        林王氏现在不想跟这些儿孙住在一起，她想着自己抓着钱，自己住好宅子。

        “老三家的说了，多给我们一些钱，到时候也能买个人伺候。”林王氏道。

        温雅如把那些事情都想好了，林王氏这样的人就不适合跟儿孙住在一起。温雅如还跟林王氏说了单独住的好处，让林王氏自己掐着钱，不用多管其他的事情，他们年纪老了，就该好好享受享受。

        温雅如之所以这样说，就是不想林王氏拖累他们之后，又去拖累林二木夫妻。温雅如担心林二木夫妻到时候遭了殃，林二木夫妻也跑来京城，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你的命还真是好。”林老太太感慨，温雅如还给林王氏买下人。

        “哪里。”林王氏就觉得林老太太才是真的命好，林老太太住这么大的宅子，还有那么多人伺候。而自己呢，就只能灰溜溜地回老家。

        这一天中午，林家人都聚在一起吃饭，林大丫夫妻也来了，梁玥没有过来。

        林王氏没有瞧见梁玥，嘀咕一句，“都要走了，那个公主还不来？”

        “你是想回去之后，再挨一顿打？”林老太太挑眉。

        “不，不是。”林王氏的身体微微颤抖，荣宁公主还是别来了。

        林王氏一点都不想再挨打，她上一次被林老太太掌嘴，脸都肿了，还很痛。后来，二花失踪，林王氏虽然没有挨打，但是那些人对她的态度都变了，这让她的内心更加难受。

        “要是你挨顿打，也不用荣宁来，我就可以。”林老太太道。

        “娘。”林大牛开口，“我们明天就走。”

        “明天走，今天挨打，那也没什么。”林老太太道。

        “娘。”林王氏生性要强，她没有一下子就给林老太太跪下，就道，“我都要回去了，以后多半也没来京城，您就不要这样了吧。”

        “那你呢，能少说几句吗？”林老太太冷声道，“都要走了，还不让人省心。”

        温雅如瞧着这一幕，她没有帮林王氏说话，她脑中浮现二花软软糯糯的声音，二花叫她：三婶。

        “明天的商队，都已经说好了。”温雅如道，“另外又给爹娘买了衣物，应当能顺利到老家。”

        北麓学院，杨家主得知杨夫子最近跟徐朗走得很近，他特意来找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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