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爱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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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烈的杀意蔓延，充斥整个大殿。
夜明珠光辉在凌厉杀气下明明暗暗，许鹤卿憋不住的想笑畅快。
谢惊澜此时的心情大概不好受吧，自己心上人竟在禁锢中醒来，还被心上人拔剑相对。
许鹤卿目不转晴盯着两个相颤打斗的身影，看来被林止衣亲眼撞见他俩奸污之事，冲击有些大，对谢惊澜下手也是毫不留情。
眼睛干涩又疲乏，耳边也全是嗡嗡争鸣，但许鹤卿倔着不肯闭眼，便是想看他们能斗到何时。
林止衣心绪不平，拇指一挑半截断剑雨霁，剑气一瞬间怒张而开。“你怎敢对师尊如此！”
谢惊澜反手化为一掌，顺势劈去，冷漠又强势道：“本尊有何不敢。”
林止衣唇角微微压下，努力抑下翻涌而上的气血，对谢惊澜的攻势更为猛烈。
谢惊澜霎时阴鸷目光，“你又能如何？”
许鹤卿费劲瞧了半天，两人打得太快，他的视线里只有残影银光。他微微感叹，若是雨霁还在，怕是会因被林止衣握在手中而恶心死。
幸好不在。
不过一息，殿中形势这便明了。轰的一声，二人皆被各自法力震开，狼狈退后数步。
许鹤卿一看，都挂彩了。
谢惊澜颇为震怒，瞥一眼断剑之上沾到的几星殷红。“你找死。”
前所未有的杀意如摧枯拉朽一般席卷，许鹤卿愕然，他分不清这是谁的杀意，只是这杀意太烈，哪怕有阵法所护，许鹤卿仍是五脏六腑被积压一般绞痛。
他仔细看过去，林止衣孤身孑立在这样可排山倒海的煞气中屹立不倒，甚至有还手的余地。
林止衣有这么强的吗？
足以毁天灭地的两道法力相撞，顷刻炸开，整座魔殿瞬间化为齑粉。灰尘漫扬，许鹤卿看不清局势，忽而见一抹白衣狼狈跌来，正巧落在离许鹤卿不远处。
因为阵法，许鹤卿连带着石床不曾位移一分。
灰尘散去，许鹤卿第一次见谢惊澜狼狈的模样，跟受伤的林止衣无甚区别。
他不由得想笑，甚至模糊的神智里无比恶毒地在想，最好林止衣受不了这口恶气，将谢惊澜杀了。
他收回视线，却怔怔落在床下一物上。
那是一面镜子。
样式极其古朴，似乎是古铜所制，圆形的镜面周围，绘着一圈精致的符号，光滑的镜面上铺着一层淡淡的灰。
许鹤卿睁大了眼，拖着身躯往床边挪动，伸出手来抹掉镜面的灰。仅仅一个微小的动作，却像是要了命一般。
他缓了好一会，发黑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明，镜面果然反射出柔和又诡异的绿芒。
是他面试路上，从天而降将他砸倒的镜子。
许鹤卿心绪一下提到嗓子眼，心脏怦怦狂跳，他抑制不住地发抖，来自内心狂喜的发抖。
一个早已熄灭的火苗种子忽地燃起微弱的光芒，他忽然意识到，当初可能是这面镜子带他来到这，那也有可能能让他回去。
镜面绿芒在许鹤卿期盼的眼神下闪动两下，一副画面碎片展开。
他茫然神色，犹似被抽了魂。
镜里出现的是云岚宗，如画的莲池宫殿，天高夕阳霞红，他，不，是灵霄仙君悠哉在院中摇椅小憩。
少年谢惊澜蹑手蹑脚走到灵霄身侧，彼时少年面孔青涩却又携着几分意气风发。大概是小声唤着师尊，未得回应，少年便痴痴望着人。
湖水荡漾，少年浸在如桃杏的霞光中弯下腰，蜻蜓点水一般在灵霄唇角落下一吻。
最后轻轻浅浅笑起来，满含柔情，小声说着什么。
许鹤卿脑子轰然炸开，他看懂了那句唇语。
“师尊，徒儿心悦你。”
谢惊澜此时已起身，怔愣一瞬，发觉蚀日镜趁他受伤，挣脱出封印。
林止衣也注意到蚀日镜落在许鹤卿跟前，急忙收回，因为这镜太邪。
许鹤卿呆呆望着孤傲阴寒的谢惊澜，根本无法将他与连个偷亲都会羞红耳朵的少年联想起来。
谢惊澜爱他…
不…
谢惊澜爱灵霄仙君…
“你爱我？”
许鹤卿虚弱道。
“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能入得了本尊的眼。”
谢惊澜眉眼顿时乌云密布，脸色却罕见的出现慌乱，虽只有短短一瞬，被掩饰得完美，仍被许鹤卿抓住。
怎么办呢？
报复感酣快淋漓，甚至压下所有焦躁不安，许鹤卿扬起笑，得意道：“我看见了…镜…镜子里，你说你心悦我。”
谢惊澜脸色骤然一变，林止衣亦是惊慌地现出蚀日，只见镜中定格在那一幕。
许鹤卿逐字逐句，残忍又无情道：“但我…永远都不会爱你。”
四周霎时沉入黑夜，谢惊澜陷入暴乱，体内煞气外泄，压制不住的四处流窜，很快将他们笼罩其中。
许鹤卿拼命捂着胸口喘气，可一看谢惊澜目眦欲裂，宛若疯魔，他心中便生出无尽快感，以至于他抑不住声，急促地讽笑起来。
谢惊澜怒不可遏地抬起手，恰恰抓住许鹤卿肩骨，蚀日再次冲破封印径直落入许鹤卿身躯中。
无穷无尽的灵力涌入身躯，如一片干涸崩裂的地表灌入汪洋。
久违的轻盈感遍布全身，一道诡异的青芒从许鹤卿身上爆出，谢惊澜连连退出几步。
许鹤卿站起身歪了歪头，眼眸浮现诡异之色。
一个须臾，许鹤卿身形闪烁，招招皆是杀意冲着谢惊澜而去，不要命一般。
林止衣浑身僵硬，一双黯然无神的眼睛追着那抹身影，眼底浮现深深地绝望之色。
当初在万鬼窟垂死挣扎，以数千阴魂恶念炼制出蚀日镜的他，究竟是何种心情？
蚀日镜竟择师尊为主。
许鹤卿节节逼近，不知疼痛一般，谢惊澜不杀他，故此出手多有顾虑，可他不一样，他恨不得谢惊澜下地狱。
谢惊澜狼狈半跪下去，墨发披散，玄衣上绘着繁琐花纹显出血色。
他抬起头，师尊眉目清冷，宛若天山霜雪一般高不可攀。
一如数年前，第一次相遇。
“怎么吃这个？”
干净洁白的鞋面映入眼帘，温和淡雅好似山上清泉之音徘徊于耳。谪仙一般的人物伸出手来，“这个给你。”
……
许鹤卿只觉得内心空荡荒芜，他看着谢惊澜在他眼前闭眸消散。
终于结束了。
他想回家。
面试那一日出门前，妹妹坐在沙发上打游戏，跟他哼了一句：“哥，回来的时候记得楼下超市买根冰棍。”
父亲从书房里踱着步子出来，左右看看，小心扯过他，低声说：“一包中华，别让你妈知道。”
“好。”
仍然记得那是个晴天，家里人等他面试好结果，而且母亲应该做了一桌子菜。
“师尊。”
隔着碎尘渺渺，一声师尊如魔咒一般把许鹤卿惊回神，回头看去，林止衣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后。
林止衣瞳色深黑，一贯含笑的眼睛此刻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之色，刹那，许鹤卿仿佛见到了谢惊澜。
心中警铃大作，然而身躯却一软，跌入林止衣怀中，体内充盈之力尽数被抽走。
镜子亦轻而易举被取出。
“此物太邪，师尊还是交还徒儿吧。”
说着话，林止衣抬手理了理许鹤卿额角散落的发，动作温柔，却叫许鹤卿恐惧。
“只是，师尊还是要杀徒儿。”
到底因为什么？因为他是魔？
“师尊，你太不乖了。”
魔界众人闻声赶来，却只见漫天尘封，将其内部遮掩得严严实实。
不过半柱香，众人眼前霎时清明，一地废墟中，大公子抱着一人，那人浑身是血，赤着一双劣迹斑斑的足，已然晕过去。
十妖刚想开口询问发生何事，便听得林止衣道：“本尊需闭关一趟，宫中大小事宜暂且交由十妖处理。”
众人皆愕，纷纷抬头，哪里还有大公子的身影，眼前之人分明是他们的魔尊谢惊澜！
……
热…
十分燥热…
许鹤卿陡然睁眼，却惊骇的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诡异白色空间内。
四周甚至于头顶脚下皆是镜子，无数块镜子拼凑，围成一个独立空间，每一块白光交错，远远望去，都能映射出他此刻脸颊潮红，气喘吁吁。
且他四肢、身躯上缠绕万千条骨铃，一颗颗细小的铃铛随着鲜红丝线延伸至镜子中。
许鹤卿如坠冰窟，彻骨的寒冷从心脏处蔓延。
他穿着一身白色广袖华服，繁复的金锦云纹绣满外罩纱衣，长长的衣摆曳地三尺。
细长的金链上镶嵌莲子米大小的珍珠，合成两缕流苏，从腰带两侧垂顺下去。
这样华丽的衣袍，他却赤着足，披着三千墨发。他颤颤巍巍爬起来，脊背一瞬间抽疼，引得他不断倒吸冷气。
然而从骨子里又在散出热意，他快热疯了。
许鹤卿拖着骨铃赤足在冰冷光滑的镜面上走动，想走到镜子边缘，却发现无论他如何走，除了脚下镜面外，他接触不到别的镜子。
很快他便清晰地认知到，他被囚禁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
脚步声响起的时候，许鹤卿已浑身发汗，难耐地咬牙蜷缩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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