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冥幽

【梦醒魂殇04】

        冥幽一出，天地失色，彼岸花开，阴阳两隔。

        黑袍男人的嘴角咧出奸邪的诡笑，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落漪一时一刻也不曾耽搁，快至山脚，眼见昆仑上空冲天的业火，绽放的似血妖花，心尖颤动不止。

        山门前，云洲正率领一众弟子御敌。

        各仙门世家相继抵至昆仑，协力对抗，将残余的魔兵打得落荒而逃。

        此次昆仑一战，魔族的兵力虽不及落日崖之役的一半，若不是众派鼎力相助，若想取胜，怕是也要难上诸多。

        恰在这时，熟悉的声音在唤落漪的名字，引得她回头看去，竟是龙琰！

        各门各派皆是收到昆仑的求助信才急匆匆赶来的，云洲却矢口否认说昆仑未给任何一派发过求助信，因为他们是今晨才收到魔族的战书，根本来不及做这些事。

        魔族将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山门，神殿那边却毫无动静，空中异象出现后，这些魔兵反倒不使力了，只是敷衍了一会儿，等到各派之人来得差不多，便尽数仓皇逃走了。

        落漪陷入沉思，魔族大举侵犯昆仑，不是为了攻占、覆灭，那是为了什么？赤红色的业火，似血的彼岸花，难道是冥幽剑再度问世的异象？可是只有冥幽王的血脉才能唤醒冥幽剑……冥幽王的血脉！

        瞬时，落漪瞳孔地震，脸色刷地一下变得苍白，胸中似有万千江河在翻滚。

        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但不敢确定，两边的耳朵里充斥着剧烈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快把她的耳膜震破了。

        落漪转身便往神殿的方向大步奔去，像丢了魂似的，不管后边的人怎么唤她，她都不应，只管向前。

        其他人不明所以，互相看了看，只能先跟了上去。

        当落漪赶到时，仿佛一切都晚了。

        伏魔洞到神殿的这条路上，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四处弥漫着血与肉混合的腥味。

        落漪缓缓仰起头，台阶之上，莫离正拿着滴着血的冥幽剑，黑气覆满全身，一双赤红的眼瞳，充满了腾腾杀气。

        他站于神殿前，散乱的乌发被残风肆意地拉扯着，冥幽剑吸纳着血液带来的无穷力量。

        随后，各仙门世家纷纷赶到，见状无一不大惊失色，不敢相信眼前所见，道出一句又一句的疑问。

        “怎么回事？他手中的不是冥幽剑吗？”

        “冥幽剑不是被封印了吗？”

        “他怎么拿起冥幽剑的？”

        “不是只有冥幽王的血脉才能唤醒冥幽剑的吗？”

        “我想起来了，他就是江岚与冥幽王之子，当年的那个孽种、那个祸患啊！”

        ……

        你见过恶魔吗？一个真正令你心生恐惧的恶魔。

        眼前的莫离，就像一个沉睡千年醒来的杀人恶魔，随时都有可能判决一个人的死亡。

        他似乎被困在深渊之下很久很久，如今苏醒是来倾覆这个世界的，仿佛多看他一眼，就离死亡更近一步。

        莫离的身上遍满了红道子，不仅仅是自己受伤的血痕，还有那些被杀之人血管里喷射出来的鲜血，一波波渍染上去的，血液顺着他的脸庞淌下，浸红了原本洁净的衣襟。

        匆匆跑来的清瑶见到这一幕，愣在一侧震恐不已。

        落漪同样怔愕地看着莫离，眼圈通红，思潮一夕之间全部涌了上来，将她生生吞没。

        原来莫离就是她师姐始终无法言说的痛……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至死都要守护住的人。

        此时，所有复杂的情绪都交织在一起，落漪的灵魂就像被掷于深海之中，压得她快要窒息。

        莫离化成一团黑煞之气来到众人中间，众人无不骇然，纷纷亮出武器朝向他。

        莫离进一步，众人就退一步，手上的刀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龙琰先发制人，霹雳长鞭鬼出电入，莫离不但没有手忙脚乱，反而招招化解，丝毫不惧。

        有了冥幽剑的加持，莫离的修为和功力都猛增数倍，龙琰并不是他的对手。

        龙琰只身不敌，败下阵来，被冥幽剑的霸道煞气荡开，连连退却了数十步，嘴角溢出血丝来。

        龙琰恼怒至极，又飞身上前，手中的霹雳风驰电掣，与冥幽剑相抗，在空中激荡出道道光华，击撞的声响与火光层出叠见，众人紧张地不断咽着口水。

        落漪不忍对莫离拔剑相向，而天之扬也无力阻止，几派之主硬着头皮上阵。

        冥幽剑杀红了眼，异常兴奋，一行人加起来都不是其对手，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赤色的光焰震飞了一波又一波围攻上来的人。

        然，莫离也被冥幽剑强大的邪灵消耗得疲惫不堪，耳边尖音不断，喉咙一紧，涌出一丝殷红，顺着唇边而下。

        龙琰抬手疾声道：“快！就趁现在……杀了他！”

        刀枪棍棒斧……众多兵器一齐亮相！！！

        莫离高声一喝，凌空而起，手中凶剑一扫，尽数挡下所有的攻击。

        趁这个时机，龙琰拿起一把强弓，双臂拉开，将灵力注入箭矢，莫离来不及防备，一箭刺进了他的肩膀。

        这下，莫离身上的黑气翻涌更甚，眼睛更红。他生生将箭从血肉中拔出，附上邪力，送还给了龙琰。

        飞箭幻化成一道光，龙琰虽然侧身躲过，但衣服还是被附带的内力划破了，最后这支羽箭穿透了另一人的身躯。

        莫离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住了，单膝着地，颤动的双手拄着冥幽剑，支撑他即将力竭的躯体，意识浑浊不清。

        莫离颤颤巍巍地站起，眼前的身影重叠交织，像一缕缕飘忽不定的鬼魂，附着阴森的狞笑，仿佛在说：“我在这呢……有本事就来杀我啊……咯咯咯……”

        莫离浑噩地将剑刺了出去，冥幽剑直指不是别人，正是对他恩重如山的师尊，向来波澜不惊的天之扬竟也生出了惊惶之色。

        虽然这不是莫离的本意，是被冥幽剑操控的，但此剑一旦刺下去，不容分说，他就真成了大逆不道之人，再也无法得到宽恕。

        刺向的刹那，一个白色的身影穿过人群，宛似一道绝美倾落的白月光，带着曾经的芬芳。

        剑尖猛地一下刺进胸膛，还来不及感受疼痛，鲜血就从伤口处沁出，再渐渐扩散开来。

        冥幽剑变得更加狂躁，驱使着莫离使出最后的余力不断刺入。

        落漪双手抓住冥幽剑，紧紧握于手中，用力抵抗，连退数步，双腿微微错开，这才站定住了。两只手竟从剑尾划至剑身中段，一口血腥猛然从喉咙而上，止不住地渗了出来。

        随着剑不断地深进肌肤，涌出的血液沿着剑刃流在地上，就好像一朵又一朵的血色之花绽放。

        所有人都惊住了……

        时间凝固片刻，落漪用力将冥幽剑从胸口拔出，皮肉再一次撕裂，顿时血液喷涌，染红了雪白的衣纱，如同白雪之中落了满地的梅花瓣。

        数滴血珠溅到落漪颈项上一直佩戴的神女眼，神女眼发出如同皎月清冷的光芒，绚丽生花。

        丝丝寒意顺着冥幽剑，攀到了莫离的手臂，直至蔓延他的全身。

        神女眼的色彩开始夺目，极纯极净，漫天的霜雪骤时萦绕在她们的周围。

        冰雪之力覆住了冥幽剑的业火，莫离身上的煞气消失殆尽，黑暗也终于散去。

        邪恶的剑灵再一次陷入沉睡，莫离的神识得以从控制中解脱，灵魂得以从噩梦中醒来，眼前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

        他愕然，一下子松开了手，“咣当”一声，冥幽剑落在地上。

        落漪咬紧牙关，忍着胸口的灼灼刺痛，含泪向莫离踱来。

        发黑的伤口依然有血红在不断溢出，裂开的皮肉开始很痛，但随着血液的流逝，慢慢变得麻木。

        漆黑的眩晕，彻骨的寒冷，她终于走不动了，又一口血腥呕了出来，瘫软地跌进莫离的怀里。

        此时的莫离好想抱紧她，可她伤得太重，矛盾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白雪里，漫山梅花，莫离撑着一把油纸伞，再次寻到吹笛那人。

        “你是谁？”

        这句话，他曾无数次地问过，但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记忆中，每当他默默走近，想要看清女子的面容，女子就消失不见了。

        这回，披着红斗篷的女子竟转身回眸，对他莞尔一笑，而他终于看清了女子的模样。

        梦醒时分，莫离的眼中流下了无声的泪：“原来我穷极一身……想要寻找的那个人就是你……”他带着无尽的相思，轻轻抚上落漪冰冷的身体。

        莫离的脸上异常痛苦，强忍着欲倾覆而出的泪河，他竟然亲手刺穿了心爱之人的胸膛，这份愧疚在他的内心嚎啕。

        落漪微笑着，见莫离无事，才安心地阖上了眼，从他怀里静静地睡去。

        忽然之间，歇斯底里的声音从莫离的耳边一啸而过，震荡了他的整颗心。

        “我以巫女之名诅咒你们的孩子，与他心爱之人一生一世都将背负曼珠沙华的诅咒，不死不休……”

        风时急时缓，满天的枯叶纷飞。

        很快，莫离的身体也撑不住了，渐渐失去知觉，上下眼皮在挣扎，一点一点向后倾斜，昏倒在地，一道泪光划过他的脸颊。

        这场噩梦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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