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侯笙冯念见如故

转眼入了深秋，南国依旧绿意难减，但凉风已有些许刺骨，衬得这绿也颇有几分萧瑟……

        “报……！”宫门外传声太监急急忙忙冲进大殿，“禀报陛下，江北战败，平康王殿下……薨了。”说罢，太监垂下头，满脸哀恸。

        一时间，殿内无人不大惊失色，沉寂片刻，忽而大臣们又开始叽叽喳喳议论不休。

        平康王夏侯英和大将军冯毅是南国皇帝的左膀右臂。北国土地贫瘠，国人凶悍，多武士，南国土地丰饶，国人儒雅，多文士，北国对南国早已虎视眈眈。

        这些年多靠此二人征战在外，才保得南国安宁。平康王一薨，南国军力便倒下一半，皇帝自是面色难堪。

        但让皇帝最痛心的，不是失去一位将才，而是失去了一位至亲。

        平康王与皇帝自幼一同抚养于太后宫中，平康王与皇帝虽非一个母亲所生，但二人的母亲乃是姐妹，且皆是太后的侄女，两人情分自是同别的兄弟不同。

        而平康王的王妃又正好是皇后的妹妹，两人更是亲上加亲，只可惜平康王妃身子骨弱，在诞下世子三年后难产，母女双亡。

        平康王深爱发妻，自此说什么也不肯再娶。为防太后指婚，平康王便请旨常年驻守边关，征战杀敌。

        “陛下切勿太过哀恸，逝者已逝，当务之急是处理好后事。世子自幼丧母，现如今又失了父亲，还得由陛下妥善安置。”大丞相陆丰道，“臣听闻王爷临终前将世子托付于冯将军之手，不知可有此事？”

        冯毅抬眼瞥了一眼陆丰，眼眶泛红，充斥愤恨。此战敌军三万，可平康王仅人马五千。明明平康王半月前就传回求援信件，但为何援兵迟迟未到，这一切恐怕都同陆丰脱不了干系。

        可陆丰这老狐狸城府颇深，做事自是不留一点马脚，这倒是让冯毅有种吃了哑巴亏的感觉。

        “确有此事，当日王爷自知兵力悬殊，大势已去，血书一封差人送了回来，王爷不愿世子拘于深宫，便让臣收世子为徒弟。”

        “这样也好，笙儿是个可怜的孩子，以后就有劳将军了。”皇帝应允道。

        平康王府内，刚过十二岁生辰的世子夏侯笙穿着孝服，一言不发地望着深邃夜空，泪水在眼眶打转，却逞强到一滴也不让它落下。

        “想哭便哭出来罢。”冯毅疼惜地抚摸着这可怜孩子的头。

        夏侯笙依旧没哭，只淡淡道：“从前父王说，天上的星星有一颗是母亲，现在，天上的星星应该有一颗是父王吧。”

        冯毅如鲠在喉，说不出什么言语，便静静地站在冯毅身后。

        “师父，我们走吧。”夏侯笙望了望天空，努力让眼眶中的泪回流，似鼓足很大勇气，对抗不舍，从而离开这个家。

        其实皇家子弟，又有几个真的有家呢。这宫门王府不过是落脚之处，又能有几分真情。夏侯笙自幼丧母，父亲也早早离他而去，王府之中唯有侍卫婢女和御先生相伴。

        平康王是个巾帼大英雄，却并无太多时间陪伴这个孩子，父亲的离去对他而言是巨大的打击，但多年来的独立早已使他学会了坚强。

        冯毅便带夏侯笙回了府，将军府同王府的宏大不相上下，有所不同便是将军府的院子中有颗千年银杏，秋里叶子金黄，衬得整个院子色彩都不同别处。还有一点不同便是银杏树下有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不情愿地学习着抚琴。

        这是夏侯笙对将军府的第一印象，也是夏侯笙对冯念的第一印象。那小姑娘身着雪青色衣裙，梳着双丫髻，肤色白皙，眉清目秀，虽年幼，却也颇有几分美人相。

        冯念漫不经心地抚着琴，一旁的将军夫人见状不停叹气。

        “念儿，究竟怎样你才肯好好抚琴。”将军夫人苦口婆心道，“南国有哪个世家女子如你这般不擅琴技？”

        冯念其实聪颖过人，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弈棋和书画早已远胜同龄人，却唯独不擅琴，其实不是学不会，而是嫌弹琴手疼，不肯学。

        “夫人切莫生气。”冯毅踏进院门，宠溺道，“念儿既不喜欢，便随她去吧。”

        冯念闻声抬起头，只见父亲身旁站着个穿着白色孝服的男孩，年纪不大，看着却气度不凡，样貌在南国也是万一挑一。最让人难忘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又清澈。

        冯念未曾见过这人，却似有魔力般对他颇具好感。

        冯念站起身来，跑到父亲跟前，问道：“这位兄长是？”

        “念儿，休得无礼，这位是世子殿下。”

        冯念屈身请安。世子？想必便是平康王的世子，这世上大抵也没有比平康王的世子更像孤儿的世子了。

        “我与你母亲还有些事情要谈，你便带世子殿下四处转转吧。”

        说罢，冯毅便同夫人进了书房。

        大人一走，小孩子之间倒也有些尴尬，两人肩并肩站着，一言不发，整个院子显得格外安静。

        “琴弹得不错。”终是夏侯笙打破了寂静，“弹琴的样子也很可爱。”

        冯念一听这话，转头撇了一眼夏侯笙，笑着说道：“琴弹得不错是假，可爱应当是真。”

        夏侯笙笑而不语。

        冯念见夏侯笙这穿着便料想着大概是平康王殒命沙场了，眼前这气宇不凡的兄长真是个可怜人。

        “我叫冯念，我爹娘叫我念儿，我堂兄表姊叫我念念。”冯念转过身，笑意盈盈地说道，“以后殿下可以叫我念念。”

        “夏侯笙。”

        “我知道，大名鼎鼎的平康王之子，名笙，字旋音，因为出生之时正逢平康王朔关之战大捷，笙歌奏凯旋之音，所以得此名字。”

        “看来你知道得不少。”夏侯笙嘴角微扬，侧头撇了一眼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你倒也不用称我为殿下，今后你父亲是我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夏侯笙话音还未落，冯念便欣喜道，“那我可以叫你哥吗？”

        冯念水灵的眼睛眨巴着，眼神中充满了期待。生为家中独女，冯念自幼便想要一个哥哥，若是弟弟都甚为不喜。

        哥……夏侯笙不禁想起自己难产而死的母亲，还有那未出世的妹妹，若她出生，也该如冯念一般年岁了，他眼神中不免泛起一丝凄凉。

        夏侯笙愣住久久未回应，冯念见状，惊觉不妥，连忙行礼抱歉道，“若臣女有任何唐突之处，还望殿下见谅。”

        夏侯笙回过神来，扶起冯念，笑着说道：“无妨，你既喜欢，便这般叫吧。”

        冯念一听，喜笑颜开，“那我有一个东西给你，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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