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逃跑（四）

如果有人要抓你，那么你最好寻找机会躲避他的视线，远离他的控制范围。

        如果有人要杀你，那么你最好远离他的同时尽量待在公众场合，如果不能做到前一件事情，那么至少待在公众场合让他有所顾忌——除非他是个杀完人不顾后果的疯子。

        在天内理子看来，那个叫做“薨星宫”的邪-教组织还需要她进行所谓的“同化仪式”，也就是说，他们现阶段只会抓她而不会杀她。

        在此基础上，天内理子判断自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可惜判断失误。

        亲身验证，想要一直躲在飞机的卫生间里是不可能的。飞机上的卫生间数量有限，不停地有人来敲门，所以在他们去找空姐来之前，少女只能选择离开隔间。

        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天内理子就立刻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因为隔壁卫生间的门虽然掩着，但却显示着没有上锁的绿色标志——天内理子迅速想要转身回头，然而却已经晚了。

        喉咙在电光火石间被人从身后一把勒住，氧气蓦然被掐断。来人的力气大得让她怀疑他可以徒手拆飞机！天内理子在第一时间条件反射地后伸手，试图按照估算出来的位置去戳对方的眼睛，同时右脚抬起朝后踢向对方的下身——身后的男人轻轻嗤笑了一声，轻而易举地闪开，然后单手拖着她，就像是老鹰捉小鸡一样地带入了卫生间的隔间里！

        隔间的门再次被锁上。

        少女的额头被对方“咚”地一声撞在了大理石墙壁上。剧烈的疼痛和震荡让天内理子的大脑一阵麻木和空白，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和预感在一瞬间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

        ——这个人不是来抓我的，他是来杀我的。

        这个念头刹那间如闪电般划过天内理子的脑海，剧痛还来不及从少女的头部消退，一种基于生存的威胁感仿佛激活了她身体里的某一个开关。

        对方紧绷着的肌肉明明比大理石还坚硬，但是天内理子却在那一瞬间不知何处来的勇气和力量，双手抓住了男人勒住她脖子的手臂，无论如何想要为自己的喉咙争取到一丝呼吸的间隙。与此同时，少女的身体像是被什么奇异的本-能驱使一般，整个身体奋力向后仰去，双脚鬼使神差地踏上了墙壁，然后借着骨骼支撑的力量试图在墙壁上站直身体然后把身后的男人推开撞到墙壁上去！

        然而无果，对方的身体就如同一座铁石铸造的雕像一般纹丝不动。肺部的空气不断流失，天内理子眼前的景象也逐渐模糊了起来，缺氧导致的无力感让她的手指也一点点松开，眼皮沉重，一点点遮蔽了眼前的亮光。

        难道要这样，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以虚假的身份死在这里吗？因为登机用了假身份，就连黑井她们可能都找不到……就这样，在逃亡的飞机上，以一个狭小压抑的洗手间作为棺材，就这样可笑地……

        【“——站起来。”】

        倏地，一各老者的声音在天内理子的耳边响起。他神情严肃，深棕色的瞳孔里折射着慑人的锐利光芒。

        【“做不到吗？只有这种程度的话，你所谓的理想，还不如说是痴心妄想。”】

        阴影之中，老者的嘴角扬起轻蔑失望的弧度，他眯着眼睛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然后脸颊微侧，似是随时要转身离去。

        ——等等。

        脑颅内，有翻涌的鲜血一下下撞击着太阳穴。

        ——我可以……我当然可以……！

        天内理子呼吸困难，然而她还是咬牙撑起眼皮，重新睁开了双眼。白色狭小的空间再一次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她的视野之中。

        ——绝不可以在这里死去。

        窒息感和疼痛仍然萦绕着挥之不去，天内理子急促地尝试着吸气，视线在狭小的空间里快速搜寻着。不可以放弃，绝不可以——一定可以找到的，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助她逃脱现在的困境。不可以认输，更不可以认命，因为她，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去……

        少女的视线，落在身前咫尺之间洗手池里的那个不锈钢的水龙头上。

        都说大脑缺氧会无法思考，然而求生的欲-望却让她在这须臾之间将所有的一切组合起来。抱着无论如何也要一试的心态，天内理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在这一瞬间松开了右手，然后毫不犹豫地伸手摸向了水龙头，犹如即将溺毙的死者奋力游向茫茫海面上的一块浮木！

        身后的男人因为视野被天内理子身体挡住的原因，并没有看到她的动作。感觉少女松开了一只手，以为是她缺氧无力的缘故并没有在意。飞机上洗手间的空间不大，天内理子轻而易举地就摸到了水龙头，然后用力拧开到最大，哗然的水声立时响起。

        “嗯……？！”

        几乎就在水声响起的同一时刻，天内理子的手掌第一时间按住了水龙头的出水口！她奋力让开头，掌心与水龙头之间只有一个空隙对准了身后男人的上半张脸——突如其来的强力水流，如同水枪一般冲向了他！

        就算身体素质再怎么强悍，人的眼睛也是最脆弱的地方，人的鼻子被猛烈的水流冲到还是会呛水的。

        早有准备的天内理子屏住了呼吸闭上了眼睛，然而身后的男人却是猝不及防，被这一下逼得不得不抬起一只手抵挡，虽然勒住她脖子的手臂并未松开，但是因为对方注意力的转移显然松动了些微。男人啧了一声，单手遮挡着脸，另一只手用力将向后拉开想要把天内理子拽离洗手池的附近。

        不得不说这黑猩猩男人的力气真的很大。尽管是这样的情况，天内理子的力气也完全无法抗衡。几乎是在两三秒之内，黑发少女就被这样拉开了。

        不过并没有关系，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洗手间原本干燥的地面和墙壁上，因为刚刚的一系列冲突已经满是湿滑的水渍。

        借着男人将自己向后拽离的力，天内理子也顺势再一次踩上了墙壁——大概是刚刚用来对付男人的水枪多多少少也喷到了自己脸上和身上的原因，在这一秒，她觉得自己异常地清醒和冷静。

        喉咙被锁住，她无法发声。但她可以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在男人脚下打滑失去重心向后倒去的一瞬间，唇角不可遏制地扬了起来。

        “咚”地一声响，男人的后脑重重撞上了隔间的门板。天内理子咬牙抬起手肘，关节狠狠击向男人的胸口，这一次，只听“哐”地一声，门板再次发出震动的响声。

        这一番操作终于让她的喉咙有了喘息的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二人之间实力的巨大差距有足够的信心，男人钳制着黑发少女的手臂暂且松开了。帅气的男人有些狼狈地坐在了潮湿的地面上，黑发因为被天内理子用自来水喷了一脸耷拉了下来，贴在脸颊边上，身上的黑t长裤也湿了大半，勾勒出他身上形状完美、彰显力量的肌肉线条——这模样说实话看上去颇有点性-感诱惑的味道，但是天内理子根本无心去欣赏，她踉跄着转过身，用力抓起抽水马桶水箱上厚重的水槽盖，借着惯性就朝着对方的脑袋砸去——

        “哐——！”

        失望却不意外，没有砸中。可怜的门板再一次受到了重创，门锁处已经有些松动，黑发男人用一种嘲讽的眼神笑着看向身上也湿了大半的天内理子，高超的身手和绝对的力量压制让他异常自信。而就在这时，一道有些犹豫的男声在洗手间隔间的门外响起。

        “请问……需要帮助吗？”

        并没有公式化的称呼，这是一位路人乘客。

        天内理子的心底微微一凉。其实现在比起普通人，她更希望求助于机组人员——因为眼前的男人很明显已经有了对策。他在她喊出“救命”的同时，第一时间出声，用一种语焉不详的暧昧的语调道出了与他残忍行为截然相反的说辞。

        “没事，请离开吧。”

        男人用一种近乎宠溺的语气故意说着，他恶劣地用手捂住天内理子的嘴制止了她后面的话语，一边贴近少女一边说着：“嘘……小声点，在三万英尺的高空里和我做，不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吗？”

        ——我去你-妈的三万英尺的做！我还未成年啊你这个变-态老男人！

        说实话，天内理子被对方的无耻程度震撼了。有他这句话在，门外的男人虽然有些迟疑，但是接下来，无论少女发出什么的呜-咽声和挣扎声，对方都只会往桃色的方向去浮想联翩。

        天内理子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黑发男人，随即猛地低下头，一口咬在了对方的虎口上。

        黑发男人的铜皮铁骨让她的牙齿几乎要被崩掉，但是为了求生，天内理子只能用尽全力地去咬——门外的脚步声走开了两步，他适时甩开手，用一种“你是狗吗”的眼神扫了少女一眼；而天内理子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只是深吸了一口气。

        男人发出无所谓的嗤笑声，没有丝毫的慌乱：“别白费力气了，小小姐。就算你喊救命，你确定那个路人会为了你这个陌生人而以身涉险……”

        “有炸-弹——！来人啊这里有人要劫-机——！！！”

        对方的话音未落，天内理子已经扯着微哑的嗓音大吼了起来。

        黑发男人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僵硬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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