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云端之上（五）

自从国常路大觉将德累斯顿石板带回日本，封印在御柱塔里，已经过去了七十年之久。

        这块表面铭刻着如圆形迷宫一般精妙花纹，材质来历都未知的巨型石板，也如国常路大觉当初所期望的那样，将日本的经济与科技都带往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然而同时，它不按常理出牌地王权者选择机制，也给社会的稳定造成了隐患。

        最著名的例子便是迦具都事件，十多年过去，神奈川那里仍然是一个寸草不生的巨坑。

        在当今日本社会，拥有特殊力量的异能者层出不穷。他们的力量大多数源自于天生，比如各大mafia家族的异能和火炎，咒术师御三家血脉相承的术式，以及魔术师家族的魔术刻印等等，这些能力者们往往抱团传承，自成体系，在漫长的时间中缓缓影响或者渗透着这个国家的各个行业和机构，让旁人称羡不已。

        除了他们之外，便是那些极少数的后天异能者，他们大多异能都是得益于德累斯顿石板，其中最强也最有名，便是被石板选出的七位王权者。

        首位白银，次位黄金，第三赤焰，第四青蓝，第五绿意，第六灰霾，末位无色。

        没有人知道德累斯顿石板选择的规律，它既将力量赋予贤才之人，亦会青睐疯狂贪婪之人。就如同它本身的存在，既来带来福祉又伴随着灾祸，让人们膜拜又恐惧。

        如果硬要说它选出的人有什么共同之处的话，那就是他们大多得以一步登天，跻身千万人之上。

        但是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

        当一个人从籍籍无名走上了高位，他往往会抬起头看向更高处。

        而这，也是ta——无色之王站在这里的原因。

        历代无色之王的能力都是不断变化的，ta的力量属性为“干涉”，说白了就是可以肆意夺取他人的肉-身。ta想，自己既然是无色，那便是成为任何颜色都是有可能的——第一顺位的白银之王常年不问世事，所以在与绿灰二王合谋之后，ta成功夺取了黄金之王的身体和地位。

        一步之遥了。

        现在……只需要将“天内理子”彻底消灭，将她剩下的力量彻底夺走，ta就是独一无二的地上支配者了。

        躲藏在天照御辉夜身体中的无色之王这么想着。ta猛然抬起头，伸出手，覆盖着薄薄茧皮的手臂上青筋不正常地腾起，然后毫不犹豫地掐向自己身侧出言不逊的黑发少女！却不料掌心一空，只抓住了一缕空气——嘴里不饶人的天内理子仿佛早就料到了对方有此一招，她适时侧身让开，身形灵活得仿佛一只灵巧的猫咪，银灰色的眼瞳里维持着讥诮的笑意，那视线宛如是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了无色之王敏感又脆弱的自尊心，ta的心脏仿佛被荆棘裹住一般火辣辣地抽搐了起来。

        “天·内·理·子——！”

        无色之王血色的瞳孔微缩，ta的身体因为一击不中，失去重心后朝着下方跌落。及时避开的天内理子则是维持着原本的高度稳稳地站着，错身而过的一瞬，从她的角度看ta，竟然有一种奇异的俯视角度，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好似从过去的时空望进了现在的这一刻，一瞬间，竟在ta的脑海中，与当初接任黄金之王时的那双石榴色眼瞳完美重合——

        居高临下，全不在意，仿佛ta只是一粒无足轻重的尘埃。

        ta要杀了她。现在，立刻，马上。ta要让盛着这种视线的眼睛，无论是石榴色还是银灰色，从现在这一秒开始，永远不敢也不能，再朝着ta睁开！

        无色之王有些踉跄的稳住身体，纯金色柔软的发丝在半空中落下在ta的腰背上。ta感觉到自己腰侧有什么冰凉的金属物体硌了一下，落空后没能掐住天内理子的手指因为失控的愤怒一阵痉挛，然后下意识地摸到了腰间佩剑的剑柄，顺着流畅光滑的纹理握-住。

        糟糕。

        天内理子立刻反应了过来，她的心里虽然隐隐有着猜测，但是见面没几句话就被人追着砍这种事情她可是完全没有想过的啊！进入御柱塔的时候，因为前一阵子绿灰二王袭击的事件，她甚至被黄金氏族的人搜了身，不要说是武-器，估计就连一根针都带不进来。

        现在，这里可没有人可以护她半分了……！

        黄金之王，天照御辉夜的佩刀“天尾羽从云”铮然出鞘。那清越的金属声落入黑发少女的耳中，莫名熟悉的感觉刹那间涌上心头，明明是刀刃相向，天内理子却有一种宛如故友相见般的感觉。

        银白色的流光在充斥着流光溢彩能量的空气中，随着无色之王的回身一击的动作劈出了一道气息清澈的弧光，ta的脸上带着狰狞扭曲的嗜血笑容，狠狠朝着天内理子的胸口斩去！

        这锋利无比的神兵猛烈一击，原本应当是退无可退的杀招，只可惜落在了平庸的主人手上，没有了准头自然一切落空。

        天内理子的神经几乎是在无色之王摸到剑柄的一瞬间就如同被电流扫过一般，黑发少女银灰色的眼瞳第一时间便锁住了对方所有的动作，从躯体形态的总体变化到细微处哪怕是肢体关节处力量的牵动甚至是发丝舞动的趋势，这一切尽数落入了她的视野。仿佛唤醒了沉睡于她身体深处的本-能一般，在瞬息之间，这一切已然化为了一份只有天内理子自己可以看懂的动态情报书，将对手一切有可能展开的攻击精准地预测传达到她的大脑中，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毫不犹豫地动了起来，朝着她脑海中基于那份情报总结出的，最安全、最方便与做出反击的方向行去——一举一动，微毫不差。

        在之前跟伏黑甚尔的交手中，天内理子已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体莫名僵硬，从力气到柔韧度都不是经受过训练的水平。在自己曾经的定式思维中迅速更新了这一注意事项后，天内理子的反应格外地谨慎，不等无色之王手中的刀光行出一半的轨迹，黑发少女已经敏锐地向后仰起身体，一边计算着天尾羽从云的刀身长度和剑气的斩击范围，一边脚底发力迅速地蹬着地面离开了原地。

        凛冽的刀光从少女向后仰起的额头上擦着边削去，只可惜却连天内理子的头发丝都未能伤及。身体的灵敏度不足，天内理子只能有些狼狈地向后翻滚落地，顾不上形象地找了一处银铁封印的石台作为掩护。

        对方到底有没有诚意跟她谈条件，天内理子只听两句话便可以知道。在发觉这位身处高位的金发少女根本无意帮助自己之后，天内理子原本只是想用话语激一下对方，想要试试看能不能让ta改变主意替自己对付薨星宫的人——谁知对方非但不吃这套，还莫名其妙地像被刺激疯了一样动起了手，直接就拔剑砍人！

        好在这里是石板之间。天内理子一边小心翼翼地隐藏身形，一边想着：对方既然身为黄金之王，为了恪守职责想必不会不顾及德累斯顿石板的封印安全在这里大打出手。总之先想办法闹出点动静，看看能不能让门外的人进来阻止一下，或者只要能撑到薨星宫或者五条悟他们来捞她……？！

        天内理子的算盘刚刚打了一半，锐利的风声已然逼近！直觉到纵横交错的斩击范围竟然并没有避开自己作为掩体的银铁封印，天内理子的瞳孔下意识地放大，她不敢怠慢，双臂紧紧护住头部离开了原处，同时却也不敢置信地回头望去——

        天尾羽从云的锋刃所向披靡，即便是坚固的大理石也如同豆腐一般毫无疑问地被轻易劈开。

        从石台延伸而出，那十二枚指针一般的银铁封印在这一击下瞬间崩坏瓦解，纯金色的能量闪烁着电火花一般的波动，显然失去了控制！天内理子瞪大了眼睛，她抬起头，想要对迎面而来、神态疯狂的金发少女说些什么，然而对方却宛如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一张扭曲的脸庞上血瞳沉暗，满满都是针对着天内理子、毫无掩饰的杀意！

        “等一下！天照御辉夜你是疯了吗？！那可是封印——”

        天内理子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制止对方，却不知随着她的心意流转，自己原本银灰色的瞳孔竟然在周遭岌岌可危的银铁封印金光闪烁的映照下呈现出了朝日鎏金一般炫目的辉光！站在天内理子对面的无色之王被这耀然夺目的金瞳刺痛了双眼，条件反射地眯起了眼睛，抬起手就要遮挡回避——在察觉到了这一点之后，占据着天照御辉夜身体的无色之王因为愤怒咬紧了牙关，ta有些失去理智一般地大声怒斥着，疯狂地挥舞起了天尾羽从云！

        “为什么为什么……！”

        “这一切！明明都该是我的——！”

        “该死的石板！偏心的国常路大觉！还有你这个该死的小偷！明明我已经……我已经夺取了一切！【天照御辉夜】的一切应该都是属于我的！”

        ……

        凌厉的剑锋毫无顾忌地劈砍着。银铁封印一再被击中。轰然的倒塌声和封印被摧毁的能量波动势不可挡地传出。

        石板的周身，七彩炫目的光华迅速地膨胀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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