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霍涵的声音沉静,话却说得很慢,没有大声,没有怒吼,带着浓浓的上等威严,压在人的心头,叫人喘不过气。

        娄向晨突然有点慌:“不是,大哥,我说错话了,我这张嘴你知道的,没把门!”

        “我和焦嘉年不是那种关系,也不要把我领小孩回家的事跟别人说,我不希望再从任何人嘴里听到我和他的桃色八卦。”

        “懂懂懂,我马上把你的意思传达出去,保证不让任何人再乱说。”说完后,娄向晨试探的问道,“那你把人家带回家是?”

        刚刚听到那种桃色消息,霍涵真的是一把火直冲脑门,差点就想揪着娄向晨的衣领怒吼:“你他妈会不会说话?!那是我鹅子!鹅子!”

        但冷静下来想想,他在焦嘉年身边的时候可能圈子里有人瞧见了。

        再加上现在两人情形确实容易让人误解,骄骄才19,他都28了,有着将近10岁的年龄差,两人以前又没有任何交情,怎么看都是老男人趁火打劫,对小美人起了歪心思。

        考虑了一下,霍涵决定还是不把他和骄骄之间的接触让外人知晓了,免得是非多。

        但在自己朋友面前,霍涵还是没什么隐瞒,只是修饰了下话:“焦先生是个好医生,我一直都很敬佩他,他去世了,身后还有一些未解决的事,小孩一个人多少有些艰难,现在我把他当亲弟弟看,明白?”

        “明白!明白!”

        “再乱说话,我抽你丫的。”

        “……”

        挂了电话霍涵才觉得疲惫渐渐上涌,简单的去浴室洗漱了一下。

        洗漱完,霍涵从浴室里出来,随意的将擦头发的毛巾挂在了脖子上,准备出门倒杯水喝。

        结果一出来,就看到独自一人站在客厅落地窗前的焦嘉年。

        他背对着霍涵,看着窗外的花园。

        焦嘉年以前本来就不胖,这一阵子折腾下来,更是瘦的厉害,一件浅灰色的家居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霍涵还记得他之前是怎么描写焦嘉年的。

        少年肤白如雪,发如墨,眉眼处处精致,一双圆圆的杏眼灿如骄阳,白日里盛着暖阳,夜里盛着明月,里面藏着银河,拥着四季。

        面颊上还残留着未完全褪去的婴儿肥,笑起来时一侧的脸颊会微微陷下去一个小坑,盛着酒,只看着就让人神晕目眩,陷在其中。

        可现在霍涵看着焦嘉年的背影,他的身前是浓浓的夜幕,秋风瑟瑟,枝丫轻摆。

        霍涵竟感受到无边的孤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少年的脸上已经完全褪去婴儿肥,他脸上的线条更加明晰,少了那一层柔软,眼睛里蒙上了一层冰,整个人的漂亮竟带着点秾丽的攻击感。

        霍涵心里一紧,轻声叫道:“骄骄。”

        少年回过神,看见是霍涵,于是朝着他浅浅笑了一下,叫了声:“霍先生。”

        脸颊的右侧微微下陷,露出酒窝,眼里的光比身后的月色还柔和。

        这一瞬,霍涵又觉得是自己看错了,焦嘉年没有变。

        霍涵收起心里的想法,神色如常的问他:“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没什么,有些睡不着。”

        霍涵走到焦嘉年身边和他一起看着窗外的月色,突然想到什么般,猛地侧头。

        “你刚刚叫我什么?”

        焦嘉年一愣,随即脸上的笑意加深,低下了头,但不说话了。

        叫霍先生显得生疏,好似他并不愿意和霍先生亲近似的。

        但叫哥哥,他叫不出口。

        之前在墓园里,霍涵问自己愿不愿意和他一起组成一个新的家时,他是心动的。

        从小到大,家给他的印象都太过于美好,父母相爱,珍视着这唯一的孩子,虽然母亲去世的早,可父亲却拒绝了续娶,坚持一个人将焦嘉年养大,并给了他双倍的爱。

        可仅仅是一个月,他的家就没了。

        他太彷徨了,太茫然了,他太想有个家。

        所以在墓园里时,听到“家”的一瞬间,他扑进了霍先生怀里,叫了声哥哥。

        可随即而来的却是更大的恐慌。

        霍先生对他太好了,若是以前的天之骄子焦嘉年,他能坦然接受别人的好意,他相信世间万物美好,那个时候他的一颗心完整纯白。

        可是从小到大,几乎是被他父亲当做是另一个儿子看着长大的闻辰景都能一夜之间毫不留情的离去。

        他不敢再相信了,他承受不起再次被人抛弃的滋味了。

        他仍十分感激霍先生,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就算是现在霍先生立马把他赶出去,他都不会有半分的埋怨。

        只是他开始做着自己随时被人抛弃的准备了。

        这个世界上,人心易变,没有谁应该为谁做什么事。

        霍涵心疼的摸了下他的后脑勺,也不再逼他,干脆换了个话题:“对了,你什么时候开学?”

        19岁的焦嘉年还是q大的一名大二生——一名医学生。

        他从小就在父亲的熏陶下长大,对生命怀有敬畏,救死扶伤是他的毕生追求。

        “我当时请了两个月的假,还有一周就要去学校了。”

        “到时候我送你去。”

        焦嘉年侧头看了看霍涵,摇了下头,目光放空的看向窗外如黑色幕布般的天空。

        “不用,让我自己去。”

        霍涵一愣,两人之间沉默了会儿,霍涵才哑声道:“我知道了,但骄骄,你要记住,我可以是你的后盾,你做了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兜底。”霍涵的声音很轻很慢,像是想要强调什么般,“无论什么事。”

        焦嘉年避开了霍涵的视线,微垂的眼底下是一片潮湿:“好。”

        很神奇,明明他们认识没有多久,但有些事情不用多说,他们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时隔两个月,焦嘉年重返的不仅是校园,更是无数人的视线中。

        有不在乎者,有看热闹者,有嘲讽讥笑者。

        周围人来人往,形形色色。

        单纯的小少爷即将走出他的乌托邦,将面对的是外界扑面而来的恶意与现实。

        焦嘉年明白,所以他更要拒绝霍涵对他的庇护。

        以后他只有自己,只能靠自己。

        在别人眼中,他不再是那个伟大的焦卫华医生的儿子,不再是焦氏唯一的小公子。

        他要让别人知道,没有了身外的那些光环,他仍是焦嘉年。

        霍涵也明白。

        他愿意再次为他的骄骄建立一个完美的乌托邦,他仍能无忧无虑无所顾忌的当个尊贵的小公子。

        可他也能放开他,让他勇敢的骄骄飞出去。

        兰庆楼虽然名字听起来高雅,但其实是a市最顶级的娱乐会所。

        门口豪车林立,侍应生恭敬地站在门前,随时等待着为下一位到来的贵客开门恭迎。

        周围的人群喧嚣欢闹,韩湛酒喝得多了,懒怠的窝在沙发里。

        这位爷明显的心情不太好,众人都不敢上去寻晦气。

        在焦家出事前,韩式和焦氏医院有着合作关系,并且韩家继承人韩湛之前一直都和焦家维持的良好的关系。

        韩湛那么一个冷漠的人,却把自己唯一的柔情给了焦家唯一的小公子。

        大家都在琢磨韩湛的态度,觉得这人应该是喜欢焦小公子的。

        可是现在,大家却不敢确定了,哪有人在人家父亲刚去世后就立马恶意收购对方公司的?

        还对人焦小公子不闻不问,就差上去踩一脚了。

        本来就冷酷无情的一人,愈发引得人忌惮不已,何况最近这人还阴晴不定的。

        韩湛确实怒极,一回想起梦中曾受过的屈辱,他就想撕了焦嘉年。

        若是说给别人听,可能会觉得只是一个梦而已。

        可是他仿佛是切切实实的度过了那悲惨的一生,梦中被背叛的痛苦彷徨如有实质,在韩家被整倒后,他的父亲甚至因受到巨大打击而郁郁去世。

        众叛亲离,受尽极致的侮辱。

        他醒来后,那种心情久久不能散去。

        他怀疑过,可若那只是梦,为何梦中发生的事情一件件的在现实生活中印证?

        他不能赌。

        于是,他相信了这是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他决定先下手对焦嘉年展开报复。

        他要把焦嘉年逼到绝路上,逼到这人不得以来求自己,然后他会要求焦嘉年做自己的情人。

        毕竟极致的羞辱才能压倒尊贵小公子挺直的背脊。

        他其实预想过,应该不会那么容易,闻辰景和南星会出手相助。

        可是那又怎样,南星出身于艺术世家,走的是清流路线,家世比不上自己,闻辰景那就是个毛头小子,毛都没长齐,更别谈与自己抗争。

        他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闻辰景态度恶劣的羞辱了对方一番,南星直接出了国躲避不见。

        想到梦中闻辰景和南星的下场,韩湛微微眯了下眸子,莫非这两人也梦到了什么?

        但没关系,这反而更有助于他计划的实行。

        可他万万没想到霍氏当家人会出来横插一脚,直接把人领回了家。

        虽然霍涵要封锁消息,不准外界谈论,可是圈子里谁的心里不清楚,霍涵就是出手了。

        这其中的意味大家心里各有琢磨。

        韩湛心里一阵烦闷,

        包厢里声音甜腻的小姐少爷在唱着歌,更甚者妖妖娆娆的跳着贴身舞,酒桌游戏输了的人在由人嘴对着嘴喂酒,放眼望去,男人的手不规矩触摸着,在外形象高贵矜持的名媛们也姿态亲密暧昧的靠在会所的男人怀中。

        纸醉金迷,糜烂又腐败。

        韩湛只觉得无聊,心底厌恶。

        他想,他得想个办法,把焦嘉年重新弄到自己身边。

        韩湛站起身,勾起一旁自己的外套,行走间,外套无意间扫落桌上一排高低林立的名贵酒水。

        “哗啦——”玻璃碎落一地,包厢里有一瞬的安静,这一碎起码就是上百万,准备过去收拾的工作人员只觉得心里一阵肉疼。

        韩湛淡漠的瞥了一眼脚边,因为酒水打湿了自己的裤脚。

        “走了——”韩湛喝了酒,往日冷淡的声音里都难得的带了几分不成调的懒散,“今天的消费记在我的账上。”

        包厢里一阵欢呼后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热闹与喧嚣,无视后面同伴的挽留,韩湛径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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