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早上，天气降温了，一股西伯利亚的冷空气不辞辛苦的远道而来，督促人们都去换点厚的衣服，也正好将中国这些北方工业重镇的空气换上一换。

        文特正在单位电脑前苦思冥想着完善自己的方案设计，忽然接到了小冉的电话，文特心想两个人的单位都挨着，有啥事一般都是回家说。

        接通电话，小冉带着哭腔说孩子姥姥犯病住院了，医生告诉孩子姥爷，说这次犯病十分凶险。

        “孩子姥姥的病不是控制的很好吗，五一回家时妈还能自己蹬三轮车去隔壁村教堂做礼拜呢。”文特赶紧安慰媳妇，说：“不用太担心，医生给爸具体怎么说的？”

        “咱们请个假吧，回去待几天看看。”小冉有点着急要回去。

        “好好，没问题，你说啥时候回去都行，要不你先给哥和姐打电话问问，你不是说哥已经到医院了吗。”

        侯家姐弟妹三个都上了大学，但就是在大姐侯静冉和二哥侯建东在上大学，自家媳妇小冉刚上高中时，侯母生病了，脑溢血，这种对上岁数的老人十分凶险的却十分常见的疾病，出院后就落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左半身的胳膊和腿都像是摆设，不怎么听自己的使唤了，说话一般人也听不清楚。

        之前病情控制的都很好，生活全部都可以自理，但是毕竟老人家上岁数了，加上孩子姥爷在家人的印象中其实并不是一个特别能照顾伺候人的，这次犯病估计也成了大家意料之中早晚的事。

        “哥已经到医院了，说是昨天下午妈走路时不小心摔倒了，好像不小心撞到了脑袋，晕了过去，当时也不知道爸在干啥，过了好一会才发现，发现时估计妈都在院子里躺了好一会了，你说爸太粗心了也，医院里折腾到大晚上了，也才通知了哥，都不和我还有姐说一声，哥也现在才告诉我……。”小冉说着就把爸和哥都给埋怨上了。

        文特安慰好了情绪激动的媳妇，就想着给大舅哥建东也打个电话问问，毕竟建东已经回家了，清楚爸妈的情况，不过却总是显示对方通话中。

        过了好一会，小冉又打电话过来，语气平稳了许多：“这几天先不用回家了，哥刚才到医院，已经把情况都告诉我了，哥在医院照顾几天，然后姐回去，再然后咱俩个回去几天，估计那时候也该出院了。情况没有想的那么严重。”

        “我就说嘛，不用太担心，妈的身子骨挺硬朗的，还能自己蹬三轮车出去遛弯。”文特也松了一口气。

        文特丈母娘家就在保定，离北京天津也不算远，开车回去只要高速不堵车，三个多小时就能到家门口。

        小冉明显这几天吃饭心不在焉，天天和二哥还有大姐打电话或视频，询问母亲的病情，做了哪些检查，医生告诉要注意的事项等等，有时候文特有些恍惚，心想自己的母亲，孩子的奶奶万一生病住院了，自己能做到媳妇这样吗。

        应该是不能，女人家心思细腻，自己大老粗一个。

        到了请假回家的日子，文特和小冉安排好家里两个娃的事，一切都嘱咐给了孩子奶奶，让文特妈辛苦几天。

        开车前小冉和丫头告别：“闺女，在家听奶奶的话，每天上学下学路上听接送阿姨老师的话，一定记住了，每天放学自己下楼跳绳运动，今天是周六，记得练习古筝，英语每天自己打卡练习，记得写书法作业，爸爸妈妈下周二就回来了要检查……。”

        “好了媳妇，东西都放好了，上车咱们走吧。”文特抱了抱儿子，想亲一下这小子，儿子却有些嫌弃，小手推开了，自己又过来亲了一下闺女，闺女很给面子不嫌弃，问到：“爸爸，你们是去看姥姥和姥爷吗，姥姥还在医院吗？”

        “是啊，姥姥生病了，爸爸妈妈要去看望照顾一下。”

        “妈妈说姥姥的病很厉害，姥姥会死吗？”

        “不会，姥姥的病治一下就好了。”文特有些感慨，毕竟童言无忌。

        可是小丫头明显没解惑，又问到：“可是每次回姥姥家，看姥姥走路都不能好好走路，吃饭一直吐口水，说话我也听不懂。”

        “那是姥姥生病了，留下来的后遗症。后遗症一直会有的，比如腿脚不好使。”小冉接过话茬，说到：“姥姥也不会死，只不过就是腿和胳膊都不能好好用了，说话也不清楚了。”

        这时候文特妈抱着小子过来催促：“赶紧开车吧，别去晚了路上堵车。”

        “不会的，又不是过年过节。”文特摆摆手。

        高速一路畅通，很快中午就到了保定，在医院停车场出口，文特见到了自己的老丈人侯自书。

        侯自书接到电话，挺早就来到医院门口。惹得刚下车的小冉一通抱怨，说大冷天在外面等人干啥。

        老人家十分瘦小，精神头却很好，快70的人了，满口牙齿完好，也没得过什么病。

        不过侯自书作为一个典型的在自家闺女小冉口中的粗糟老爷们代表，穿的衣服在文特印象中就没换过，好像一年到头就那一身棕色的外衣，一条藏蓝色而且看起来好久没有换洗过的裤子，外加一双满是泥点子，都快分不清啥颜色的布鞋。

        不过说真的，自己要不是媳妇管着，估计也强不到哪里去。

        “爸，姐这两天有事，我们先过来，你咋出来了，妈那里没人能行吗？妈现在能下床吗？”小冉见到爸，也顾不上例行埋怨爸的一身衣服鞋子脏乱埋汰，只是快步往病房楼里边走边说。

        “哎呀，你姐忙的话就别让她回来了，你妈的病没什么事，现在好多了，能吃能喝的。”爸赶紧说到，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这件上衣明显在这季节显得单薄了些。

        “哥前天回的北京吗？跟我说他托关系找了一个主任大夫来给妈看看，医生看过了吗？”

        “哦是的，你哥看你妈没事就回去了，说是挺忙的，你们忙也不用过来了就，上午人家医生刚过来给看过了，没什么事，又给拍了些脑袋上的的片子，下午片子就能出来了，说等片子出来了再给仔细看看。”爸边说边指着住院楼旁边一座单独的建筑，说到：“每次都去那个屋子里拍片子，上下楼可不方便了。”

        病房在三楼，之前一直和哥通视频，对这个病房很是熟悉了，是个四人间的病房，小冉妈病床挨着阳台，光线很好。

        小冉走到母亲的病床前，俯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妈妈，小冉妈头发灰白杂乱，应该是很久没有理过发了，脸上的皱纹很多，也不干净，应该是有些天没好好洗脸了，双手指甲很长，手上也很脏，整个人瘦了许多，显得苍老疲惫异常。

        小冉妈正在闭目休息，听到旁边来了人，睁开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小女儿，眼睛里有了点光，还没说几句话，突然大声嚎哭了起来。

        文特没有惊讶，因为其实这也是丈母娘得病之后的后遗症之一，总是控制不住情绪，极易激动恸哭。

        爸在旁边原本在和文特说着话，听到哭声，有些气急但无奈的说到：“唉，总是哭，医生说了，要自己控制住，不能没事就哭几嗓子，可你妈不听，总是哭，吃药也不顶事。”

        小冉明显不受妈哭声的影响，该收拾收拾，边收拾边说着话：“姐这两天有点事，我先过来了，医生说的哥也都告诉我们了，没啥大问题，妈你就安心养着。”接着对爸说到：“等出了院，这个冬天打算把爸妈你俩接到城里住住，你看行吗爸？”

        “行，怎么不行艾，去谁家啊？”侯自书貌似早就知道了儿女的这个打算，在儿女面前一向言听计从。

        “先去姐家，姐不是过两天过来吗，顺道出院就接到北京。不过得看妈的恢复情况，凡事得听医生的。唉，这是妈哪天尿湿换下的秋裤扔这里了？我说怎么一股子尿骚味。”小冉忽然发现了一件妈换下来的红色秋裤，应该是尿湿了换下来的，放在床底一个洗手盆里，拿出来还略显潮湿，味道很大。

        这时候侯自书赶紧说到：“那是你哥在这里的那几天换下来的秋裤，当时我们都出去干什么去了，哎呀干什么都给忘了，就是耽误了很长时间，那时候估计你妈输液还不能走动，她也不知道叫护士，自己没憋住，就尿床上了。”

        “你们也真是的，怎么也得留一个人在病房看着我妈啊，出去能出去多长时间，我妈不知道憋尿都憋成啥样了。”小冉端着脸盆，闻着放了好久的脏衣服的那股味，气就不打一处来。

        “别说了，我赶紧去给洗洗。”侯自书说着就要接过来脸盆。

        小冉端着脸盆，却没给爸递过去，说：“爸你得在这里守着我妈，她上个厕所啥的不能再尿了裤子。”

        然后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老公：“文特，水太凉了，人家可洗不了。”

        文特这时赶紧接过脸盆，准备拿到洗漱间去洗，这时侯自书说到：“怎么能让文特去洗啊，还是我来吧，太脏了也。”

        “就让文特去洗吧，他一个大男人洗一个衣服还没力气洗咋的？”小冉语气不耐烦到。

        文特这时也赶紧表态：“我去洗吧，天气太冷，水肯定凉的不行。您岁数大了还是我去洗，妈身边离不开人，我洗的还快。”说着就端着出去了。

        侯自书在文特身后嘱咐到：“走到头就是卫生间，在那里洗就行，记得接点热水，厕所旁边那里有热水。”

        厕所在走廊尽头，厕所旁边一个烧开水的大罐子，几个人排队在打热水。

        文特在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接了些水，试了一下水温，果然太凉了，冰冷刺骨，端出去又到厕所旁边的开水间接了一点烧开的热水兑了一下，把手放进去，嗯，温度适宜了。

        旁边过来一个小伙子，瞅了一眼文特在洗的衣服，笑了笑，说兄弟在洗媳妇的红秋裤啊，文特尴尬的只是轻声笑了笑。

        小伙子也没再搭话，直接用水盆接了多半盆的自来水，把脑袋杵了进去，开始洗头，文特很惊讶的看着他，因为这个小伙用的是凉水，根本没兑热水，现在这个时候自来水的温度，真心冰凉的扎手。

        年轻火力壮，不惧严寒，文特看着厕所镜子里30多岁的自己，那是真心羡慕旁边用冰水痛快洗头的20岁小伙。

        打多点肥皂洗上一遍，清水冲洗两回，搞定走人。

        旁边的冰水洗头小伙也洗好了，在拿着梳子对着洗手池的镜子仔细打扮，厕所里的镜子很老旧了，看着有种不真实的年代感，看样子他也没有带吹风机，没有吹干头发的条件，打算自然定型晾干。

        文特回到病房里，小冉指挥着文特把秋裤给晾到了窗台下的暖气片上，自己随手摸了摸，夸赞文特洗的真干净，说还是手劲大的洗衣服洗的干净。

        中午随便在医院食堂买了点东西吃，下午的脑部片子出来了，拿去让医生看，医生说了一堆，文特总结的就是保守治疗吧，能维持原来的状况最好不过了。

        “病人稍显嗜睡，这是身体努力恢复的状况，你们不用太担心，过几天应该就好了。”医生说完，最后推荐了一款大蜜丸吃吃看，对嗜睡很有疗效，只不过这个药得去北京一家老药店才买得着正品。

        文特也看出来了，医生看着片子轻轻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维持现状，就是不乐观，无法好转。

        这时小冉给文特说大姐要把片子拍照发给她，大姐准备找北京一个专门的大夫给瞅瞅。

        侯自书一直想着把小冉母亲的病给治好，治成完全健康的状态，想着治疗后恢复成十几年前没有发病时的状态，为此这些年没少花钱看病买药，哪里有小道消息说有偏方，有专门看这种病的诊所大夫，就赶紧带着小冉妈过去。就这样把三个儿女给的生活费大都用来看病买药了，小冉兄妹三个一直对此颇有微词，因为在一个正常人看来，这实在是花了太多冤枉钱，但又无可奈何，谁让平日里儿女都不在父母身边呢，只能打钱。

        估计这次想着把爸妈接到身边住上一段时间，也是想着一是尽尽孝心；二是也让老两口，主要是让爸侯自书帮着看看孩子，收收给妈乱买药乱看病的心；再者姐夫郭栋的母亲在姐家带了几年娃，很是想回去看看郭栋父亲。

        当然，都是在母亲生活能自理的前提下，不过看样子问题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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