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血染雨花台

沈云临醒来时，睁眼便是高台百丈，耳畔风声凛然，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只知道暴雨已然停歇，湿漉漉的发丝不断地滴下水珠，顺着她的眼眸和脸颊滑落在地上。她正靠着一棵苍穹大树，而她此刻，浑身无力，连动一下手指头都艰难如铁。

        “醒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幽幽地传来，然后是一身红衣的阿胡灵出现在她面前，依帕尔和尧里也在。

        阿胡灵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抚了抚沈云临的脸颊，“我在部落便听说过大临长云郡主文武全才，不逊于男儿，更是长了一副神仙般的模样，那日一见，传闻果然不假，难怪能把那战功赫赫，不近女色的元风初寒迷得神魂颠倒，连自己的前程都不要了。”

        沈云临冷冷地看着她，她想说话，可是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阿胡灵道：“这儿是雨花台，是元风部祭祀天神的地方，这百丈高台之下是一条急湍的长河，看见那扇门了吗？待会元风初寒就会从那里冲进来救你。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昨天大王下令屠杀黔霖军军营，那小杂种受了很重的伤，你昨天要杀他的时候难道没有看见吗？”

        沈云临合上了眼帘，泪水汹涌而出，从她坠下山崖被接住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一切，当古硰告诉她真相时，她悔恨不已，他把所有的后路都留给了她。

        阿胡灵轻叹了一声，“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你们怎么连手杀的扎纥，今天我便怎么讨回来。”

        “嘭！”的一声巨响，紧闭的殿门轰然作响，一下，两下，三下，浓重的压迫让台下严阵以待的士兵们感到一股窒息，最后，又传来一声巨响，看似牢固而威严的殿门却被轻而易举地砸开，殿门乍然被开，元风初寒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此刻的他，手持短刀，一步一步逼近，他那短刀染红鲜血，滴滴入骨，无人敢动；他额头乱发在风中飞扬，身躯威猛，无人敢近；他双目通红凌厉如千年冰寒，无人敢视。

        阿胡灵缓缓起身，站在高台上俯视着一切，抬手一指，“给我杀了他！”

        “杀！”这些士兵生来便是命不由己，所以他们只能亮出自己的武器大吼着冲上去。

        依帕尔对阿胡灵道：“阿娘，您还是暂避吧，这儿交给我和尧里，那小子征战多年，疯起来的话恐怕会伤到您。”

        阿胡灵摇头，“不，我要亲眼看着他死在这。”

        依帕尔说的没错，元风初寒从来就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他杀过这么多人，就连噩梦都不敢惊扰他，他内心深处的恶魔被他的道义牢牢禁锢，而此刻的他，早已杀红了双眼，他心中分愤怒、仇恨一点点的将靠近他的人吞噬殆尽。

        沈云临痛苦而绝望地看着他，这一路走来，他不止救过她一两次，他全心全意待她，可她对他却始终留有余地，不能完全信任。她真的后悔了，她怕了，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她想开口说话，她想让他走，她想让他平安一生。也许她的顽强和意志冲破了天命，冲破了阴谋，冲破了所有的阻碍，她倒在地上，冲着他悲愤大喊道：“走啊！”

        她的声音宛若黑暗迷雾中骤然惊醒的白灯，他望向她所困之处，杀欲之心骤然大减。他这一生，正如她那日所说的不过是一个提线木偶，他从小就被当作征战的工具，从来没有真正的快乐过，那黄土之下埋的，不是一具尸骨，而是他心底最隐晦的太阳。遇见她，他惊觉人生愉悦之美妙，眷恋不舍。她，是他此生魔障。

        这些士兵心里对他是存在畏惧，一旦有畏惧便不敢使出全力，所以他们连做绊脚石都不够。

        尧里见状，提了刀冲下了台阶。

        阿胡灵将沈云临一把拽了起来，袖中匕首抵住她的心口，大喊道：“元风初寒，你若是即刻自尽在我面前，我就放了她！否则，我就让她先去见你的阿娘！”

        手中短刀冷酷无情，元风初寒身形若风地踏着满地尸体直闯高台长阶。

        眼见尧里被逼得连连后退，阿胡灵再次大喊道：“元风初寒！”她叫着，将刀尖扎进沈云临心头，顿时，鲜血直流。

        闯上长阶的元风初寒见之惊魂，心神一分，肩上、腹上、腿上顿时身中数刀，他持刀而跪，再不敢动一步，目光毅然决然地望向手里这把跟随他多年的武器，“别怕。”他抬头望她，一身鲜血被黑色长衣掩盖。

        沈云临望着他，目光凄凉哀婉，忽而，她含泪对他一笑，倾尽风华，世上无双。下一刻，她眼中浮现坚决，突然抓着阿胡灵的手朝着自己的心口扎了进去。

        阿胡灵顿时惊大了双眼，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沈云临从阿胡灵手中脱落，泪水模糊了视线，身体直直的从高台坠落而下。

        元风初寒，我与你，两清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生死徘徊之间，她似乎看到了儿时一家人围坐赏月的画面。

        她流着泪闭上了双眼，无怨无悔，犹如风中之人，飘逝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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