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萧堇

五日后的清晨，清脆悦耳的鸟啼声伴着第一缕阳光透进窗隙。

        沈云临动了动眉头，在梦中醒来，睁眼便看见眼前薄纱，轻透朦胧，扭头望去，一张百雀腾飞的屏风映入眼帘，以及那透过窗隙照射进来的缕缕阳光，光是这么远远地看着，便觉温暖。

        她穿上鞋子下了床，推开屏风，掀起珠帘，走到圆月窗旁拉开了一扇鎏金门，一股清新的春风和着倾泻的阳光迎面扑来。她的面前是湖水粼粼，山峰连绵起伏，光明而开阔。

        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南星端着洗脸盆走了进来，“主子。”她喊了一声，走过屏风，却见床上无人，她立马放下脸盆，急步甩开珠帘，找了几眼才发现她站在鎏金门前的露台上。

        南星站在远处说道：“主子，该洗漱了。”

        沈云临侧了侧头，抬手解开了眼前薄纱，转身看向她，淡然一笑。

        南星这才看清她的全貌，都说长云郡主美貌不逊于才能，她站在暖阳下的姿态，柔美到恍若秋山烟雨，触不可及，即便同为女子，南星见了此番画面，也不禁为之惊艳，她走上前去，迟疑着道：“你能看见了？”

        沈云临微微一笑，“这几日多谢你的照顾。”

        南星忙行礼道：“照顾主子是奴婢的职责，奴婢这就去告诉海老他们。”

        “去吧。”沈云临轻声说道。

        “南星。”无月答着，快步离开。

        一直到午时，玉面正在仔细地检查沈云临的眼睛，南星匆匆赶了回来，行礼道：“主子，王爷来了。”

        话音一落，只见一男子大步而进，白衣云袖，温润儒雅，双眸柔和平静，望之如沐春风，周身散发着一股不可僭越的尊贵之气。

        沈云临和玉面起身行礼道：“见过王爷。”

        萧堇含笑走了过去，抬了抬沈云临的手臂，道：“好久不见，云临。”

        沈云临淡然一笑，道：“是的，好久不见。”她与萧堇，并无深交，儿时虽一同玩耍，但是他在十六岁便举家入了封地勖州，此后每年入京请安，她也并未与之来往。

        萧堇凝视着沈云临，脸上的笑容渐渐地褪去，缓缓地道：“你变了许多。”

        沈云临道：“人有百变，王爷也与儿时不同了。”

        萧堇失笑：“父皇膝下没有女儿，所以格外宠爱你，倒显得我们这些做儿子的多余了。”

        沈云临道：“王爷大费周章救我，是为了与我叙旧？”

        萧堇轻声一笑，看了一眼身后的海老三人，道：“你们先出去吧。”

        沈云临道：“不用，既然王爷想谈，那边敞开门谈吧。”

        萧堇道：“谈什么？”

        沈云临道：“谈王爷心里想的。”

        萧堇微微一笑，道：“那，咱们坐下谈。”

        几人落座后，沈云临道：“王爷是如何找到我的？”

        萧堇道：“沈家出事之后，我一直派人留意你的动向，只是这其中颇为曲折，你在定阳死了之后，行踪便断了，之后又得到了你还活着的消息，陆陆续续地跟着消息去了乌麒。”

        沈云临道：“倒真是难为勖王百般周折了。”

        萧堇对她言语间的防备倒没有太在意，毕竟她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便道：“云临既然说要敞开门谈，那本王必定坦诚以待。”

        沈云临垂眸一笑，“王爷可不像他人说的那般寄情于山水，倒有手眼通天之势。”

        萧堇笑道：“云临也是本王见过最智谋无双的女子。”

        沈云临抬手拿起茶杯凑到唇边抿了一口，垂眸沉思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房间陷入了寂静的氛围。

        良久后，沈云临抬眸看他，直言道：“你想当皇帝？”

        此言一出，在座的人无不正襟危坐。

        “是。”萧堇直视着她，丝毫没有遮掩。

        沈云临道：“王爷想坐上那皇位，就得先杀了萧诩。”

        “杀三弟？”萧堇脱口而出，明显有些迟疑。

        而正是这个自然流露的迟疑让沈云临看出了他眼底的不忍，那是猝不及防的反应，装不出来。

        萧堇道：“我并没有想过要与三弟斗生死。”

        沈云临道：“王爷既然不愿与萧诩生死相论，又如何争皇位？”

        萧堇闻言，陷入了沉思。

        沈云临道：“可是他不这么想，他连自己的父君都能下手，一旦王爷的意图暴露，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我知道王爷并不想当皇帝，至少在皇上卧病在床之前，王爷对那皇位豪不垂涎，我说的对吗？”

        萧堇无奈一笑，“我虽无心皇位，暗地作为亦是为了自保，沈家出事后，我方知大局有变，也明白父皇为何会有易储之心，若不是父皇出事，我绝无二心。”

        沈云临道：“那王爷此番入京，皇上身体如何？”

        萧堇摇摇头，“我并没有见到父皇。”

        沈云临眉头微蹙，“这么说那讨伐檄文并不是皇上写的？”

        萧堇再次摇头，“我打探到的消息是父皇卧床，四肢无力，连地都无法下，又如何能拿动笔来。”

        沈云临道：“既然皇上病得如此重，那王爷奉召回京，又是奉的谁的召令？”

        萧堇道：“此事本王也尚在疑惑之中，我一到皇宫便被禁军拦下，不仅如此，父皇病了之后，我曾让谢峤进京献医，但是人被领进去绕了一圈就送出来了。”

        “既然萧诩已经控制了整座皇宫，甚至是武成，那么他为何不让皇帝宣旨昭告天下退位？再者他握着皇上的命，大可以直接弑父。”沈云临目光清澈明朗地看着他。

        萧堇眉头微微一皱，他亦是个将才智尽敛之人，“此事我想过，只有一个理由说的通，那便是父皇手里还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是三弟不能放心的。”

        沈云临目光一凛，缓缓说道：“能让他不放心的除了那个皇位还有什么？”

        萧堇神色一变，思绪快速地转动起来，继而目光一亮，“传国玉玺。”

        沈云临饮了一口茶。

        萧堇说道：“如果是传国玉玺，那便说得通三弟的举动了，只是我如今连父皇的面都见不着。”他说着，左右握拳放在桌上，眼中大有自责。

        传国玉玺，传位之玺，向来只有皇帝传位时才会拿出，继任者若无此玉玺，那这皇位便坐的名不正言不顺。

        “王爷了解石玉吗？”沈云临开口，忽而转了话题。

        “石玉？”萧堇眉头微蹙，“石家从祖上便为禁军效力，这石玉为父皇所器重，而且父皇不喜皇子与他的臣子有过多亲密，所以我对石玉并不太了解。”

        沈云临道：“王爷奉召入京应该是石玉暗地做的手脚，他在想办法让王爷与皇上见面，只不过这其中出了差错。”

        萧堇道：“你的意思是石玉是假意投诚？你为何会有这般猜测？”

        沈云临道：“我如此猜测也并不是凭空说来，皇上病重后，萧诩掌权，可是那些想要杀我的人一直就没有断过，如果石玉真的投靠了萧诩，那他大可不必再听从皇上的旨意，所以石玉手里一定还有势力。”

        萧堇凝眉道：“如若真像你说的，三弟对石玉必有掣肘。”语罢，顿时计上心来，道：“我会让王妃假意生病，届时修书去柳府，柳晗定来。”

        沈云临眼有犹疑，且不说柳晗并无官职，他对太子一直有为臣之心，至少她在离开武成前是这样。

        萧堇看出她的心事来，便道：“你放心，此事涉及生死，我会小心行事。”

        “好。”沈云临点点头。

        萧堇道：“你在勖州的行踪必定是隐秘，所以不管成与不成，我都不希望你再在人前显露，只要得到了石玉的襄助，谢峤入宫治病就有望，你该歇歇了，剩下的我来做。”

        沈云临面色平静地道：“既然达成了共识，那么我有个条件。”

        萧堇爽快地道：“你说，我必定倾尽全力。”

        沈云临看着他，道：“我想请王爷帮我找个人。”

        萧堇道：“谁？”

        沈云临道：“元风初寒。”

        此言一出，萧堇与海老不禁相视一眼，海老大惑不解地道：“元风部少主元风初寒？”

        “对。”沈云临的声音很轻，轻到恍若空灵之声。

        海老道：“他不是已经死在无溪里了吗？”

        沈云临道：“这就是我的条件，死要见尸。”

        海老再次看向萧堇，萧堇道：“可以。”

        沈云临抽出腰后的扇子递给萧堇，“此为信物。”语罢，她起身拱手行礼道：“云临在此深谢。”

        萧堇忙道：“不必多礼。”语罢，他起了身，“那你先休息。”

        南星和玉面闻言，朝萧堇行了礼，目送着他三人离开。

        三人离开小筑，登上船只，驶向湖岸。

        “谢峤有消息了吗？”萧堇凝视着手中的扇子，若有所思，此扇看着普通，但握久后渐渐生凉。

        海老答道：“已经过了襄城了，算着脚力，十天之内能到勖州。”

        “嗯。”萧堇点点头，“你马上吩咐下去，让他们去无溪里寻找元风初寒，不止无溪里，大尤、元风、楼阙，还有槐荫，都要去打探，无论有何消息，立即传信回来。”

        海老道：“王爷也认为元风初寒还活着？”

        萧堇道：“他活着不好吗？他可是个难得的帅才，生来就是主宰战场的。他若没死，难道不会去找三弟报仇？这样一把利剑，对我来说，是好事。”

        海老疑惑地道：“那郡主为何要找他？在定阳可是他亲手杀的郡主。”

        萧堇的视线一凝，“元风初寒从来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也许这其中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他顿了顿，略感惋惜地道：“希望他还活着吧。”

        海老略有些担忧地道：“郡主和太子的关系世人皆知，我担心有变。”

        萧堇微微一笑，“没有见到她之前我也担心，但是见到她之后，我便打消了疑虑，她想要三弟的命，而且势在必得。”

        海老道：“现在武成以丢失了太子妃为由大肆搜捕，我看太子的人定会搜到勖州来。”

        “无碍，他搜任他搜。”萧堇轻轻一笑，风轻云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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