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话·纸张中的规律

“原来如此！”海王星发出惊叹。

        永生不死，所以即使在垂危之时，亦能永恒的苟延残喘下去。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只需独自忍受伤痛。

        “但是，她的处境显然比我们想象的更糟糕，疾病缠身，无人关照。即使是永生不死，肉体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孤独也是不能避免的，而且还要永远地忍受下去。她想死，但又没有办法死，所以才会如你所说的，没有本能的求生欲。”

        海王星点着头，虽然肉体上的痛苦她鲜有经历，但永恒漫长的孤独是她能感同身受的。目送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人走向消亡，而自己无法同行，只能永远地迎来孤寂，那样的绝望，已经让她流下太多的泪水了。

        “但是，普通的地球人，并不会有永生不死的存在。所以，她是一个‘重要角色’。她必定是这个故事世界里的一个重要配角，甚至于……主角。”

        海王星歪了歪脑袋。

        “这个故事的主角，不是我们吗？”

        “你是女主角，我不是。”麦芽糖敲了敲海王星的头，“非要我把这个说出来吗？”

        “对不起，我忘记了。”海王星捂着被敲痛的脑袋，小声地道歉。

        “总之，我们有必要去调查她，说不准，她就是那个我们要找的人。”

        再次推门走进屋内，木门发出凄厉的哀鸣。

        那个女孩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和时间嵌在了一起。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海王星的脚步很轻，她的声音也一样，如同在妥协着什么的语气，有着天然令人放下戒备的魔力。

        “请两位不要再过问，我……”

        “我的名字是海王星，她的名字是麦芽糖，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女孩的话被打断了，在海王星诚恳真挚的话语下，她衰朽剧痛的喉咙无法与之对抗。海王星故意地演出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这也是她无数次面对像这个人一样万念俱灰的人后逐渐学会的交谈方式，只需要保持最真诚的内心和最大的关爱与包容就行了。

        与此同时，在一旁观察的麦芽糖发现，那个女孩的眼中似乎闪过一道光。

        “海……海……”那个女孩喃喃自语着，似乎在呼唤着某种遥远的美好事物，忽然，她抬起头来，那双灰色的眼瞳第一次正面投射出海王星的身影，“你，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是地球的人给了我这个名字，像你一样，又和你有些不同的地球人。”海王星微笑着说道，“我的每个兄弟姐妹的孩子们，都会用他们的方式为我取名，在其中，我最喜欢地球的孩子们为我取的名字。他们看到我海蓝色的躯壳，便想到他们自己的故事中那个司掌海洋的神，将他的名字作为我的名字。”

        那个女孩呆呆地看着海王星，她大约是难以置信到无法做出惊讶的表情了。

        “啊，对你来说可能一时很难相信吧。但我的的确确是海王星，和你所知道的那颗蓝色的行星一样，我们是同一个人。你看，”海王星指了指她头上的行星环，行星环正随她轻柔安抚的话语而表现出浅色，忽明忽暗地平静呼吸着，“这是我的行星环，从我出生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它就出现在我头上了。”

        那个女孩注视着海王星的头顶，眼神迷离。

        不知她是看着那如银饰般精致美丽的行星环而信服了，还是……心不在焉地看着海王星海蓝色的长发出神。

        “我叫结……不，我叫洛结，云洛结。”

        她说出自己的名字那个瞬间，海王星的心中涌现出一种“做到了”的欣喜，她把一件原本做不到的事做到了，她看到了事件真实存在的发展。

        然而，云洛结看着她的目光，却还是畏缩的，无法掩饰的猜忌与怀疑在她的眸中，如同数不清的蜘蛛网结在废弃的角落。

        然而，再往下，却又是一筹莫展。

        面对一个全身都是秘密的人，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触及不可触及的那根线。

        如果下一个问题，得到的是沉默，那或许就再也不会有更多的交谈了。

        而如果在这用去太多时间，万一云洛结和她们的目标关系不大，那就白白浪费时间了。

        麦芽糖刚干脆用最直接的方式直入主题，就当她准备开口时，海王星先一步说道：

        “洛结小姐，是一个人住吗？”

        看来海王星并不打算直接询问，虽然不知道她旁敲侧击式的探索要进行多久，但麦芽糖选择相信海王星的能力。

        云洛结并不因为海王星温柔好接近的样子而平静下来，她瘦弱的身躯，她端正而又疲惫的五官，出着虚汗的四肢，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都表现着她的不安。

        云洛结经过短暂的思考后，点了点头。

        “我以前也是这样子，一个人醒来，一个人读书，一个人写信，一个人在太阳系的边缘发呆，等到一个人睡着后的第二天，又是一个人。”

        海王星闭着眼回忆着，她是故意不去看云洛结的表现吗？麦芽糖不知道她的用意，但麦芽糖知道，那是一种相当高明的交流话术，与对方产生共情，对方自然便会放下警惕，坦诚相见。

        她看到云洛结的表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性格在冷淡的方面与她有几分相像，但云洛结似乎不怎么精通隐藏情绪。

        “洛结小姐看起来身体不太好，一个人住，有人照顾吗？如果有人照顾的话，那我们就可以放心了。”

        这次，海王星真诚的眼睛便在近距离紧紧注视着云洛结，澄澈的目光不会令人产生任何一点敌意，因为那完完全全是真挚的诉说。

        “以前……还是有的。但是，没有了……”

        云洛结的话变得奇怪起来，听起来有些断断续续，麦芽糖知道，这是关键信息到来的表现。

        既然是故事的世界里，那就自然而然可以遵循这样的逻辑，这是麦芽糖在昨晚的思考中恍悟的。

        她得到了真理，也不经意间丢失了什么东西。

        “已经是吃饭的时间了，我们去一边吃一边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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