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话·拾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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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苏西?我的小狼崽,你在哪里?”
奥若拉躲在壁橱里偷偷地笑着。
“奥若拉躲起来了,她不喜欢我们。”
“亲爱的,我真想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奥若拉,妈妈做的中国拉面要被爸爸吃掉咯!”
奥若拉慌张起来,她推开壁橱门,随意地把小脚丫往拖鞋里一塞,就冲出了卧室。
“不许吃!那是我的!”
金发的大商人和黑发的编辑看到他们的女儿狼狈不堪的可爱模样,不约而同地笑了。
对那两个人的记忆,已经模糊得差不多了,就如同想象中几十年前的月亮,像铜钱大小的一个模糊的圆,昏黄而黯淡,唯有这一段,她记得很清楚。她记得那个略带轻浮,但专一深情地爱着母亲和她的父亲,她记得那个端庄优雅,但会像猫咪一样对着父亲和她撒娇的母亲。那一切,比她记忆中任何一轮皎洁的圆月都清晰,更大,更明亮。
她也记得那个刁蛮任性的自己,那是她仅有的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父母走了,为她留下了用不完的遗产和空荡荡的房子。
公主还没能走遍她的国家,没能遇到她的王子,便匆匆被要求接过权杖。
那一场空难,被她存放在心底最深的阴影里,她不想想起,也不会想起。她告别了曾经的一切,包括那个身为大小姐的自己。她辞退了所有的佣人,仅留下了一个她认识的管家,她把父亲的公司全权托付给那位管家,没有携带任何行李,离开了她的家乡。
她不希望自己再想起父亲和母亲,但一种无意识的执念驱使着她在离开父亲的祖国后,选择去往了母亲的祖国。
她没有去那些炙手可热的大城市,她从管家那里得知了母亲曾经的故乡,那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一个平凡无奇的小镇,她去往那里,在那里买下了一套普普通通的房子。
她要独自生活,独自终老。
小镇里卖的荞麦面,总还是不如以前的好吃。
没有贴心的女仆为她打发时间,她便只有不停地看书,看晦涩难懂的书籍会使她专注,无聊的时间便很快过去了。
小镇里的教堂,她没有去过,因为她不信天主教,她是无神论者。
任性的部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镇上的人很乐于看到她,她虽然是个外国人,但文雅又懂礼貌,还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国话,除了眼睛和头发的颜色以外,和中国女孩没什么区别。
而且,她还有一个中文名,似乎是早早预料到她会来中国生活一样,妈妈曾经为她取过一个中文名:麦芽糖。
小镇里人人都知道,有一个金发的漂亮小女孩,平时很少出门,见到人就会对他问好。那个小女孩很聪明,知道很多大人都不知道的事。听她说,她妈妈以前也是这里的人。
这样就很好了,足够了。
奥若拉·苏西已经跟随着她的父母去往了天国,留下的是麦芽糖,带着她的躯壳,在人世间等待腐朽。
想起了一些无聊的过往,麦芽糖觉得自己多少有点悲哀得可笑。
她没有任何立场说云洛结,因为云洛结就是她自己,在苦难中选择了放弃挣扎。
唯一不同的地方,云洛结的未来将会是有海王星的未来,而她的未来将要走向终点。
那,夺走吗?从“自己”手里,不计一切代价地抢过来?
她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但现在她怀疑起来,她怀疑自己能不能做到,也怀疑自己该不该这么做。
麦芽糖向来不是优柔寡断之辈,她之前一直瞒着海王星,她最初的计划,就是在发现另一个“主角”后,结束那个人的生命。只要这么做,未来就必定会被改变。
但是到现在,她不仅不能杀死云洛结,甚至开始动摇起来。
她对云洛结做的一切,无异于对自己做出同样的事,这都是对一个苦苦哀求救赎的人的落井下石。
与最爱的人永远相守下去,这是她所追求的,可是……
换作是以前,麦芽糖不可能对这些事情有过多的顾虑,实用主义便是她的准则,她不是艺术家,也不需要艺术家那种杞人忧天的自作多情。
是什么时候,渐渐被她所影响了呢?思考这些无谓的事,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战胜她,并不等同于否定一切等待救赎的行为吧?
难道,放弃这一直以来的追求,抛弃与她的约定,转而寻求一种虚无缥缈的救赎,会带来一个更好的结局吗?
那种形式上才存在的意义,没有人会在意的!没有人知晓!
没有人生来就是笔尖的傀儡,世界上本就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那也就没有把两个个体强行联系在一起的必要,即使再怎么相似,即使这可能是那个处在上帝位置的作者别有用心的安排,他也终究不能亲手为她们戴上枷锁。只有被冗杂的情绪所影响,过于死板地追求于恪守一个“法则”时,人才会被自己所束缚,实际上,这恰恰是在背离那个法则!因为过于在意“纸张中的规律”,反而忽视了,麦芽糖与云洛结,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有血有肉的两个人!
何必为自己添上那么多负担?拥有相似的经历,相似的心境,甚至相同的命定之人,难道就代表着要做出毫无意义的牺牲,非要为了上演一些无趣的感人情节而做出蠢事?这前后没有任何逻辑,在麦芽糖的思维面前不堪一击。
而且,就算非要联系在一起,那也没有牺牲的所谓必要。
由我来救赎我自己,由我来告诉我自己未来的方向。
世上没有命中注定,旅程开始的刹那,便已经选择了背叛命运。
拯救云洛结,也给当初的那个自己一个答案。
“你好……请问你是?……”
“我闻到了很香的味道!可以留我在你家吃饭吗?我的名字叫海王星,是一颗正在地球旅行的行星!”
就像那个时候的她一样,将她带来的光芒,传递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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