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话·未被记录的故事 中

……

    好轻，好轻。

    感觉不到身体、四肢，它们像水一样流走了。

    周围很黑，什么都看不见。

    我要死了吗？

    但是，五脏六腑从未有过这样的和谐。

    她们说，这是救赎，是我内心的救赎。

    如果这是救赎，那就给我一点光明吧。

    一粒光，于是乎，从无限柔软的黑暗中发芽，撕开那如被褥般裹挟着她的漆黑。

    从脚底下，慢慢向她走来的，蓝色的行星。

    温暖，浪漫，生机勃勃。

    轻盈的身体，宛若飘落的冬雪，指尖能触碰到的，越来越近。

    终于，轻轻地躺下，似草籽，落在宽广的草原之上。

    这不是我的救赎，它不属于我。

    于是，光芒悄悄地熄灭了，白云与碧绿的草坪道了晚安，深深地眠去了。散场灯关闭，黑暗包裹了她。

    如果这是救赎，那就给我一点光明吧

    一粒光，于是乎，从无限翻涌的黑暗中发芽，劈开那如锦绣般裹挟着她的漆黑。

    从脚底下，慢慢向她走来的，蓝色的行星。

    宁静，无言，回音袅袅。

    轻盈的身体，宛若失意的鸿毛，发梢会沾到的，越来越近。

    终于，轻轻地躺下，似山风，停倚在高耸的岩壁之上。

    这不是我的救赎，它不属于我。

    于是，光芒渐渐地熄灭了，山川与远行的河流交换了最后一个眼神，约定了未来的某一天。散场灯关闭，黑暗包裹了她。

    如果这是救赎，那就给我一点光明吧。

    一粒光，于是乎，从无限摇曳的黑暗中发芽，拨开那如华裳般裹挟着她的漆黑。

    从脚底下，慢慢向她走来的，蓝色的行星。

    温柔，包容，言笑晏晏。

    轻盈的身体，宛若倾泻的阳光，目光所看到的，越来越近。

    终于，轻轻地躺下，似晨曦，斜插在起伏的潮汐之中。

    从湿润的耳后，传来辽远的呼唤。

    那是她，梦中的声音。

    “是你，你在这里。”

    “是我，结，我在这里。”

    咸涩的泪水，沾到了她的身上，成为了她的一部分。

    “为什么不走出来，和我说说话？”

    “谢谢你，结。”

    “你孤单吗？这么长时间，我都见不到你。”

    “你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我不孤单。”

    “你为什么不说我两句？我都……不习惯了。”

    “因为，你很棒，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来让我看看你？”

    “我一直都在，你知道的吧？因为，我喜欢看到你每天来找我的样子，看到你光着脚踩过沙滩的样子，然后，你累得睡着的时候，我就可以坐到你身边，静静地让你陪着我。”

    “那，为什么我一醒来，你就不见了？”

    “因为……我躲到了你的心里，你的眼睛看不到我，那个时候，我离你最近。”

    “但是，我好想用眼睛看看你，你可不可以出来一下呀。”

    “结，没有必要。”

    “我……我很孤单……”

    “结，你该用眼睛去寻找的，不应该是我。”

    “为什么？”

    “……你知道吗，每次我坐在你旁边时，时不时地就会去看天上的太阳，看它越来越高，又越来越低，在什么时间，它就走到什么位置，它不会因为我而停下来或者快一点，因为，它不是属于我的太阳。属于我的太阳，只有你，只有你，为我发光发热，为我驻足，或是努力奔跑。为我付出了全部。”

    “但是，你对我也是这样的啊！”

    “我还做不到那样，但是，我要努力去这么做。我不能像你陪伴我那样，形影相随地陪伴一生，但我想，在你的心里，做你的明灯、萤火，你的眼睛所看不清的东西，就由我来帮你看清，你的目光无法触及的未来，就由我来帮你找到道路。你的眼睛不应该来寻找我，应该用来寻找未来，寻找漫长的生命中还未发掘的一切。我不能做你的太阳，但是，我可以做生性阴郁的，你的月亮。”

    “……谁生性阴郁啦！……”

    “哈哈，不是吗？”

    “……我知道了，我会听你的话，从今往后，带着你的份，生活下去！”

    “嗯。”

    “……就是，可是……”

    “嗯？”

    “我……我还是好想再见你一面！求求你了……”

    “那，你要答应我，就算见到我了，也不能反悔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说到做到。”

    “嗯，我发誓。”

    “那，拉勾吧。”

    一只白皙的手，伸到她的左手边，海水簌簌滴下。

    惊觉，扭头看向伸来的方向，正在身畔。

    那个人，反方向地躺在海水中，眼带笑意。

    发丝化在粼粼的琉璃里，起伏舞动。

    无数梦碎之刻的遗憾，一眼，便再无可叹。

    小拇指拉在一起的力度，此生铭记。

    “如我的太阳一样，绚烂地活下去吧……”

    ……

    落日渐渐离去了，在窗口的影子被拉到最长的下一秒，融化在原本金色的光芒里，就像巧克力融化在奶油中，把一切都染成了咖啡色。

    “不好意思，这已经是最后一块了。”

    “诶？”

    在麦芽糖让出了自己的那一份蛋糕后，海王星又很快吃完了那一小块蛋糕，麦芽糖看她这么喜欢，自己留着这些蛋糕又没什么用，就一块又一块，一块又一块地给海王星加了上来。海王星也就毫无自觉地一块接着一块地吃，等到被提醒的时候，才如梦初醒地发现，原本那个放着蛋糕的大盘子已经只剩下一点沾在底上的奶油了。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我已经吃了那么多了！”

    海王星的脸变得很红，在晦暗的环境下，她头顶的行星环让麦芽糖能略略地看见她脸颊上不同的颜色。

    “没关系的，我这次做的太苦了，我还担心我自己解决不掉呢。”

    麦芽糖知道灯的开关在哪里，但她故意没有去打开。

    秋季的室内，香喷喷暖洋洋的黑暗温顺地静默着。

    头顶上的光，似她的呼吸，忽明忽暗。

    她像一盏小夜灯，散发着微弱的幽光，与黑暗的界限模糊着。她的面容，似笼上一层黑色的轻纱，遮去她嘴角留着的巧克力，抹开她眼镜后神秘知性的那一面，然而，那双眼睛的澄澈、天真，却又使她像是一个偷偷涂了妈妈口红的小女孩，年长感里透出的一份活泼，机巧伶俐。

    是的，那样迷人，那双不同颜色的眼睛，在来自她的光芒下，有足以使人发觉的微弱差异，天蓝色如羽轻盈，海蓝色如花圣洁，那本应是勾人心魄的眼瞳，却只盛着弱水三千中最为纯洁的一瓢，就是那样，令人着迷，却又不舍靠近，只欲远远观望。

    “但是，这样的话，你的晚饭呢？”

    “不吃一顿也没关系的。”

    能听到她的声音，能顺着她的声音找到她的光芒，而自己可以隐藏在黑暗中，她看不清的。

    麦芽糖无比享受这一刻，她从未有过，全身心都沉溺在一段时间里，一段陪伴着光芒的时间里。

    “那怎么行？你还在长身体吧？不可以不吃饭的。我来给你做一点吧！”

    她还没等麦芽糖点头同意，就摸着黑走到了厨房。

    “你喜欢吃什么呀？我来给你做！”

    “喜欢吃荞麦面……”

    麦芽糖说完，才发现自己说的话有多么愚蠢。

    家里根本没有做荞麦面的原材料，说这句话摆明了是在刁难人家。

    偏偏是在出神着注视着她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想当然说道。

    “不对不对，家里没有荞麦面的食材！”

    “没事的，相信我！”

    她说的话，有时会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是，随着厨房里飘出香气，抽油烟机发出悦耳的关机声，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荞麦面，摸着黑走到了餐桌边。

    当光芒走近时，总会带着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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