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谁在喊她

四月下旬，正是春种的季节，万物复苏，嫩绿的树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如果有一双特别的眼睛，一定可以看到，石榴侧苗上那两个若隐若现的水灵灵的孩子，他们睡眼惺忪，快醒来了，其实大石榴树根部侧苗，不再是苗，7年多的时间，早已长成了一颗独立的小石榴树。
  小林梓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开口说话了，除了不跟人交流之外，所有的事情都很正常，她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她有好好吃饭，原来瘦骨娇弱，现在已经胖乎乎的了，她自己很麻利地起床穿衣服，自己洗衣服，她形影不离地跟着奶奶甄玉针，奶奶发出的日常指令，她都能很顺利的完成，但就是不肯讲话。
  自从那晚开始，林梓每天期待天黑，早早上床睡觉，她经常做那样的梦，梦里的那个地方充满阳光，充满爱，那是她一天当中最开心的时候。
  王莲凤那晚撒完泼后，就再也没有搭理过公婆，林楠楠也被叫回了东厢房睡觉，白天也不用甄玉针帮她照看林恒了。
  这段时间，因为愧疚和心疼，还有对王莲凤的气愤，奶奶甄玉针把很多的爱都给了林梓，林梓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地方，比起两个多月以前刚来的那段日子，她松弛了很多。
  林成盛曾经带着小林梓去诊所瞧过，也没看出什么，医生让等等再看，但孩子一直不说话，林成盛老两口虽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对王家非常不满的，王莲凤不搭理他们，他们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惯着她，孩子不让看也不给看了。
  甄玉针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给小林梓准备些冬天穿的棉衣和棉鞋，来的时候，天还很冷，訾杜鹃给她买的衣服并不暖和，又因为林楠楠和林恒整天围绕在甄玉针的身侧，根本没有精力给小林梓做棉衣，在不烧炕的屋子里，小林梓被冻的整天身体蜷缩着，手和脚都肿成了馍馍。
  春种开始了，整天被孩子围在身侧，什么都干不了，王莲凤有些着急了，其实她早就不生公婆的气了，并非良心发现，只是因为林梓自从从她娘家回来之后，就再也不讲话了，这跟她多少脱离不了干系，中间回过几次娘家，撺掇她分家的王奔和陈阿芬夫妇也闭了嘴，毕竟让好好的一个孩子失了声，未来会有什么样的果报等着他们？他们是心存忌惮的。
  “娘～，您还给我看孩子不？”王莲凤看着婆婆甄玉针把功夫都用在小林梓身上，自己的两个孩子却没人给看，自私如她，心里到底是不舒服。
  “咋能不给你看啊？等我把梓梓的棉衣做好，她带来的衣服不暖和，要不到冬天没的穿。”甄玉针见儿媳妇主动搭讪，心里的怨气也消了大半，她就求一家子和和睦睦的。
  “您给我看孩子吧，我下地干活，梓梓的棉衣不用做了，您去年给楠楠做的，打算明后年穿的两套棉衣，都是新的，也大，楠楠穿不了，给梓梓穿吧。”王莲凤难得的一脸和气，往常她可都像林家所有人都欠她钱的样子，只有在外人面前才能见到她的笑脸。
  “也行，等来年，我再给楠楠做新的。”甄玉针听了也开心，把手里的活停下，从王莲凤手里接过了两个孩子。
  林楠楠两个多月没跟奶奶睡，在她娘的耳濡目染下，跟甄玉针生疏了不少，她娘不搭理奶奶，她也不跟奶奶说话，心里很懂得谁亲谁疏，事事攀比的习惯从她娘那里学的炉火纯青。
  甄玉针从堂屋里拿三个苹果分给三个孩子，林楠楠怎么看怎么觉得林梓手里的好，“奶奶～，我要梓梓手里那个。”
  “梓梓，把你手里的给妹妹，两个一样的，俺梓梓大了，听话啊。”甄玉针觉得无所谓，都是一样的苹果，完全忽略了小林梓的内心感受，虽然很不情愿，林梓还是把手里的苹果让给了林楠楠，因为她听到了王莲凤要把楠楠的棉衣给自己穿。
  林楠楠心愿达成，冲林梓做鬼脸吐舌头，她要证明甄玉针疼她胜过疼林梓，她赢了。
  晚上，王莲凤又把林楠楠推到甄玉针屋里睡，林楠楠是愿意的，因为这样，她就不用每天被她娘打着骂着洗脚了。
  “梓梓，你今天跟奶奶通腿睡行不行？”林楠楠去东厢房睡之后，林梓就睡在了林楠楠原来的位置，林梓感受到奶奶对她的疼爱，内心明朗了不少，可现在林楠楠一回来，她又要自己一头睡了，林楠楠一脸得意，“奶奶疼我，不疼你！我跟奶奶睡，你自己睡。”
  晚上的老鼠在房梁上跳来跳去，林梓很害怕，她缩进被窝碰到了林楠楠的脚丫，林楠楠使劲猛踹。
  “行了，别踢了，你和恁姐姐都长高了，梓梓～，往一旁伸伸腿。”甄玉针已吹灭了灯，她的声音从床的这头传到林梓的那一头，又穿过被子送到林梓的耳朵里，声音被蒙上了一层嗡嗡感，林梓蜷缩起小腿，眼睛逐渐湿润。
  林家小院里，明月高悬，小石榴树上的俩孩子伸伸懒腰，漫长的冬季过去了，他们终于醒来了。
  “这个院子里又多了一个小女孩，楠楠和她娘一样霸道，总欺负她！你等我去收拾她。”林子气鼓鼓的整理着自己蓬蓬的小棉裙，自从三年前，吓了林楠楠一次，她就觉得自己仿佛有些超能力一般。

  白天，似睡似醒的她能感知到林家小院里的一切，尤其是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她第一次见到了六岁的林梓，林梓上次来是三岁，还是个小萌娃，现在已是少年的模样，她没有认出来，一年前梦里的那一见，也早随着那个家的记忆一并消失了。
  “那是他们姐妹的事，自有她们之间的因果报应，你不要掺合。”他规劝着生气的林子。
  “姐妹？楠楠只有一个弟弟，哪来的姐姐？”她满脸惊奇，瞪着圆圆的眼睛，等待着他的答案。
  “你记得不？三年前，一看到她，那个小女孩，我们俩就瞬间长大了？”他也不确定林子记不记得，看到林子期待下文的眼神，继续说道：“这个就是她，她长大了，她跟你一样，是一个妈生的，楠楠的奶奶，也是她的奶奶，她叫梓梓。”他心里暗自感叹，她和林子长的可是真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啊～，和我一个妈妈！”林子惊呼，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好像不是，她摇摇头，试图理清思绪。
  林子的叫声把早已睡熟的林梓叫进了梦里。
  “不怪我啊～，她自己出来的。”林子嘟嘟嘴，看看影影绰绰的林梓，并不惊奇。
  他没有吱声，林梓却向他们走来，“你们晚上怎么不睡觉？坐在这里干嘛呢？”梦里的林梓没有烦恼，依然是开朗的。
  “和你玩呀～”她先开了口，林梓给她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她似乎对林梓的遭遇感同身受，就如同自己身临其中。
  “要是楠楠不让你们跟我玩呢？”被抢的痛苦印迹仍然停留在林梓的脑海里。
  “你不要怕她，在奶奶爷爷面前，你俩是一样的孩子。。。。。。”
  “咳咳。。。。。。”睡在堂屋西间的林成盛，睡梦中咳嗽了几声，影影绰绰的林梓瞬间消失。
  “梓梓，梓梓。。。。”她想叫住林梓。
  “哎～～～～”躺在堂屋东间床上的林梓，听到林子喊她的最后几声时，在睡梦中大声地答应了。
  “梓梓，你干啥呢？”甄玉针被林梓答应的声音吵醒。
  “我听见有人喊我。”这是两个多月来，林梓说出的第一句话，她清楚的记得，月光下，坐在地上的两个小孩在喊她的名字。
  “睡觉的时候有人喊你，别答应，那是鬼在喊你。”甄玉针的这句话让小林梓汗毛直立，把小脑袋深深地埋进了被窝，一下都不敢再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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