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三千米

康明逸把自己从栏杆上拯救下来，原本就皱巴巴的短袖polo衫校服上更是多出了一条横着的印子，他走在路棱旁边，身上像是刚从衣柜角落找到的尘封多年的衣服和路棱身上每天都像熨过一样的妥帖平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毫无所觉，在路棱旁边一路慷慨激昂地抒发着自己对于参加运动会的激动之情，走下了楼梯。

        走过底层昏暗的通道，像是隧道一样远端的光亮越来越大，两人站在了田径场的边缘红色塑胶处。

        “三千米的同学，请马上到沙坑处检录。”来自劣质的却无所不在的音箱的声浪震动，路棱想赶着兴奋的康明逸过去，一回头他已经不见了，再看发现康明逸混在跨越式跳高的队伍里跃跃欲试。

        路棱一点也不想给康明逸加油，只觉得头疼，因为康明逸根本没有报名跳高。

        他转头就向长跑检录处走。

        “高一六班，路棱，好的。”检录册在做志愿者的同学低头在册子上打勾，“十分钟后正式开始，在跑道上直接准备就可以了，等等，你们班还有一个叫康明逸的在哪里？”检录同学有点困惑地抬起头看一脸无事发生的路棱，一般人发现自己班的少了人都会说一声或者急急忙忙去找的。

        路棱说：“他马上到。”

        话音刚落，路棱向旁边闪开一步，不过这次康明逸顺利地在扑到志愿者小姑娘身上前刹住了车，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说：“我是高一六班康明逸。”

        检录姑娘有点反应不过来，机械性地点头在册子上画上自己的名字，说：“好的。”

        在跑道上准备的人里，少数几个一看就是装备齐全的跑步选手的人正摩拳擦掌打算拿个好名次，余下的人一片面如死灰的样子，一看就是被随机函数出来的无辜群众，路棱进行例行的热身勉强混入前者队伍，至于康明逸，满脸兴奋地东张西望却又一副业余样子就很奇怪了。

        看到枪响的烟，路棱跑出去，无视了几个一骑绝尘的冠军种子，稳稳地缀在第二梯队，心想在这样的满看台都是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应该不会有人有胆子在这时候动手。

        四百米的场子很快就跑完了一圈，路棱跟在第二梯队中间，觉得和旁边人距离有点太近了，让他感觉不是很舒适，感受了一下觉得暂且还有余力，他就撤到了外圈的跑道打算小小地超一次车。

        他刚刚撤出来，就看到第二梯队的队伍里，刚刚顶替他位置的人绊倒了，哗啦啦地一群结实小伙子叠罗汉一样的叠到那人身上，慌忙逃窜的人好多踩着这人的手臂和腿脚过去，转眼这人就进气多出气少了。

        路棱冷漠地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跑。

        这样毫无道理的在跑道上都能如此严重的踩踏事故，要说没蹊跷他都不信，更何况他刚刚看到前面一人有意停了一下绊倒那人。

        果不其然，不出十秒，他眼前景象一变，第二梯队尽管有点松散，还是好好地在跑道上前进，至于之前那个绊人的人已经因为晕倒被运送出跑到送到旁边的军营点去了。

        还真有没脑子的傻大胆选择这个时候动手。

        路棱决定收回自己之前的判断，这些“人”很可能是通过随机函数类似的方式找出来的，并没有什么共性，在智力分布方面标准差也很大。

        长跑是一个挺无趣却又很有趣的过程，头脑的一切杂念都被清空，最主要的思想只留下“前进”“前进”“继续前进”，路棱挺喜欢这样的过程，因为不用做出什么充满不确定性的抉择，只要不断地前进就可以了。

        他不喜欢充满不确定性的存在，因为以他的一贯经验，不确定性于他基本上等同于负面的。

        前五名被第一梯队包揽，路棱在最后半圈时全力加速，以第二梯队第一人的名次，级第六名，越过终点线，算是在只有前六名才能获得积分的比赛制度里给了全班一个交待。

        他拿起自己带下来的饮料，喝了两口，简单地拉伸了一下，跟着人潮走进了通道里，打算回看台座位了，虽然嘈杂且狭小，但至少是一个坐的地方。

        通道里只有很暗的灯光，从阳光下走进通道，一时间有点看不大清东西，慢慢地前进适应了一会儿，路棱明显地觉得旁边两个人磨磨蹭蹭的，还有前面的人，简直像是一朝失去视力一样前进缓慢。

        他直觉不对，微微慢了一步，旁边的人紧跟着也慢了一步。

        果真有问题。

        路棱捂住腹部装作肚子痛的样子俯下/身，转头就跑，刚刚在他侧面前面一起走的人，还有走道里斜靠着的两三人立刻追了过来，隐约能听见利器的敲击摩擦声。可惜此时离出口实在是近，路棱两三步避让开零星的几个人就出了通道范围，重新站在了阳光下。

        那些“人”都像见不得光的鬼怪一样，在通道入口处或贪婪或愤恨或懊丧地盯着路棱，却一步也不敢踏到阳光下。

        路棱从寂静的通道重新回到阳光下的时候，嘈杂的声音像潮水一样涌入耳中，通道门口挂着工作人员牌维持秩序的同学有点疑惑地看像路棱。

        路棱摇摇头，示意没事。

        他看着看台的位置，找到了高一六班对应的那一条，后退几步到了暂时这块儿没人的跑道上，助跑一段一个小跳上去踩住了栏杆底部，在看台同学的惊呼声中长腿一跨一翻到了看台内侧，维持秩序的同学这才跑到了附近，张大了嘴还没来得及制止。

        “我回座位。”路棱平静地解释了一句。

        他在周围震惊的视线里走了几步到了自己的位置，刚打算落座，程馨看到他的出现，猛地站了起来，原本腿上放着的衣服都掉到了地上。

        “你回来了？”

        “嗯。康明逸没回来？”

        “他还在跑。”

        路棱有点惊讶，他刚刚跳上来的时候看到场里没多少人了，他看向场内，康明逸正和另一个一向以奇怪行为出名的同学一起以散步速度在场里装作跑步的样子，体育老师已经上前清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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