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鱼传说（完）

桪有些僵硬地走下床，他看到卧室正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崭新的电视，那是程子清后来找人安装的。

        那个时候，程子清已经很难在将他抱起。

        “宝儿，我买了一个新液晶电视，就挂在咱们卧室的墙上。”程子清将电视打开，少儿频道正在播放灰姑娘。

        桪喜欢听电视讲故事。

        “子清，我是那个灰姑娘，我遇见了王子。”

        落难的小人鱼，遇到了拯救他的天使。

        桪眼睛迟顿地转了转，他找到了遥控器，程子清的记忆告诉他怎么打开电视。

        叮的一声，电视渐渐开机，还是熟悉的少儿频道。

        桪想，子清从来没有看过他自己喜欢的频道。

        桪没有去看电视机里的内容，他走到窗前，窗帘还没有拉起。

        米黄色的窗帘长长地拖到地上，给人以厚重之感。它只许米黄色的阳光透进来，此外的颜色全部拒之窗外。

        桪想起，在最后的那段时间里，他没有再听到过程子清拉窗帘的声音。

        “你喜欢阳光吗？子清。”

        “我喜欢呀。”

        后来刺眼地阳光对于的程子清而言，会使他产生眩晕的感觉。

        桪伸出手，他轻轻拉开窗帘。

        刺眼的阳光令他有些睁不开眼。

        程子清的别墅面朝大海，可以看到平缓的沙滩，海浪拍击着海岸溅起一阵阵浪花，洁白的泡沫划清海与岸的界限。

        程子清就是在里看到奄奄一息的人鱼，将人鱼抱回家，自此以后，他们之间的界限不再分明，他们逐渐亲密无间。

        桪有些僵硬地转身，他看到身后的房间已经变得明亮。

        桪没有去看程子清，他知道他现在只是一具躯壳。

        程子清再也回不来了。

        他缓缓走到镜子面前，看向镜子里的人，他与一年前的程子清长得一模一样，他年轻、健康，只是眼里盛着泪水，这一点与程子清不像。

        他转身，看见床头柜上面放着一封信，桪缓缓走去，将它拿起来，信封上写着：写给我的人鱼。

        桪的眼泪无声地落下。

        我的人鱼珍宝：

        谢谢你陪伴我度过人生中最后几年的时光。这几年我过得很快乐，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让我觉得生活格外有意义。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你一定已经恢复视觉，我为你高兴。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我刚把你抱起来你就咬了我一口。管家看到你的模样说你救不活了，我那时心想，你都还有力气咬我，怎么会救不活呢。

        你知道的，我是个得了绝症的人，我的结局已经注定，我迫切地希望你能因为我的帮助活下来。

        后来，你渐渐康复，你不知道，我兴奋到好像获得新生的是我自己。

        后来我逐渐明白，那是我的心因为拯救你而获得新生。

        现在是凌晨两点半，我将陷入噩梦中的你哄好。

        我看到你睡得不太安稳，我离开你身边后你不久便缩成了一团，你将尾巴抱在怀里，将头埋在柔软的尾鳍里。

        你应该是梦见了我离世的场景，你含糊地说子清别走。

        自从我向你坦白后，你经常被噩梦魇住。我明白，我又将事情搞砸了，我的心钝钝的疼。

        我这糟糕的身体，也许我平时多注意一点，也许我不那么倔强，多去医院接受几次治疗，也许就能多停留在这世间，多陪陪你。

        我知道这段爱情最终会以我的死亡而结束，我也知道这很难让你接受，我将我的心脏作为向你赔罪的礼物。

        现在想来那时我低估了你对我的情意，高估了这颗心脏于你而言的价值。

        现在说这些也为时已晚。

        对不起，我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

        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与你在一起，可以吗？不管你是什么，或者我是什么，我都想与你在一起。

        永远爱你的程子清

        4月22日

        ……

        半年后，程氏集团起诉全国所有的人鱼公司，控告其利用非常残忍的手段压榨人鱼的价值，证据确凿。这件事情在国内迅速发酵，引起了人们的民愤。程氏集团打赢了这场官司，获得了很多人的支持与赞赏。

        两年后，程氏集团逐渐扭亏为盈，战略由防守转换为扩张。

        十年后，程氏集团发展为全国第一大公司，拥有着堪比国库的财富。

        桪这一辈子活到了六十五岁，他接管程子清的公司，将其发展为国家最富有的公司。

        他代替程子清好好孝顺他的父母，为他们养老送终。

        他这一辈子过得很精彩，只是后来一直都是一个人。

        ……

        桪回到了那个房间。

        他睁开眼，眼前的空间变得令他感到熟悉又陌生。

        这里是几十年前他还是人鱼的时候与程子清一起生活的地方。

        桪微微怔住，他半天都没有动作。

        “你怎么了，桪。”镜清冷的声音响起。

        桪回过神来，看向镜。镜穿的一身古板的深蓝色长袍与这个房间格格不入，他这次坐在床沿上。

        “我有一些事情想问你。”桪垂下眼帘，他抿了抿唇，脸上没有笑意。

        “说。”镜微微挑了下眉，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桪经历了两个世界以后看上去变得闷闷不乐了。

        这样发展下去，会不会让桪又变成曾经的模样。

        镜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为什么我在这一世中没有上一世的记忆？”桪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我暂时封印了你上一世的记忆。”镜仰头与他对视，毫不落入下风。

        “你为什么这么做！”桪瞬间爆发，他大吼道。

        原来真是镜将他的记忆暂时抹去，桪气得浑身颤抖。

        “因为那些记忆会影响你这一世顺利完成任务。”镜不再看他，将视线移到了别处。

        “我就算有记忆也同样能完成任务！”桪的声音里仍然充满了怒火。他恨不得拽住镜的领子，将他提起来。

        因为镜将自己的记忆封印，自己在这个世界又爱上了一个人，他现在发现程奕与程子清都是他的爱人，只是他们处在不同的世界。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镜心里满是疑惑，桪这是怎么了，他印象里桪从来没有气到发抖过。

        桪紧紧地我住拳头，他怕自己忍不住朝镜的脸上呼去。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一世，你有什么人生感悟？”镜不再关注上一个问题，他很快就抛出一个新问题。

        他想起上个世界结束后自己忘记问桪了，于是心里在盘算着要不要多问桪一个问题。

        桪深吸一口气，他勉强平静了下来，道：“人生的意义在于人所经历的生与死，善与恶，还有种种悲欢离愁。”

        他说完，继而道：“以后，你不要动我的记忆！”

        “不好。”镜缓缓地说道，他表现的有些漫不经心。

        “那我不去下界了，你去吧。”桪冷冷地道。他不再看镜一眼，而是来到了床的另一侧，他躺下，被靠着竟躺下。

        镜看着他从自己面前走到床的另一边，然后躺下，一副要和自己冷战的模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你可以休息一会，然后去别的世界继续做任务。”

        “我不去。”

        镜不禁有些怀念小世界里的桪，不管是第一个世界的傅歌还是第二个世界的人鱼珍宝，都是那么乖顺可爱，为什么回到神界后的桪就变得这么倔强，这么暴躁了呢？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镜再次问出这个问题，这一次他一定要问出点什么。

        镜等了半晌，才听到桪闷闷的声音。

        “因为我爱上了两个人。如果有记忆，我绝对不会与程子清做那种事。我对不起程奕。”桪将脸庞埋在手里，他觉得良心倍受煎熬。

        镜轻笑出声来，桪的话也正是他所担心的，如果他带有前世的记忆，他还会与现在这一世的自己在一起吗？这是他把桪前世的记忆封印的根本原因。

        “这样不好么，每个世界都有新的感情。”这样你就不会再厌倦了，镜讽刺地勾了勾嘴角，这么一想，这未尝不是一种对桪的报复行为。

        “你！”桪转身，他震惊地看向镜，没想到镜居然是这样的人。“你怎么这么渣？”

        镜也躺了下来，他与桪面对面躺着，他们离得很近。

        “长久生活在一起会厌倦的。”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桪，“如果不断注入新的血液，就能永远保持新鲜感。”

        “你简直不可理喻！”桪被他的话激得火气再一次上来，他伸出拳头。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镜自然看到了桪握起拳头的手，但他并没有多加理会。

        “不对，真正相爱的两个人不会离开彼此，除非死亡！”桪定定地看着镜，一字一句地说到。他不禁想起程子清与自己。

        镜看着眼前这个纯粹的少年，心情有些复杂。过去的你放弃了那段感情，今天的你竟来教我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如果按你所说的那样，那曾经的我与你难道没有真正相爱吗。

        镜不愿与他多谈论这个问题。

        他有些讽刺地道：“你既然已经与除了程奕以外的男人在一起过了，后续再多几段感情经历又如何？五十步笑百步。”

        桪将眼睛紧紧闭上，镜确实没有说错。

        “请不要封印我的记忆，可以吗？”桪泄了气，他算是变相服了个软。

        “不可以，现在赶紧去下一个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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