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品味

前面是一个开阔的品茗区，二叔坐下，打开茶具，烧水、消毒，杀菌……在一个专门的自动清洗的陶瓷大碗里一气呵成。我看着这些目瞪口呆，从没见过这样高级的品茶台。

        “喝什么茶？”

        “都可以。”

        “哦——”二叔想想，说：“孕妇不能喝太多的茶，但是第一次到二叔的办公室，不能随便招待，所以喝喝茶，意思意思。我给你拿清淡点儿的？”

        “好啊。”

        二叔便去拿茶。不知道拿的什么茶，但是茶煮起来，特别的香，连我这种根本就不喝茶的人都觉得想喝得不行。

        他端给我，我喝了一口。

        “怎么样？”他问。

        我细细品味，人生第一次用上了‘品味’这个词。好东西真的能让人用心地去品其中的味，我久久说不出那种味道，大概文字功底差，小时候积累少了。

        “二叔，你直接说，这个多少钱！”

        他笑，不知道我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我有一点点尴尬，但是我很真实。

        “二叔，我没喝过这些好东西。”我说：“我也分辨不出它是个什么品质，如何如何，你直接说多少钱，我对比对比，大概就知道它在个什么档次！”

        二叔咯咯咯地笑得开心，从来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女孩儿，大多数女孩生怕自己没品位，装，装淑女以求男人的青睐，当然了，他跟鲜儿又不是男女关系，所以她真实。

        “真的是你追求的杜洛弋呀？”他笑问道。

        “是呀！他好难追的，我在球场上等了他两年。”

        “你等他他又不知道，你后来坦白了他不就同意了吗？”二叔说。

        我咯咯咯地笑，快乐到飞。

        “《出师表》你到底能不能背？一五一十一字不漏，到底能不能背？”

        我道：“嗯……高考都这么多年了，我没有家国情怀，所以《出师表》这些，对于我来说只是应付考试，用完就扔，所以不能全背。”

        “那你上次胡言乱语，怎么把它编排连贯的？”二叔又端来茶，递给我。

        “嗯……我赌你不会背，所以我胡言乱语。”

        他笑笑：“也还不错，没有瞎掰，虽然东拼西凑，但至少每句都有出处。”

        我觉得二叔功底好，我背的那些他都知道出自哪里。

        二叔说：“我来背，你看完不完整。”

        我说我都记不住。

        “那你听！”

        于是二叔朗朗上口，时隔多年，离开学校多年，他又背起了《出师表》。

        ……

        “怎么样？”背完，他问道。

        我觉得没有任何问题。但又觉得有点问题。

        我想了想：“二叔，有一句好像不对。”

        我感觉不指出点儿什么好像也不对，但是不太确定那句。

        “哪一句？”

        我说了那句。

        他哈哈哈大笑。

        我觉得我指出来了，也跟着开心。

        “一共两句，插了两句进去，但是你知道那两句出自哪里吗？”

        我摇摇头。

        “你看你插的那些我都知道，但是我插的这个你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我说。

        只能说明我的积累很差。二叔不秀他的才华了，这都猴年马月的事了！

        他端给我一杯：“你少喝点儿，孕妇不能喝太多茶。”

        我问：“这个多少钱？”

        “几万块吧！”

        “几万块？”我吃惊。

        “一份儿只能泡五次，十几万，是不是几万块？”

        我吃惊。

        “这么贵？”

        他看出我的惊讶，说：“这还不是最贵的，但是我们自家人，没必要那么铺张。但是也不能给你喝太次了，这个将就就可以了！”

        我感觉我下次都不敢来他的办公室了。说道：“二叔，下次我们就别喝茶了呗，其实我觉得不好喝，我真的品不出有多好的味。也就是，刚开始闻着有点儿香，可能我没闻过，觉得它很香很舒服，要是多喝几次的话，觉得也不过如此吧？”

        我对着这茶满目的不屑。二叔笑笑，道：“要说营养价值的话，它其实还不如……家里的一杯新鲜果汁儿，但是文人雅士爱搞这些，大家也跟着学，我们一个做生意的，以前搞物理的，又不是什么文人雅士，也跟着装。因为大家都掩耳盗铃没人站出来说它不好，其实但凡有人说，大家都会说它不好，真的不好！所以说这就是一个社会问题，一个圈子面子的问题。大家都知道有些东西很装，大家都装，所以我也得备着。自己不喝给装的人喝，有时候也一起装，你来了，我也装一装，这至少是一种礼貌。”

        我嘿嘿嘿地笑。

        “其实在家里不喝这些，也就是办公室里，备着，毕竟还是有一些人他喜欢装，咱们也不拆穿，礼貌就行。”

        “哦！”我听着二叔的教导，知道它仅仅是一种礼貌，也不要刻意去说什么。

        “那我们自己以后就不喝！”我说。

        “反正家里我是不喝，到了这儿，有时候喝点。”

        我点点头，更理解。

        “二叔，你真是双面人生，家里家外两个样，在外面又严肃又凶，一发起火来根本就不敢靠近，但是在家里完全两个样，我觉得和蔼可亲，真的我觉得可以说是和蔼可亲！”

        二叔笑容灿烂，满面快乐。其实只要话到位了他都‘和蔼可亲’，他也会笑，只是极少在公司里面的大众面前笑。

        “哦，对了！”我拿出那些检讨书，简直……又开始笑了：”二叔，我觉得这个太快乐了，你看，检讨书，上到公司经理，下到前台秘书，还有保安，司机，连保洁阿姨都亲笔手写，歪歪扭扭的，哈哈哈……”我简直笑得不行。

        二叔拿过去看，跟着无语。觉得他们就像神经病。

        他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字，看一句笑一句看一句笑一句，就像小学老师逼写作文，连字都凑不齐，也掺合着写了那么多字的检讨。

        “哈哈哈……”他也笑得不行。

        “你看这个，一个月控制在加……这是多少升油？洗了几次车，……停车票掉了一张也要写说明，要领导签字？”我看了看，这是一个司机的检讨书。“二叔不可能这些也要你签字吧？”

        二叔道：“都是一群神经病！”

        我咧嘴。

        “还有这个……”

        “你看看小赵的。”他说。

        “哦。”

        我翻出小赵的，读：“尊敬的领导……”

        “我感觉他没写什么，全是些废话。”我说。

        “他现在越来越油了。”二叔道。

        我看着他。他蹙着眉头。

        “他到底把谁开了？”我突然想起二叔要他开了谁。

        二叔听罢立马打电话：“你过来一趟，在办公室里。”

        不一会儿人事过来，他问：“司机组的，把谁开了？”

        人事经理是一位微胖的大姐，穿着套裙，对二叔道：“杜总，我正准备向您请示，司机组的叶师傅出现两次违规，都是用公司的油去补贴给他的熟人，我们现在有证据，您看怎么处理？”

        二叔皱着眉。

        人事有些为难。

        安静了半天，他说：“你把他叫过来。”

        “好的。”

        不一会儿叶师傅到来，大概已经接到人事的通知了，有些不舒服。

        杜总一般不管这些小事，所以开除一两个司机人事根本不会往杜总这儿报，故意说要请示他。

        二叔问道：“你怎么补贴熟人的？”

        他支支吾吾，做了错事还是有些尴尬。

        “我给我同学加了两次油。都知道我在公司里上班，公司就有油库，就卖油的，我也顾顾面子，吹吹牛，加给他加了两次。”

        “然后他们就把你开了？”

        叶师傅低着头，有些难堪：“杜总，我也是老员工了，也老老实实做事，以前也没做过违规的事，工作六七年……”他撇嘴，难受到简直要哭。

        “你同学什么车？”

        “也就一般家庭小轿车，油箱也最多五十升，也不是每次都油箱空了再加，碰上了顺便加点儿。”

        杜总也愁。

        我觉得两箱油也不至于要让人把工作都丢了。

        “老叶，你是老员工，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确实非常难受。”其实二叔说的是他背锅的事很难受：“但是公司有公司的制度，不能，因为一点小小的事情在制度上留下瑕疵。我们公司人多，不是三五个，也不是三五十个，你想，今天你给两箱油，明天他给两箱油，我觉得我那油库也不够啊！不够你们搬啊！所以老叶，看在老员工的份儿上，你就做做榜样，反正以后还有同样的事情，就跟你一样的处理结果，公司决定把你开了，你服不服？”

        老叶撇嘴几乎都要哭起来。

        “杜总！”我叫他。

        他听我的声音几乎都知道我想说什么。他朝我罢手，示意别插手。我只能安安静静着什么也不说。

        “杜总，我……知道错了，我把那两箱油补回来嘛？我加了多少我自己掏钱补，罚双倍也行。”他润着眼眶。

        我就看不下去了，也许对于杜总这样的人来说这只是一份工作，但是对于劳苦大众，也许仅仅杜总给的工资高几百块，人家就能心疼到哭，因为失去这多几百块的工资而哭。

        我现在有些讨厌小赵。

        而二叔也坚守原则，这是他立威的根本，几乎不近人情。

        “制度就是制度。”他说。

        “公司里面违规的又不止我一个！”他失去希望大叫道。

        “那你指证。”杜总说。

        结果他半天又不说。

        “那我下来慢慢查。这样吧，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有时候你也给我开一下车，当然是极少的情况，上次我在酒会，跟唐小姐一起，是谁告诉说出去的？”

        老叶摇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那你指证。”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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