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故土

因为先前的种种，这两个梦让洛紫水的心神大乱。虽然她已经是洛紫水，但发这样的梦，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她不敢把梦中的情形告诉别人，对唐乐夏不能说，对洛青莹就更不能说了。曾逸枫所说的飞星川过往，族人长辈绝口不提，洛紫水也不敢探问，也没法提起！

        现下只有曾逸枫能帮她！她掰着手指等着与他在碧花湾相见。

        好不容易熬到了曾逸枫要来的日子，一大早，她就已经在等待天黑。

        中午时分，她忽觉困倦难当，唐乐夏就坐在她身边说话，她却已经听不分明，阖下眼皮睡了过去。

        她梦到了洛川。

        洛川处身黑暗当中，他郑重嘱咐：“你多小心，有机会就离开，远远离开这里。不离开只会是死路一条！”

        洛紫水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他，但身处梦中却问不出来，急出了一身汗。

        她一下醒来，看到自己依旧在家中，窗外阳光明亮。唐乐夏坐在一旁，边结丝绦边与她说话，竟没发现她打了瞌睡！

        这是她第一次梦到洛川，她从前与洛川没有往来，洛川这是来提醒她么？

        到了这时，洛紫水才想起来，那回在碧花湾相遇时，洛川也是要带洛紫水离开！

        天一黑，洛紫水就往碧花湾而去。

        一路上，她心中只有一句话：今晚碧花湾不要有人来，谁也不要来！

        她去到碧花湾时，曾逸枫还没到，她在河边坐下等他。

        不知等了多久，她听到了曾逸枫的声音：“紫水，你来了。”

        洛紫水本有许多话要问他，但忽然听到他的话声，她竟觉得千头万绪，不知该打哪里问起。

        “紫水，我给你递进一幅灵药来。”

        “你，你居然能穿透这里的结界？”洛紫水惊异，她对着结界外的河对岸细看，只见花木繁茂，看不到人。

        忽然她听到了鱼儿跃水声，片刻后，河水中多了一点明光。

        这点明光自河湾底部向上浮来，穿过茂密的扬花出现在了她面前，乃是一艘纸折的小船，船头上有一点灵光轻闪，船上有个一寸大小的玉瓶。

        “紫水，我借了灵药之力，才能让我的灵力穿透结界。你将纸船放在身边，上面有我的灵力，在我的灵力灭去之前，你的族人就是打你身边经过也不能看到你，更不能听到我们说话。”

        洛紫水犹豫了片刻，拾起纸船放在身边。

        “玉瓶中的灵药，是我请部落里的长老配制的。三日之后，你于子时服下，就能找到洛川。”

        洛紫水对着那玉瓶看了看，没敢即刻伸手去拿。

        “你服下药后，能见到洛川的时刻也有限，他若让你离开，你就得尽快离去。”曾逸枫嘱咐。

        “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个问题困扰洛紫水好几日了。就算她知道自己的将来还是要被献祭，她也要明白曾逸枫所为何来！

        他帮过罗新卉，到现下在帮洛紫水，虽然有他说得看不过眼，但一定还有更深的图谋，是要夺回飞星川么？

        他真要夺回飞星川，必定会导致部落大战。

        飞星川的族人并不都是沈伯这样心狠手辣之辈，更多是唐乐夏、洛青莹等对她不错的族人，洛紫水对沈伯恨之入骨，但她不能帮助外族来夺取部落！

        “灵蛇修成虬龙后，我们就再也回不到这里了。这里是我祖辈的故土，他们去世前都看着这方。我想带着族人回到此间来。”

        “可这里也是我的族人祖辈生息之所！我们也在这里存活了几百年！你们来了，他们怎么办？”

        洛紫水知道，到那时或许自己已经死了，可是族人还在！

        “紫水，你说得不错，你的族人也在这里修行了四百年。可我不明白，为何我们要回来就要赶走你们？我们之间一定要拼得你死我活么？我们又不会带着另一个神灵来这里，也没想赶走你们。你就没想过两个部落都在这里修行，互为邻里，相互照应么？”

        洛紫水真的愣住了，她果真没想到过这个！

        “紫水，当年夺了迷罗川的是灵蛇，这一点我心知肚明。你们部落供奉灵蛇，灵蛇有意，你们便得按它的意思来。虽然我想要带族人回来，但我没想过要对你们部落下手，把你们赶走。若真要下手，早就拼得两败俱伤了，不会等到如今。”

        “可之前你们还和我们大战过，我们部落许多长辈都被你们所杀！”洛紫水忍不住提起了那日李俞梦说过的往事。

        “紫水，祖传的灵地被夺，我们部落自然有人难以释怀。你们部落对我们部落的驱赶也让我们死伤了许多前辈。两相遭遇，动起手来，互有伤损再所难免。我们部落也有逝去的长辈，甚至数倍于你们的折损。你们还有灵蛇可以依仗，我们没有依仗。可我们一定要敌对么？我们就不能放下这些过往，一起为将来努力么？”

        曾逸枫依旧侃侃道来，没有一丝急躁：“灵蛇若成功飞升虬龙，我们就没有了回来的时机。而你们就解脱了么？它成为虬龙后就不用供奉了么？成为虬龙后，它还得继续修行，然后经历天劫，才能羽化为龙。它用强大的的灵力庇佑你们，也会向你们索要更多祭品。你们更难以脱离它的掌控！那时要供奉何物，我就不知晓了！若是灵蛇不能飞升为虬龙，再次长眠，少说又是一百年，你们部落还要献祭多少人？”

        “灵蛇仅是夺我们的部落，没掌控我们都让我们部落许多前辈逝去，你们在它的掌控之中，你们不会比我们更好。每年献祭二人是不多，但年年献祭，这么些年来，因为献祭去世的人早就已经不比我们部落的人少了。”

        “除了我，新卉和洛川，你还认识我们部落里多少人？”

        “我识得你们部落的许多人，虽然他们未必认得我，但我却知道他们。包括每一位可能成为祭品的少女，我都心中有数。”

        洛紫水这才知晓，曾逸枫为了带着他的族人回来，对飞星川下的功夫远超自己所想。

        “紫水，供奉灵蛇得它庇佑的同时，也要有所付出。献祭是眼下的付出，那将来呢？得到的越多，付出也会越多。成为虬龙它便超越了生死，拥有永恒的生命，生死予夺之际，更不会在意你的族人的！”

        洛紫水叹了口气，曾逸枫的话竟让她无法反驳。

        “我没打算死拼，为灵蛇死那么多人，对你们和我们都没有好处。如果没有灵蛇，飞星川这么大，我们两个部落能够在此间比邻而居，各自修行、互不相扰，岂不更好？”

        洛紫水叹了口气，曾逸枫所说离她太远，现下她又是个祭品了，只是不知何时会被献祭！

        她看了看身边的纸船，纸船上的灵光已暗了下来，但还没灭去。

        “中午我梦到了洛川。他在梦里告诉我要尽快离开，不离开就是死路一条。”她把今日最大的困惑说出来了，除了他，她没人可说了。

        “紫水，你将这个梦仔细说给我。”

        午间的梦极短，洛紫水三言两语便说了个分明，但曾逸枫却没说话了。

        “是你告诉洛川要他离开的么？就像你从前告诉罗新卉那样？”洛紫水想到当日遇上洛川时的情形，禁不住问了出来。

        “没有，我从未跟洛川说过话。他灵力高强，人又机敏，我不会像找你们一样去找他。”

        “现在想来，那晚他就想叫上我一同离开。”

        这个秘密洛紫水不能对族人说起，却对曾逸枫说了出来。她知道，那时曾逸枫就在结界之外等着她，他应当看到了一切！

        “那晚你为什么不帮罗新卉？她已经奔到这里了！”她还有个疑问。

        “紫水，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我想帮她，但那时我没有灵药，我的灵力不能穿透飞星川的结界，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沈长老带走。我还看到了洛川被带走，所以你不会在飞星川外找洛川的。”

        “你为何现下才与我说这个？”洛紫水没想到洛川几乎与自己同时被带走！

        “紫水，我听到了他与你说的话，但我并不知晓他这话因何而起，结局会是如何，我怎能轻易说出来？并且你告诉我他在飞星川外，我得先找一回，万一他果真替你们部落外出了呢？”

        “……”

        “我没找到他的下落，请部落长老看了看，才确知他果真没有离开。”

        “紫水，我的灵力即将要灭去。你一定要记好，三日之后的午夜。他提醒你离开，你就赶紧离开。你若不在灵药的灵力耗尽前离开，会与他一同被困住！”

        “我……”洛紫水矛盾，她想要知道端底，但也害怕不小心中了曾逸枫的算计。

        “紫水，这灵药只有一服，以后不会有了。这是以我的先祖离开时带走的灵地之土为药引，才让我的灵力随它穿透你们部落的结界。灵土离开故地多年，失去了灵地的滋养，灵气已经衰弱，因此只能做出这一服药来。你若心生犹豫，就暂且不要服用。等你想好了，我会请长老帮你择日，你再服下。服下后一定要去找到洛川，你若不去找他，浪费了时机，将来再想找，我就帮你不上了。”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曾逸枫嘱咐了几句。

        他话一说完，纸船上的灵光便灭去，纸船化为乌有，只有那只玉瓶还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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