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

“如果那天晚上你悄然离去，不带我，是可以离开的吧？”洛紫水终于问了出来。

        “紫水，如果我不带你一同离开，我很快就会被抓回来。我们是表兄妹，有血缘联接，你还是另一半聚灵石，沈伯早在你我身上都种了灵符，只要他掌握了你，我就是走到天边也逃不出他的掌握。”

        “可沈伯现下已掌握了你，我如何逃得出去？”

        “因此你要寻找机会。机会适合了，取出灵符后你定能逃离。他别想用我的灵力找你，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表兄！”不必洛川细说，洛紫水也知晓他会如何做！

        “紫水，你逃走，我或许就有了希望。就算我逃不掉了，我们当中总要有一人活下去！你找到灵符毁去后就赶快逃走，如果我没有了离开此间的希望，我不会等到献祭的。我不会让他们如愿！丢失了聚灵石，灵蛇自然会寻他们的不是！”

        洛紫水还要说话，洛川已摇头：“你身上的灵力淡了，这灵力你哪里得到的？你快走！不要让他们知晓！”

        洛紫水不再说话，她转过身去，脚下已出现一条路，这条路如同散沙凝成，正渐渐散开淡去，她来不及说话，飞快向着路的尽头奔去。

        她全力奔跑，这条路与她的来路全不相似，但她已经无暇细究，头也不回向前奔去。

        忽然前方的路散得干干净净，洛紫水脚下踏空，直摔下去，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她向着四周细看，却是摔在了魏兰彬家门外。

        这一跤摔得不轻，她还崴了脚，洛紫水不敢声张，爬起身来一瘸一拐地向家走去。

        回到家中，一切如她离去时一般，洛青莹也没有醒来，洛紫水的心跳方才放缓。

        她将闺房门关上，扑在床上喘息不止。

        原来她和洛川都没有父亲！部落里说他们的父亲是为了部落而去世的，是骗他们的！

        而那晚灵蛇提醒沈伯逃逸的祭品是洛川，不是罗新卉！只是机缘巧合，正逢自己要逃离，因此沈伯让袁伯抓走了自己，他则将洛川抓走！

        不知洛紫水是不是因为知晓了这些，再加上魏兰彬要另娶沈灵竹才绝望自尽？

        这些都已经不必追究了。

        洛川提醒她离开，她也想要离去了！可是，和洛川的天赋灵力不同，洛紫水是飞星川的异数：唯一一个不会法术的族人！

        洛紫水从小就学不会法术。这也是重生之后，她郁闷难舒的主要原因。

        她是罗新卉时，修为法术虽不出彩，但施法无碍。如今施不了法术，犹如手脚被捆住了！

        没有灵力，身上还有部落的灵符，她要怎么才能逃走？

        曾逸枫的话已经令她觉得要活下去极之艰难，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打洛川口中说出来的话，直接让她连活路都难觅！

        这许多事她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包括洛青莹。洛紫水真正明白了何为度日如年。

        洛青莹是个极好的母亲，但洛紫水读懂了洛川没说出来的言下之意：自己和洛川见面除了天知地知，只能有他们和曾逸枫知晓。部落里别的人不宜知晓，也不能对洛青莹提起。

        再者，洛青莹身为母亲应当知晓洛紫水为另一半聚灵石，也应当知道自己会是祭品。不能对她说出自己的所思所想。

        这些事埋在心里，格外煎熬，洛紫水希望曾逸枫快些到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曾逸枫会来的日子，天一黑，洛紫水便借口散步离开了家，向着碧花湾而去。

        她去到时，冯代薇正在河湾边散步。

        往日洛紫水看到她就避开了，但今日曾逸枫不多时就会出现在碧花湾外。洛紫水只能在冯代薇看不到处等候。

        冯代薇却没有很快离去，她就在河湾前反复徘徊，还时不时停下来看河内的扬花。

        忽然，河面上多了个人。

        洛紫水先是一惊：顾江宏？莫非冯代薇与顾江宏发现此间的结界较弱，因而来此相会？

        片刻后，她就知道这人不是顾江宏。

        顾江宏面貌清秀，但气韵柔软。这人与顾江宏年纪仿佛，但生得剑眉朗目，格外英俊，气韵锋利逼人，与顾江宏大相径庭。

        冯代薇却似没看到这人，她站在原地对着水中的扬花看了片刻，顺着河湾走开几步，与他错开了。

        那人轻轻立在结界之外的水面上，他看了一眼冯代薇，一招手，从身后的花树上无声无息招了一枝桂花在手中，掐下桂蕊洒在河面上，引得河中的游鱼游上来接喋。

        他居然在碧花湾喂鱼！

        不是顾江宏，他会是曾逸枫么？洛紫水站在暗影里猜测。

        冯代薇没有离去的迹象，她在河边时而看河水中的扬花，时而背靠花树沉思。

        那人也不惊动她，就静静地在河面上喂鱼，立得一阵还在河面上坐了下来，伸手在水面轻轻逗弄游到身边的游鱼。

        他应当就是曾逸枫！知晓此间结界最薄弱的人应当只有他！也只有他会到此间来！

        这一下洛紫水越发不敢露出形迹来，藏得更紧密了些，小心翼翼立在暗影中等待。

        冯代薇终于累了，她转身回去。洛紫水看着她走得无影无踪了，也没人再在左近，方才走出来。

        她径直对着河面上那人走去，走到河边方收住脚步，对他看了一眼，小心地问：“你是曾逸枫么？”

        “你看到我了？”他对着洛紫水看来，神色间闪过一丝诧异。

        他的话声洛紫水耳熟能详，她瞬间放松下来。

        曾逸枫却对着她细看了片刻：“你从前看不到我，是这回才看到的么？”

        洛紫水点了点头。

        “应当是那服药的缘故。”他思忖了片刻，得出结论。

        “你见到洛川了？”

        洛紫水点了点头，向着左右和后方看了一看。

        “你别担心，我帮你看着身后。”

        洛紫水便把见到洛川后得知的一切说与他听。

        曾逸枫听得一半，已眉心微锁，但并不出声打断，洛紫水便顺着一气说了下去。

        与洛川见面后的种种在她心中憋了多日，她也想了多时，这时说出来甚是详尽。

        “我只知道你会被献祭，但没想洛川居然也是祭品！”

        “你能帮我吗？”

        洛紫水几乎是怯怯地问，到了这时，她已经不知曾逸枫还能不能如从前一般相助！毕竟她已经不是罗新卉，而是另一半聚灵石，部落还在她身上种了灵符！

        “紫水，你与洛川不同于罗新卉。你们比你们部落要献祭的少女都更重要，很难简单脱身。”

        纵算洛紫水知道这个结果，但打从曾逸枫口中说出来，她依旧觉得心直沉下去，整个人跌入了深渊当中，无可依凭！

        “我从前就知道洛川。他的灵力和灵性远在魏兰彬之上，但却没能成为部落的首领，也没能成为部落护法，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现下我终于知晓原因了：他是聚灵石，也是神蛇指定的祭品。他只有等着被献祭，没有将来！”

        “你从前就知道洛紫水会是祭品吗？”

        “是。我来此间很多回了，很早就知道你会被献祭，只是不知道怎么献祭。”

        “你怎么知晓的？”

        “一来，灵蛇要的祭品是于它有利的。二来，人以群分。你们部落里的人除你之外，都有修为有灵力，会法术。你没有修为灵力却一直在此间生存，怎么看都是部落特意容许你在此间存身，当你成为主祭，就更是个完美的祭品了。只是我没想到洛川也是祭品！”

        “你就不能像带罗新卉逃走那样带我逃离么？现下这里没人，我可以走出结界来的。”

        洛紫水绝望，挣扎着说。

        “紫水，罗新卉只是寻常祭品，她逃离后，你们部落能够另找人替代献祭。只要她打这里穿出结界，我就能带她离去。之后她小心躲藏，或许能平安一世。可你不同，我看到你身上有你们部落的符记，你不能像罗新卉那样轻易就穿过结界离开，你触到结界，灵符就会提醒你们部落的首领长老，他们即刻间就会来到这里。洛川已经是前车之鉴了！”

        “……”

        “那晚沈长老并非一人前来，他带走了你，洛川当即就被你们部落不轻易现身的护法用灵蛇骨钉住带走。你可不能轻举妄动！”

        “他为何不跟他们拼到底？”

        “你没听到沈长老提到了他的母亲么？洛川的母亲已经被他们掌控，因此他束手就擒。”

        这些罗新卉都没有听到，那时她已经被袁伯带走了！

        “你想活下去，我也很想帮你。但我越不过结界来帮助你。你现下甚至连结界都走不出来。我如何帮你！”

        “可是，我们不能试一试吗？”洛紫水也知道当日罗新卉被抓走，就因曾逸枫不能越过结界相助，但她还是抱着一线希望。

        “紫水，没十足的把握之前，你不要轻易尝试。我想救你，但没有十足的把握，只会害了你。”

        “如果你能找到灵符，并将之毁去，你就能从他们的掌控中逃出来。之后我们再想法子让你活下去。”

        听到这里，洛紫水全身无力：“为什么取出灵符了，我还不能活下去？”

        话一出口，她便知道自己傻到家了，这还用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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