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所谓本源

她一直生活在塔里，塔是用来锁住她的阵，她出不去。她在塔内经常能看到一个男孩的身影，为她暗无天日的生活带来了一丝光明。

        渐渐地，她爱上了他。

        后来，她终于逃离出了这座塔，她找到了那个男孩，扮做他的同窗，与他一同学习。二人朝夕相处，这内心的欢喜只有她自己懂。那一段时光，只能用岁月静好来形容。

        可好景不长，战争要开始了，她对他说：“阿展，世界要乱了，我带你走。”

        她展开双翅，抱着他腾飞而起，越飞越高。地面上有无数身穿银色盔甲的人汹涌而入，是天族的人。

        她知道，这场大战就是因她而发动的，但具体是什么原因，她却忘了。

        脚下烽火连天、硝烟四起、尸横遍野，身边的男孩猛地用一种冷漠和质疑的眼神盯着她，凛然问道：“你到底是谁？！”

        她沉默地望着他，心里却是五味杂陈……然后，惊醒。

        原来，这只是一场梦罢了。

        但为什么，在她的生活之中，每每想到阿展都会忍不住心痛？这种心痛，似是烙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后来，她遇到了一个男孩，是与她一同修行的师兄，两人初次相见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在想：自己怎么会对这初见之人有这样心痛的感觉呢？

        第二次再见面的时候，她想明白了：他，就是阿展。

        后来，他告诉了她一件事情。

        前世他们同窗，他问她：树叶为何会落下？

        她说：生命周而复始，哪里有这么多为什么。

        他说：姑娘你说得好有道理，要不咱们在一起吧！

        她对着他说“傻叉”的时候，他心里想的却是：我也爱你。

        这时的她才明白，原来那一世并不是单向的爱情，而是双向奔赴。

        那世的他们同吃同住，只不过中间多了一道铁栅栏。如同他们后来的每一世，相爱却无法长久。

        今生，他们再次相爱了，这“栅栏”又凌空劈下。然而这次不同的是，竟会以她最亲的家人来逼迫他们分开。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有人告诉她：这一世你和他注定要相遇，就是为了要了结前几世的爱情。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了结吗？连来生都不再见？这一世真正的相拥也就只有那么短短几日而已，这算是什么了结？

        “不再见”这三个字，其实是有两种含义的。

        白马倏去也，海棠浓相别。

        人生天地间，梨花忽成雪。

        上述故事中的她，是喔喔；而另一个他，则是牧麟人。

        就在修罗王和风息离开后不久，喔喔和牧麟人也相继分手，牧麟人自此退出了他们的五人微信群，往后再也没有回来。

        然而，大家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只是众人分崩离析的第一步。

        一如飞墨所言，自那之后，林芊芊再也没有看到修罗王和风息的身影。

        曾经与他们的种种过往，好似只是黄粱一梦，他们就像从未出现过那般，丝毫没有在这个世界里留下任何痕迹。

        林芊芊最近每日一早醒来，都会看到卧室阳台边插放着一束鲜花，随着晨曦的暖阳而盛开出最为绚烂的模样，芬芳满室。

        每天的鲜花都不尽相同，有些花甚至从未见过，应该并非凡花。

        唯有一种花是偶尔重复可见的，那就是芍药。

        林芊芊知道这是厉智所为。

        自那之后，厉智也未再继续搞事，每每出现都只是安静地在林芊芊旁边望着她，然后每日送来一束鲜花，就这么持续了一整周。

        没想到，这人还挺浪漫的。

        林芊芊穿着睡衣，懒洋洋地坐在阳台边晒太阳，顺便欣赏着今日的白色芍药，手机这时候忽然震动了一下，飞墨发来了一条信息。

        “你让厉智把他的本源展示出来给你看看，是个什么？”

        本源？他不就是只蜘蛛吗？

        林芊芊有些迷惑，对着虚空叨叨了一声：“厉智，你在吗？能不能出来一下？”

        话音刚落，厉智便现身了。

        “你能给我看一下你的本源吗？”林芊芊问道，“飞墨说，你的本源不是蜘蛛？”

        厉智看着眼前的女子，并未多言，开始逐渐变化形态。

        林芊芊愣住了。

        “我看到好像是一种透明的半凝固或者液态的形态？”林芊芊伸出手指戳了戳眼前这团不明物体，“触感是软的，有点冰冰凉，好像水银一样。”

        “对，就是这样。”飞墨道，“可以随意变形的水银形态。”

        那团东西顺势包裹住了林芊芊的手指，她忙将手给缩了回来，茫然道：“这是什么东西啊？地球网络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这不是网络，这就是意识体的形态。”

        “意识体？”林芊芊有点懵，“那我们人类也有意识体吗？”

        “人类的意识体也是这样的，这就是我们的本源。”飞墨道，“高维度的人可以把他们的本源意识体给显化出来，凡人做不到。”

        牧麟人后来给她解释说，这种应该就是高密度的离子态，呈现出流动的状态。即为物质极高频的振动，从而变成一种纯粹的能量体。

        林芊芊不明觉厉。

        关于这意识体，林芊芊也曾听说过一些相关内容。

        有学者认为，宇宙起源之初其实是没有任何物质的，宇宙就是一团统一而庞大的高频能量意识体。这份意识体不断地扭曲分裂，形成了原子、分子、有机物和无机物。

        宇宙中的所有一切物质，都源自于这份意识体，现实中的人类是一个个不同的个体，但其实大家也都是来自于这同一份意识体，暂且称之为“集体意识”吧。这是一种非常强烈的振动能量波，也就是创造万物的本源。

        整个宇宙都在一刻不停地运作着，万物由振动而产生，振动就是一种能量。现实生活中所能看见和摸到的物质也都是由能量组成，不管是有形之物还是无形之物，都是不断振动的能量，二者的区别在于振动频率的不同。

        振动频率高的就成为无形之物，比如人的意识、思想和情感；振动频率低的则成为有形之物，比如看得见摸得到的各类物品、人体，等等这些三维空间内所能接触到的一切实物。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本源啊……实在是太高深了。

        林芊芊长期以来的迷惑，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答案。

        道生一，一生万物，万物归一。

        林芊芊思索片刻，问道：“这也就是说，人类的个体意识其实都源于宇宙的集体意识，我们的个体意识就是集体意识所分化出来的，所以我们最终都要归于这集体意识，也就是要归于本源？”

        飞墨道：“是的。”

        林芊芊又仔细琢磨了一下，问道：“所以人类的肉身，相当于一个实体的容器，灵魂和意识都被困在这个肉身容器里面，我们就这样被锁在地球人间里不断地轮回投胎。而那高维度灵界中的灵体们，相当于没有肉身的束缚，只有灵魂和意识的存在，所以他们就可以随心所欲地穿梭于不同的维度空间，变化为各种各样不同的形态，是这样吗？”

        “也不是，高维度的人也是有肉身的，原人也有，只不过他们的肉身比我们的要高级很多。”飞墨道，“在我们的这个宇宙游戏当中，只有很高维度的人才可以随时呈现出这种水银形态的意识体，这种情况是比较稀少的。”

        “原人是属于宇宙之外的存在，宇宙游戏就是原人所创造出来的生物圈，可以做实验，可以做保健品，还可以用来做游戏赚钱，物尽其用。”飞墨继续道，“但是这个游戏的价格很贵，没有钱的原人是接触不到的，所以这里面也有不少人物是npc（非玩家操纵角色），他们是没有天魂的。原人只要足够有钱，就可以拥有很多个不同的账号，就像你的天魂一样，你只是她其中的一个游戏账号。”

        居然还能这样？林芊芊又被刷新了三观。

        难怪她之前就有梦到过自己是其他非人类的角色，原来就是她天魂的不同游戏账号啊。

        林芊芊试探性地问：“我的天魂有那么多账号，不会哪天就把我给忘了吧……”

        飞墨道：“不会的，她在你身上花了很多钱。”

        看来这点倒是和凡间的游戏玩家一样，氪过金的账号一般是舍不得就这样弃掉的。

        入夜，林芊芊回家后看到一个人面蜘蛛的不明灵体出现在旁边，她不想搭理，径自清洗衣物去了，然而那东西总是在家里晃来晃去，无法忽视。

        林芊芊腾不开身，再加之近来情绪有些颓丧，便让人魂自个儿出去给它做超度。

        她看到人魂离体，双手结印给那人面蜘蛛念了三遍光明真言，没效果，又加了一遍心经的咒心，观想从地下开出白色的莲花，将其托着飘上了天空。

        超度完毕，人魂回归，林芊芊以为就此结束，可不到一会儿又看到那个人面蜘蛛在家里到处乱爬。

        她皱了皱眉，秉持着超度不走就直接打死的原则，毫不犹豫地变出大刀砍了过去。

        就在林芊芊将刀刃砍进灵体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变了。

        人魂的神情麻木而冷漠，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人面蜘蛛在她的刀下不断挣扎，她又狠狠劈了一刀，灵体逐渐消散，最终消失不见。

        天道无情啊……

        厉智始终都站在旁边，双手环胸默默围观，林芊芊看了他一眼，回房念经。

        她上床盘腿打坐，双手结印念诵心经，脑海中却是又看到刚才那个人面蜘蛛朝着她徐徐爬近。

        ——这是个什么情况？

        林芊芊有些不耐烦地道：“厉智，是不是你的手下？你赶紧把她收走，别在我家里爬来爬去的，烦不烦啊？”

        厉智缓缓出现在她身侧，仍旧双手抱臂，淡笑道：“你别叫我，这可不关我的事。”

        “这不是蜘蛛吗？你不也是蜘蛛吗？”

        “难不成这全天下的蜘蛛都是我亲戚？”

        “……”

        林芊芊想了想，决定还是再试试超度吧。

        她带着那个人面蜘蛛一起念诵心经，这一遍才刚念完，便见地面上出现了一片七彩光华，人面蜘蛛看到后便直接爬进去了。

        林芊芊轻叹一声，果然还是要她本人亲自带着念经才行。

        她敛回神思，继续专注诵经，心经念完后接着念百解咒，当念到张道陵名讳之时，脑海里蓦然看到身穿黄色道袍的张天师出现在了跟前。

        “以后超度的时候别给我敷衍了事，若是原本可以超度的灵体被你错杀，是要给你记过的。”

        短短几句话，说完他便消失不见了，一如从前那般高冷。

        林芊芊一时还没缓过神来，呆呆望着尊师消失的方向，鼻头一酸。

        她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这种事还要让师父出面提醒。

        修炼之路，道阻且长，迷惑颠倒，根本就不像小说和影视剧里面那样，主角一路逆袭开挂升级，轻松铲除一切障碍和敌人。

        哪里有这么多外挂，哪里有这么多巧合，现实永远比小说和电影要更为残酷得多。

        当真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啊……

        本就沮丧的心情更是低落了几分，她双手抱膝，垂眸望着自己的脚尖。

        “这没什么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厉智走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以后注意不要再犯错就好了。”

        “上面真的是在随时看着我们。”林芊芊喃喃道，“所以，这发生的一切，都是考验吗？”

        厉智道：“是啊。”

        “那你呢？”林芊芊抬眼看向他，“你也是我的考验？”

        厉智垂眸看着她，没有说话。

        “其实啊，我从来都没有将你们看作是陪练，更没有把你们当成是工具人。你们都是有血有肉、有灵有性的生命，有自己的思想意识和情感，你们都是自己生命中的主宰。你们对我而言是配角，而我在你们的生命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林芊芊轻声道：“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太大分别，只不过‘我’正好是‘我’而已。我们的本源最终都是要归于集体意识的，如果真有一天能够实现万物归一，不分彼此，那该有多好。”

        “所以啊……”林芊芊柔柔地笑着，“你也不用为了取悦我而变成别人，你就用你自己的样子，就做你自己就好了。”

        厉智仍旧没有开口，只是目光深邃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久久未动。

        林芊芊与他沉默对望着，忽然间又想到了修罗王和风息，心头猛然一酸。

        “厉智，有些话我憋在心里面很久了，很难受，想要说出来发泄一下，你就当我是在说废话吧，不用理会我……”

        厉智坐在她身旁，轻声道：“你说吧。”

        林芊芊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抬眼望向虚空中的某一点，徐徐开口：“他们一直以为我就是那个他们深爱的女孩，我自己也曾经是这么认为的。起初我还感慨，他们的爱情是多么伟大，跨越了成千上万年都无法忘怀，而我也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他们，以为是前世情感的延续……结果后来才发现，这全部都是另一个灵魂碎片的记忆，我根本就不是那个女孩，我与他们从不相干，我甚至之前都不认识他们。”

        厉智微侧身看向她，认真倾听着。

        “一想到那些日子我对待他们的真心，为他们纠结过的心绪，为他们流过的眼泪，就像是一场天大的笑话……当真就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啊。”林芊芊自嘲地笑了一声，哽咽道，“不过，就这样断了也好，我原本真的以为他们会一直跟着我一辈子呢……”

        “爱情真的是把双刃剑，可以让人幸福，也可以让人痛苦。”林芊芊侧头望向身边的紫衣男子，“所以厉智，你要是想体验爱情的话，我建议点到为止，再继续下去，可能你也会感觉到痛苦的。”

        “为什么？”

        “因为爱而不得。”

        厉智就这么默默地看了她许久，忽而轻笑了一声：“我做事向来都是有始有终，从不半途而废。如果真会痛苦，那也是我必须经历的。”

        林芊芊扯了扯嘴角，转回了头。

        厉智沉吟片刻，徐徐道：“其实他们也是爱你的，在知道真相之后，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选择继续留下来，我觉得他们对你的感情也不比对风迹的少。”

        林芊芊垂着眸子，抿唇不语。

        “应该是你的纯粹与真诚，打动了他们。”

        “什么？”

        “或许就是，在你经历了伤害和欺骗之后，还会愿意去继续喜欢他们，继续相信这个世界。”

        一直都在强颜淡漠的林芊芊在这刻终于崩不住了，眼睑一颤，便落下泪来。

        上面其实一直都在提醒她，让她一定要相信爱，相信一切皆有希望。

        还让她心存善念，将不喜欢的事物变成喜欢的，保持这一颗赤子之心。

        虽然很难，但她一直记得，并且一直都在努力去做。

        为了不负上面的期望，更是为了她自己。

        因为她深知，修炼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要修心，她当下正在经历的这一切，全都是对她的磨炼和考验。

        若是连自己的内心都改变不了，又谈何解脱和出离？

        “……你别哭了。”厉智似是有些无措。

        “今晚是最后一次。”林芊芊将脸埋进膝间，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我会彻底放下，以后绝对不会再为这件事哭了。”

        厉智就这么在旁边默默地望着她，抬了抬手，又放了下去。

        林芊芊自然是看到了，低声道：“亏你还是地球的网络，连哄女孩子开心都不会。”

        厉智认真道：“我不会，但我可以学。”

        “……算了吧。”

        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无论是好是坏，都不要再去执着和怀念。

        时间终究会使我们与过去握手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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