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出门后，阮青梧让小玉在前面带路。

        自己则跟在后面，暗暗地记路线。

        阮府大夫人刘氏所住的院子离她住的小院十分远，阮青梧估摸着她们走了至少有十五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只见院外粉墙环护，院内绿瓦红柱，一路名花名草不知几何。

        比她那破小窄的院子豪了无数倍。

        阮青梧甚至怀疑，光这院子拿来铺地的鹅卵石，就抵得上她那整个院子的价值。

        “哟！二姐姐终于来了！”

        “再不来太阳都要落山了！”

        “好大的面子呀，竟然让母亲等你那么久！”

        阮青梧才刚刚走进内院，就听见一声接一声的冷嘲热讽。

        她抬眸看去，入眼便是一群身着五颜六色彩裙的小姑娘。

        这群小姑娘，昨日还因为“误杀”了原主而惊慌失措，等知道她没死后，又原形毕露来欺负她。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而堂首正中间坐着的，则是一位端庄贵气的妇人。

        “青梧请夫人安。”

        阮青梧按照事先从小玉那里问来的礼仪，俯了俯身。

        其实小玉跟她说，她见到刘氏后要自称女儿，对刘氏则称呼为母亲。

        规矩阮青梧当然知道。但这两个词，她无论哪一个都说不出口。

        况且，这刘氏也不是原主的亲生母亲，根本就配不上她喊一声“母亲”。

        刘氏注意到了阮青梧称呼上的变化，皱眉看着下首低眉顺眼的阮青梧好一瞬，才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不高兴的情绪直接就写在了脸上。

        阮青梧却没去理会她的不高兴，而是十分淡定地起身走到了一旁，跟其他小姑娘不远不近地挨着站着。

        “二小姐今儿来的怎么晚了些？”

        说话的是刘氏身边的桂妈妈，平日里惯会看自己主人的眼色。

        阮青梧看了眼端着杯子喝水故不做声的刘氏，忍不住在心里冷哼。

        她无论如何也是府里的小姐，就算是来晚了，也轮不到桂妈妈一个下人在这里当众责问她。

        刘氏却对桂妈妈的无礼采取默许的态度，摆明了是在给她难堪。

        平日里，原主还不知遭遇过多少次类似的事情。

        天长日久的，整个阮府从上到下自然都轻视她，欺负她。

        所以小姑娘才会从小就养成那般唯唯诺诺毫无主见的软弱性子，也给她后来的惨死埋下了极大的伏笔。

        “这话是夫人问，还是刘妈妈问？”阮青梧反问道。

        无论是刘氏还是桂妈妈闻言愣住了，显然都没料到阮青梧会如此问。

        一旁的阮月白开口说道：“二妹妹这话问的好生奇怪。母亲问的如何，桂妈妈问的又如何？”

        阮青梧瞥了她一眼，回道：“有什么好奇怪的？夫人是长辈，问我为什么来晚了，那是关心我，我自然得好好回答。但桂妈妈就不一样了，若是她问的话，我则可以选择不回答。”

        阮月白看了眼自己母亲和桂妈妈的脸色，追问道：“桂妈妈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年龄和资历都摆在那里，怎么就不是你的长辈了？”

        “大小姐此言差矣！桂妈妈她再怎么资历老，也还是下人。大小姐让我称呼府里的下人为长辈，那爹和夫人又该如何此处？”

        “你……”阮月白见她把火引到自己身上来，瞬间就怒了。

        然而不等她说完，阮青梧就打断她接着道：“况且，夫人都尚且没有发话问我，桂妈妈一个下人又如何有资格先问？”

        阮月白被她怼得说不出话来，半天也只憋了句：“强词夺理！”

        “一天不见，你的嘴倒是伶俐了不少！”刘氏盯着阮青梧，冷冷地说道。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臭丫头如此牙尖嘴利？

        “谢夫人夸奖！”阮青梧微笑着说道。

        见她这般厚脸皮，刘氏心里更加堵了。

        一旁的桂妈妈，那神情则是完全没法儿看了。

        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她跟在刘氏身边这么多年，作为刘氏跟前最得脸的人，除了老爷，府里谁见了她不都是客客气气的？

        像今天这般被一个小丫头片子下了脸子，还是头一回。

        “那我问你，你今天为何来晚了？要是说不出个正经缘由了，可别怪我以‘无视家规’的名义惩罚你！”刘氏忍着气说道。

        说完又补了一句：“这话是我问的，现在你总该好好回答了吧？”

        刘氏故意将“好好”两个字咬得很重。若是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就以“目无尊长”为由好好罚一罚这臭丫头！

        “当然，谢夫人关心！”阮青梧脸上依然挂着得体（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我昨天不知道怎么落到了水里，有些受了寒，今早头也疼得厉害，所以便来晚了些。”阮青梧一边说，一边留意花厅内其他人的神色。

        果然，她话音刚落，厅里就有人慌了神色。

        阮青梧一看便知哪些人参与了昨天的“谋杀”行动。

        “好端端地，怎么会落到水里？”刘氏皱眉说道。

        她只知道昨天阮青梧身边的丫鬟过来说自家小姐不见了。

        后来刘妈妈带了不少人去找，结果回来却说是阮青梧好端端地在自己的院子里，是宁心阁的丫鬟自己一惊一乍，以为人不见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落到水里的。不过幸亏之前偷偷学了游泳，也幸亏踩到了水里的大石头，才得以从水中爬了起来。只是醒过来后，便什么也不记得了，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落到水里的。”阮青梧把对小玉说的那套说辞重新说了一遍。

        听到她失忆的事情，花厅中原本有些慌张的几个小姑娘瞬间就松了口气。

        只一个人，紧紧地盯着她，若有所思。

        阮青梧迎着目光看去，发现那少女站在一众小姑娘的最前面，离刘氏最近。

        只见她身着一袭鹅黄色裙衫，头上除了一支紫色的水晶吊坠，再无别的多余装饰，整个人看起来既清丽又出尘。

        阮青梧猜测，这位便是原书中害死原主的罪魁祸首之一——阮月白，阮府的嫡长女。

        接触到阮青梧回视的目光，阮月白丝毫不觉尴尬，而是继续看了她两瞬后才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阮青梧心里微微沉了沉，这个女人，不，目前还只能称得上是小姑娘，城府和心性都不简单。

        “你一个女孩子，好端端地学游泳做什么？”刘氏脸上既有狐疑，也有不屑。

        甚至还带了几分可惜。

        “我那破院子里不是有个水池吗？我闲来无事就喜欢玩水，玩着玩着就学会游泳了呗！”阮青梧不在意地说道。

        刘氏接下来又问了阮青梧两句关于落水的事情，阮青梧都敷衍了过去，说来说去都说是不记得了。

        见问不出多余的话来，刘氏便将此事定性为是她自己不小心失足落进了水池里，然后便让众人散了。

        阮青梧不想因此事生出多的枝节，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编谎话太累了。

        “去把阮月白院子的那个丫鬟找过来。”

        琉璃阁内，阮月白对自己的大丫鬟绿坠说道。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隐秘点，别让闲杂人等知道了。”

        绿坠连忙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只片刻，便又带着小玉进来了。

        “奴婢拜见大小姐。”小玉行了个丫鬟礼。

        “嗯，起来吧。”阮月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二妹妹刚才在母亲院子的时候说她失忆了，此事当真吗？”

        等小玉起身站到一旁后，阮月白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昨天那么多人亲眼看见阮青梧被丢进了水里，这事假不了。而她当时没有了呼吸也是事实。

        阮素衣她们蠢，所以才完全没想到这其中会有什么蹊跷。

        还有，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阮青梧会游泳的事？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玩着玩着就会了吗？

        难不成阮青梧当时只是一口气没有缓过来，并没有真的死去？

        “当真。小姐她确实是失忆了。”小玉想也不想就回道。

        “阮青梧真的会游泳吗？”阮月白紧紧地盯着小玉，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而小玉则早在阮青梧在刘氏院子里说自己会游泳时，就已经诧异过了。

        再加上她脑子并不笨，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她只有同阮青梧站在一起，对她才是最好的。

        所以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二小姐确实会游泳。只是之前怕被人笑话，所以才没告诉其他人。”

        见阮月白的眉头越蹙越深，小玉犹豫犹豫了一瞬后，还是试探着说道：”昨天傍晚我来求见大小姐，就是想禀报这事来着。”

        说完就忐忑地瞅着阮月白。

        阮月白何等聪明之人，自然知道这小丫鬟的心思。

        “你放心，这事也不能怪你。”

        听到阮月白如此说，小玉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只要大小姐不要她的命就好。

        可谁知道阮月白却接着说道：“只要你好好替我办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小玉闻言后整个人顿时就僵住了。

        大小姐这话的意思是，自己的小命还提溜在她手里，若是想要保住，还得乖乖听话办事。

        “不知大小姐要奴婢做什么事情？”小玉硬着头皮问道。

        这丫头还算聪明，阮月白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回去后，多注意观察着点，看看二妹妹她有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阮月白顿了顿以后才接着道：“比如说性情跟之前有些不一样，或者说像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她觉得，既然重生这般匪夷所思的事情能发生在她身上，就同样能发生在阮青梧身上。

        如果真的是这样……

        阮月白眼中的暗芒一闪而过。

        “啊？哦。”小玉虽然有些没听明白，却不敢多问，只能应了下来。

        大小姐是阮府最受宠的嫡长女，而她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大小姐若是想让她死，她是必然活不下来的。所以她不得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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