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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夜色如墨,渲染着沉闷。

        几个小小半透明的积雪在街道角落里堆积,随着二月的结束,加上近日的好天气,已然催化了冬日寒冷。

        东城国兴大剧院门前,人群聚集,窃窃私语。

        巡捕房新任探长顾摹乘倚在大圆柱上,几缕发丝下的眼睛了然无趣的瞧着人群,摆摆手示意探员将四周围起来。

        这一举动,立马让人群中发出不满的声音。

        见状,顾摹乘眯眯眼,懒懒散散地往前走了几步,迅速掏出腰间的枪,对着其中闹得最欢的一位,漫不经心地说:“怎么?巡捕房办案不满意?要不去牢里耍耍?”

        那人立马噤声,陪了个笑脸。他身边的女子立马低语:“疯了?你不知道他是谁吗?顾家顾摹乘!”

        周围的听见此人的群众不少都默不作声起来,只剩下一些人嘀嘀咕咕。

        没一会儿。前去剧院内检查的探员走出来,在顾摹乘耳边低语:“老大,是一具死了两个多月的尸体。”

        “这个月第几个了?”

        “第四个。”

        顾摹乘蹙眉。

        这国兴大剧院也不知招谁惹谁了,从年前的十二月份中旬开始的出现死尸。刚开始倒还好,只有一个,可接下来都是七天一具,而且尸体越来越新鲜。

        在这么下去,说不定就来刚死的了。

        “小陈,你让人把尸体带回检验,再把剧院的人一个一个审问一遍。另外派人问问季秘书他请的人什么时候过来。”

        说完,顾摹乘就潇洒地离开了现场。

        巡捕房撤离大半,只留下一些来记录客人身份详情,以及笔录。

        在国兴大剧院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那,季无常神情莫辩,微风顺着半摇的车窗吹进。他的发丝随之飘动,就这么盯了好一会儿才收起视线,继而嘴角挂上温和,偏头朝更里头的位置瞧去。

        “木古,你有什么发现吗?”

        坐在更里面的少年郎。身上穿着套深灰色道袍,手乖乖地搭在膝上,黑色的头丝乖巧地顺下,清秀面容泛着凝重,过白的肤色衬得嘴唇十分殷红。比起两个多月以前,此刻的陈木古,身上倒是多了几分道气。

        他轻蹙着眉头,慢慢地说:“的确不是人干的。”

        季无常颔首。

        正因如此,他才派人去山上将陈木古请下来。并不是不请望道,实在是耐不住那老道闭门不见他的人。

        不过,他倒是听望道炫耀过,陈木古天分极高。

        不管是什么几乎一学就会,望道常常惋惜应该早几年就收人为徒,那么现在一定是一位十分出色的道士,虽然两个月也不差。

        “剧院上头弥漫着一股很淡的怨气,”陈木古说,“师叔,我能进去看看吗?”

        季无常:“可以。”

        沉吟片刻。

        他接着说:“木古,因为巡捕房介入得早,所以我给你安排了特别顾问一职,明日你随我去巡捕房怎么样?”

        “然后再来看现场,这样也方便许多。”

        “好。”

        大剧院门前很快空无一人,只留下几张电影宣传单。上头写着「玉面小生楚明森新电影国兴大放送」。

        季无常将陈木古送到西城,摇下车窗叮嘱。

        “木古,明天让司机8点来接你。”

        陈木古微微点头,“好的,师叔,慢走。”

        车渐渐远去,陈木古沉默地扫视一圈,有两个多月没回来了。过年时,大风雪将他阻在山上未能回来陪阿嬷吃饺子。

        陈木古往前走,轻车熟路地拐进一个又一个巷子里。西城还是那副老样子,处处都露出生活的窘迫与无奈。

        可能是现在有技压身,心里有底气。陈木古久违的没有提心吊胆,脖子上挂着的命石一直温热。

        师父说过,福灵是婴童至纯至善的产物。福报是成人在经历后选择放下产生的东西。因此,福灵的存在更少,更难得。会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用担心怨气对身体所造成的伤害和影响。

        他可以放心大胆地装满命石。

        很快。就到自家门前,可能是思乡近怯。陈木古迟疑了一下才敲响门。没一会儿,陈阿嬷就从里头拉开门。

        “回来了?”

        早前季无常就派人通知陈阿嬷他会回来。现如今瞧着阿嬷还未褪去的外衣,想必是等到现在。

        “阿嬷,你应该早点睡。”

        “年纪大了,哪有那么多觉可以睡。”

        陈阿嬷面色朝两个多月前好很多。双姝一事结束,段家二小姐给的报酬很多,足以支撑他家一整年的开销,甚至他现在有时间,还能带阿嬷去看看脚。

        陈木古想。

        “阿苦,在山上怎么样啊?”陈阿嬷握着陈木古的手问。

        “挺好的,有吃有喝,师父悉心教导。”

        “那就行,那就行。”陈阿嬷突然叹息着说,“若不是没了祠堂,我就可以向李家列祖列宗好好地说道说道。”

        “错了,都错了,”她深陷的眼窝下,眼睛带上点点泪光,干枯满是皱纹的手不停地抚摸着陈木古的手背,肩膀,“看看,多好。”

        陈木古低着头,任由陈阿嬷轻拍。

        “阿苦啊,你记得多攒攒钱,过两年你就该说个亲。趁阿嬷还在,能看见咱们陈家开枝散叶。”

        “现在你有了师父,就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阿嬷是真的高兴,可以含笑九泉了。”

        陈木古这才抬头,喃喃说:“阿嬷不要胡说,你会长命百岁。”

        陈阿嬷眼里泛起一丝悔意,她微微閤眼说:“阿苦啊,一定要找个人陪你度过这一生,不要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死去。”

        “阿嬷放心。”

        絮絮叨叨说到大半夜,陈木古才总算是将陈阿嬷哄去睡觉,松了一口气,起身动作轻柔地拉开门,往一旁的侧屋走去。

        虽好长时间没人住,但是陈阿嬷一定是打扫了。

        陈木古看见如他去山上前一般干干净净的房间,叠的整齐的被子,就连茶壶都未积灰,反倒是十分锃亮。

        “阿嬷辛苦了。”陈木古小声地说。当时说要请个人来,但是阿嬷死活不让,好在什么事都没有。

        他褪掉衣物,躺在床上,冰冰凉凉的感觉反而让人变得十分清醒。回想这两个月的一切都觉得恍如隔世。很多东西他都学得很好,在望道眼中经常看见诧异与惊喜。从而导致,今天只有他一个人下山。

        只是至今,他们都未能得知纸人的来历,它们消失得无影无踪。更不知道从春宴楼失踪的姑玉在哪。他明日还要去看看[坑],听闻唐妈妈气得很,派出去许多打手,都未能寻到半分姑玉的影子。

        清晨来临。

        刺眼的阳光从门缝里挤进来,细小的灰尘微微鼓动。

        陈木古坐起来穿戴好,打了水要洗脸时。他的视线定在钉子上挂着的一块面巾,与他家格格不入,阿嬷会买这么贵的?

        短暂的诡异感油然而生。

        不只是面巾。昨天晚上太晚,油灯又暗,他都没仔仔细细地看过房间。虽然很细微的差别,但是的确是多了一些不属于他又很贵的东西。

        正巧陈阿嬷来叫他吃饭。

        陈木古问:“阿嬷,这些都是谁的东西啊?”

        陈阿嬷微驼背的脊椎直起一下,瞥了眼那些东西,慢慢地说:“那些啊,不是你朋友的吗?人前段时间在这住了两天。”

        “?”

        “我的朋友?”

        陈阿嬷说了一声“是啊”,转身离去,叫着他:“洗好了吃饭,一会不还要忙吗?”

        留下陈木古原地震惊。

        朋友?

        什么朋友?

        陈木古一时没弄明白什么情况,只能匆匆洗洗脸,去细问陈阿嬷怎么回事。一直问了好多遍。

        直到陈阿嬷不耐烦了,拿起扫帚拍了一下他,才说:“你怎么能不记得朋友啊?”

        “阿嬷,他叫什么?”

        陈阿嬷想了一下:“好像叫什么飞。”

        什么飞?陈木古心里一惊,脱口而出:“段帆飞?”

        “啊对对对对,姓段。挺好的一个年轻人,人特别热情还听话,帮我干了好多活。阿苦啊,你有时间就买点东西去谢谢人家。”

        这个名字从陈阿嬷嘴里说出太过咄咄怪事。陈木古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能干巴巴地点点头,说晚些时候去看看。

        段帆飞想做什么?

        陈木古小口抿着白粥,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他们俩在双姝事件结束后,应该就不会再产生什么关联。

        本身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谈何是朋友?

        他不会是要报复我吧?

        陈木古心里头一颤,脸色难看起来。不至于吧?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值得他一个少爷亲自下场玩报复这一套,直接套个麻袋扔淮南河不就行了?

        直到吃完饭,坐上季无常的车。陈木古还是未能想出来个所以然,实在是不太能摸清楚段帆飞的心,尤其是一个阴晴不定的人。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顺其自然吧。

        巡捕房里比陈木古想象中的喧闹。

        上次来,他是作为一名犯人,不过听说那位探长被革职了。现在这位探长是新上任的顾家人。

        季无常在路上给他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如果说段家是淮南首富,那么顾摹乘所在的顾家就是军阀世家。

        只不过顾摹乘年少时同段帆飞一样荒唐,家里头让他来混日子。

        不过,顾摹乘却不这么想,比起其他职位。他反倒更喜欢巡捕房,案子办得有声有色,解决不少难缠的麻烦。

        有了顾摹乘,巡捕房办案质量大大提高,素质都提上来了。

        他们一进入。小陈就迎上来,说道:“季秘书,探长在里面。”

        要是平常人早就巴巴地迎出来,偏偏这顾摹乘压根对季无常的来临无感。当他们进来探长办公室时,陈木古确认,这位不仅是无感,还十分悠然自得地翘着二郎腿吃橘子。

        顾摹乘见到季无常,慢悠悠地放下橘子,打量了一圈站在那的陈木古。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头,这看上去连二十岁都没有,能用吗?

        于是,他不确定地问:“季秘书,你请的就是这位?”

        季无常一如既往地笑着说:“顾探长。人我给你带来了,你们俩聊聊熟悉一下。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说完,他不等他们说什么,就转身离去。

        顾摹乘:“……”

        得,官大了不起,小的佩服。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陈木古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木着神情,说:“陈木古。”

        “你这名字还挺奇怪。”顾摹乘不理解。

        “一个称谓而已。”

        顾摹乘挑眉:“你来做特别顾问,有什么能力吗?”

        陈木古纠结一下,实话实说:“我是个道士,擅长抓鬼祈福。”

        顾摹乘:“……”

        季秘书是不是身居高位太久,以至于把江湖骗子都忘了?

        知道顾摹乘不会相信。陈木古也并不打算解释,本身就是匪夷所思的事,不亲身经历体验,任由他人诉说也不会信一分。

        想到此,他淡淡地说:“麻烦顾探长找人带我去现场看看。”

        “现场?”

        “你要去现场?”

        顾摹乘表情疑惑,十分费解。

        “是的。”

        顾摹乘沉吟半晌,视线扫描在人身上那套道袍,有点头疼地说:“不急,你先跟小陈去工位上歇歇,了解了解案情,等会儿再说。”

        陈木古没说什么,就跟着小陈去外头歇歇。

        独留顾摹乘一个人费解外加无法理解。想不通的他,只能拨通季秘书办公室的电话,一接通就忍不住说:“季秘书,虽然我不是什么有能力的人,但是我有最起码分辨是不是骗子的眼睛。”

        那边顿了一下,传来一阵轻笑,慢悠悠地说:“顾探长,未必你的眼神就好。反正你那就是抓骗子的,不如试试再说。如果他是个骗子,抓起来也方便。

        “……”

        挂掉电话,顾摹乘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一向懒散的眸子变得谨慎起来。手指在电话上转了几圈,待那么边接起,他便说:“飞飞啊,最近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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