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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


陈木古摇摇头:“不是。”

        “那就好那就好。”

        瞧着小陈一副心落在肚子里的样子,陈木古心中不禁失笑。段帆飞到底是传言里多吓人,才能让人产生这种疑问。

        他掀起眼皮,朝倚在门框上的段帆飞看去。

        谁知,正巧人也在看他,嘴角还浮现出一抹笑,对上他的眼睛,特意歪歪头,好似在问他“怎么了?”。

        陈木古瞳孔一缩,假装若无其事的点点头:“可以走了。”

        从老六那里离开,小陈回巡捕房继续查沈月澜。二人就去了国兴大剧院,找到正在打扫卫生的宋回乡。

        “老大?”宋回乡显然很惊喜,却使劲压住神情。

        “这两天怎么样?”

        “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

        宋回乡:“没事,我好着呢。”

        段帆飞拍拍他的肩膀:“行,今天晚上我要来观影室,你帮忙留个门。”

        “好的,老大放心。”

        解决完,他们站在剧院门口,陈木古说:“我先去准备点东西,晚上在剧院门口见。”

        “我不能去吗?”段帆飞问道。

        “我还有其他事,”陈木古顿了几秒,实在是这人眼神执着,只能再说,“我还得去一趟春宴楼。”

        段帆飞伸出手臂搭在陈木古肩上,悠然自得地说:“巧了,我也要去春宴楼。”

        “……”

        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借口拒绝段帆飞,陈木古只好带着人先去望道常去的地方,采购一下点香唤鬼的东西。

        「炽香」

        二人站在南城一个极其偏僻荒凉的小院子前,一个还算是尚好的牌匾挂在门上。四周杂草横生,一眼望去破破旧旧,已没几户人家住在附近。

        早两年,几乎都往城里建设比较好的地方搬去,只剩下一些不愿意或者没钱的人留在老户。

        陈木古上前敲了三下门,里头传出来一道苍老半沧的声音。

        “进。”

        陈木古小心地推开并不怎么牢靠的门,发现院子里不比外头好半分。门篱败破得十分凄凉,随处可见的杂草横生。其中有几棵小树苗,上头密密麻麻挂着乌鸦的尸体与一些奇奇怪怪十分可怖的东西。

        风吹过,卷起一股子腥臭味来。

        一旁的段帆飞,瞬间拧眉,眼神里涌上厌恶,十分讨厌这股味道。如果不是为了和陈木古尽可能拉近关系,这种地方怎么也不可能会来。

        “你要不要去外面等我?”陈木古一个偏头,注意到段帆飞好像吃了一个苍蝇的般无法下咽的样子,好心地问。

        段帆飞眼皮跳了跳,想也不想就说:“不用。”

        陈木古抿了一下嘴,并不坚持,便就往前走。还好有一条勉强算是干净的小路,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进入不远处的房子之中。

        房门紧闭,门上挂了一个牌子「炽尸仁仁,香焚世世」。

        陈木古抬起手,在门上按照望道所叮嘱那般再次扣了三下。

        “进。”

        这一次,并不是那个苍老的声音,而是类似鸟儿语似的尖细声。

        「吱呀」

        这门好似常年没人开,不断发出声音。他们进入房间内,入眼的就是一口棺材,上头未盖棺盖。

        陈木古心里头有点发毛,他不会是记错地址找错门了吧?有些不确定的扬起声:“请问织先生在吗?我是望天道观的外门弟子陈木古,师父让我来找您买香。”

        “你确定你师父让你来这?“

        这话让陈木古动作微顿。

        段帆飞心里涌动着不安,这种环境很不舒服。那么大一口棺材摆在中心,四周什么都没放,怎么看怎么怪异。

        那似鸟儿语的声音再次响起:“先生说你要东西在棺材里。”

        陈木古彻底耷拉下眼皮,抬脚走了几步,站在棺材旁边,有些迟疑地伸手往棺材里面摸了摸。果然放着一个包袱。

        他手腕用力,将东西提前来。

        “见棺发财,见棺发财。”

        倏然,段帆飞僵着脸,呢喃几句。

        陈木古:“……”

        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跟着说了一句:“见棺发财。”继而从兜里掏出一个墨蓝荷包放在棺材里,这是望道交代的,在哪取东西,钱就放哪。

        “等下。”

        二人正要离去,突然进门前那道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陈木古最先回头,神情淡淡。接着是身体僵硬,脸都白了的段帆飞。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您还有什么事吗?”

        只不过一道沉着,一道尾音发颤。

        “好一个天生秽命。”

        “一阴三暗,四明五灭。世孽生偿,一生坎坷,却绝逢生。相生一缘,终离则生。乱世不知不见合,今无下一出。”

        “难得难得。”

        这是当初批下的命格之意。陈木古从记事起,就听了不知多少遍。他心沉了沉,语气不快不慢:“老先生,您是何意?”

        相反段帆飞是第一次听到关于秽命的全意。段家的知情者都在寻求解决办法,无人将真相告知于他。只会说,没事,再等等,一定会有什么办法。

        他心里不禁产生出一丝困惑,这位神龙不见尾首的到底什么意思?

        他们等了好一会儿,对方似乎只是随口这么一感叹,没什么别的想法。难道是一次性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命格感到惊讶?

        “我们走吧?”

        陈木古轻点了一下头。

        从「炽香」出来,二人发觉,外边天擦黑。明明没呆多久,竟都过去这么久了?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一眼。

        正巧瞧见原本死去的乌鸦扬翅消失。

        段帆飞眼皮重重跳了几下,脸色难看无比,一言不发拉起陈木古就离开此处,一直到春宴楼门前,才面色不虞地松开手,连给陈木古一个发声的机会都没有,便先一步踏进去。

        站在门口,陈木古看着一瞬间被香波淹没的段帆飞,抿抿嘴移开目光。

        “阿苦?”

        陈木古回头。

        只见唐妈妈难得穿的规规矩矩,一副惊讶的模样:“你好久没来,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我刚下山,”陈木古说。

        “你是来问姑玉的吧。”

        唐妈妈不知道为何,眉眼间一抹淡淡的疲惫。她先一步踏进来,陈木古忙不迭跟上。

        “她跟消失了似的,我派出去那么多人找,竟然连一个衣角都没看见。”

        瞧了陈木古一眼,她说:“这都两个多月了,你也别记着她了。谁知道是搭上什么男人跟人家私奔了,说不定就是那什么狗屁姑苏之玉。”

        陈木古眼里流露出一抹复杂,低低的说了一句:“我明白了。”

        “乖,自己玩会,”唐妈妈笑了笑,抬手解开旗袍上几粒扣子,摇着薄扇就迎上一个矮胖的男人,“呦,这不是许公子嘛,今怎么有空来?”

        陈木古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立在春宴楼中心,微垂着眼皮,掩了半个瞳孔,细白的脸颊被染上几分色。

        周围嬉笑琴声不断,到处都是姑娘们的轻声细语,撩人软意。

        坦白讲。一方面,他希望姑玉可以找到,最起码证明她平安无事。一方面,他希望姑玉不要被找到,不然死路难逃。

        比起这些,他更希望姑玉是真的遇见良人。

        毕竟她失踪的时间太巧,中间包含许多不确定的因素。万一是遇上什么,他也一时半会说不好,只能再看看了。

        “段小少爷。”

        陈木古掀起眼皮,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从戏台子上下来的雁飞,微微行了一礼,仰着头与倚在二楼栏杆上,往下看的段帆飞相视。

        “唱完了?”

        雁飞人绝色声漂亮,是春宴楼一绝。听她浅浅一笑:“嗯,唱完了。我先洗去妆,收拾一下过来找你。”

        段帆飞那一双桃花眼,犹如温了一池子水,嗓音低沉:“去吧,我等你。”

        这是陈木古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段帆飞。虽早有耳闻,但亲眼所见还是有些惊奇。之前听人家说,段家小少爷为了娶心上人同段老大闹了几百次。不过看二人这郎情妾意,估计再过个一两年,段老大就扛不住,同意雁飞进门了。

        “一会一起去剧院?”目送雁飞离开,段帆飞目光回到楼下一片红粉里,瞧着尤为清立的那人身上。

        陈木古敛了神情,特别善解人意地说:“不用了,我还有其他事。段少爷放心,我理解,你就好好忙你的。如果来不及,大剧院可以不用来。”

        说完,不等段帆飞再说什么。

        他就直接转身离开,却没看到身后楼上的人,手臂垫在栏杆上,一只手支起下巴,眸子里闪动着玩味,一直随着陈木古的身影消失。

        雁飞换了一身淡紫色旗袍,胸前攀着一株梅花,手里握着一把丝扇,腕上挂着一个翠玉镯子,衬得皮肤白晃晃的。她顺着段帆飞的视线,却什么也没看到,柔柔的打趣道:“爷,看谁呢,这么入迷。”

        段帆飞睨了她一眼,抬手将人揽入怀里,嘴角一挑。

        “吃醋了?”

        雁飞丝扇半掩:“奴家哪敢。”

        “就没你不敢的,”段帆飞手刮了一下雁飞的鼻尖,惹得怀中人一阵娇嗔。

        “爷。”

        段帆飞低头。

        “我要走了。”

        段帆飞亲昵地蹭了蹭雁飞的额尖,低语:“什么时候?”

        雁飞腻在他的怀里,二人耳鬓厮磨。

        “一个月后。”

        “爷,你最近就别来了,最好以后也不要来。”

        段帆飞把人圈在怀里,俯视着下方,眸子深处漠然。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雁飞的手指。

        四周没人敢靠近,都怕惹了不该惹的人。

        “嗯,爷应了。”

        雁飞眼圈蓦地一红:“爷,这些年谢谢你。”

        “嘘,”段帆飞将雁飞转过来,细心地抹掉她眼角的泪,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意,“还学会哭鼻子了?”

        “为了你的理想,好好的往前走,什么时候累了就回来。”

        雁飞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爷,雁飞知道了。”

        “希望有朝一日,你所想所愿皆得。”

        “借爷的吉言,一定会的。”

        段帆飞淡笑不语,揽着雁飞的肩离去。

        光暗线灰,一眼过去,人们沉浸在温柔乡中,过着不知所云的日子。

        从春宴楼里出来,陈木古站在街上。突然发现,他好像没什么地方去,家里阿嬷一切安好,想了想,只能转回巡捕房跟小陈一起吃饭。

        “沈月澜查得怎么样了?”

        小陈一滞,头埋得更低了:“我第一次遇见这么难调查的人。沈月澜的底子怎么可以那么干净,他就好像不存在一样,根本就没人知道。你说,他怎么可能不和人接触,就像是从出生到死都完全隔离在人群之外。”

        陈木古沉思,“一丁点不一样的都没有发现?”

        “但凡有一点,我也不这么无法接受。”

        不知道为何,陈木古想起魏敏给三寸钱的事。

        “有没有一种可能,魏家使了钱让沈月澜的周围邻居闭嘴?”

        小陈诧异:“不会吧?虽然他们翻来覆去都那么几句话,但是不难看出来,那些人没一个对沈月澜有好看法,言语之间的轻蔑和看不起都太重了。”

        “而且那一片几十户人家,得多少钱才能收买完?”

        陈木古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说:“我吃完了,先去大剧院,你继续查,不管可能不可能先试一试。”

        “行,我明白了,你注意安全。”

        到了国兴大剧院,陈木古扫视一圈没看见段帆飞,便提着包袱先一步进入观影室内。早早等待的宋回乡诧异地望着他,问:“老大呢?”

        陈木古低着头拆包袱,平静地说:“春宴楼。”

        宋回乡一脸了然,冷着脸不再问,余光悄悄地打量着陈木古。那天的事,历历在目,多多少少心中有一点好奇。

        陈木古没心思理会,趁着还有时间,得先把点香的工作做完。

        将包袱里的香与炉子和一些瓶瓶罐罐掏出来,他的神情认真,谨慎小心地将朱砂调成糊状,用毛笔沾上,往符纸上画出一个引路咒。炉子里灌了一些不知名的粉状,又把那些瓶瓶罐罐倒入炉中。

        下山前,望道说过,点香只有「炽香」的织先生调配得最好。

        一道道工序做完,陈木古就立在窗前往远方遥望,等待着十二点的来临。他削瘦的脊背挺直,斜影顺着光打下。

        马上十二点时,段帆飞踏进来就瞧见,陈木古那截细白的腕骨在光下晃悠,似乎比他见过美人的都漂亮。很多时候,他的身上总是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段帆飞看不清楚,又很好奇,没有雾气多几分鲜活的陈木古会是什么样。

        “老大!”

        宋回乡中气一声,打破观影室的平静。

        被吓了一跳的陈木古扭头望向门口,对着段帆飞点点头:“我都准备好了,现在就等时间到点。”

        “好。”

        说完,段帆飞看向宋回乡,心中思及危险性。

        “回乡,你先回吧。”

        宋回乡一愣:“老大,我可以帮忙。”

        “没事,人够了。”

        “好吧。”

        宋回乡失望地低下头,慢吞吞地离开。

        人一走,观影室内就剩下陈木古与段帆飞,二人无言。一时,气氛凝结,一丝微弱的波动都显得明显。

        没人主动开口,就这么沉默下去。

        时钟在走,天空极黑。

        十二点缓缓而来,陈木古听到钟摆声响起又落下,下意识想叫段帆飞准备,一偏头发现不知何时人睡着了。

        他蹙眉,但还是放轻脚步,将一张护身符贴在段帆飞的椅子背上。

        贴完,陈木古便将沈月澜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上,点火燃香。

        炉子上方飘起燎燎烟雾,异香霎时铺满观影室,又在转瞬即间变得浅淡。陈木古将写了生辰八字的纸条点燃。

        闭上眼,他默念着“沈月澜”的名字。

        一声接一声,声声不见断。

        观影室的灯在几分钟后,开始不断地闪动。周围的温度下降,一阵阵阴风四起。很快灯在持续的闪烁几分钟时彻底熄灭。

        门在黑暗中缓缓地关上,砰的一声响。

        “沈月澜,淮南人士,死于火劫,附于幕布。”

        “急急如律令,祖师爷问寻。来时问前世,去时今生算。人言噤口中,死后不吐灭。”

        随着陈木古冷清的声线响起,案上的炉子微微颤抖,香绵延不绝。幕布之上开始发出挠人心肺的撕扯声。

        黑暗里,人的五感被放大。

        他清晰地感觉到,沈月澜的拒绝。

        沈月澜不愿意出来面对他们,却也不动手,只是在抵抗引香的力量。陈木古心中不解,却未停半分。

        他只是轻道。

        “沈月澜,我已经知道你与魏敏的关系。如果你一直拒绝。那么大剧院闹鬼一事就会闹到人尽皆知,你应该不愿意这么发展。”

        “你不会想看到她受到无谓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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