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大朝会

大梁国都名为上京，同时也被称为神京、中都，是梁州之中最大的府城，也是九州之中最大的城池。
  其占地之广堪比三州府城相加。
  上京之内，布局按照周天星数排列，每一条主要街道对应一颗主星，主星之下按照星宿寓意分划坊市。
  各个坊市大小不同，作用不同，但它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房价。
  坊、市，坊为居民区，市为交易区，两者虽在一处，但却严格分开。
  既居民区不得经商，交易区按照宵禁歇业，并依靠特定的规章制度管理。
  如此分划也能更好的管理整个上京。
  而房价能成为特点的原因是在恒帝继位后。
  恒帝为宣帝幼子，这皇位本不该由他继承，在此之前早已经设立太子，甚至太子已经监国辅政三十年之久。
  但在五年前，宣帝病重后突然下令废除太子之位，并火速定下幼子身份，甚至以最强硬的手段压下了所有反对的声音。
  那一天，上京的街道都是红色的。
  而在恒帝继位后，也展现了不输于先辈的能力，甚至屡次创下不可能完成的奇迹。
  可就算如此，在这朝堂之内，依旧有着不协调的声音存在。
  为此恒帝特意定下了一个特殊的议事制度。
  大朝会。
  和每日举行的朝会不同，大朝会每三月一次，不仅各州州牧需要入京，其余各地官吏也要随之同行，并汇报各地近况。
  而随着这些官员的涌入，自然需要在上京寻找一个落脚之地，这也是造成上京房价昂贵的原因。
  甚至有人称，看一个人是不是贪官只要看他在上京买下的房屋就能确认。
  外部坊市的小住房一般都是小贪，内部坊市的三进宅院是大贪，临近皇都的七进宅院那就不是贪了，需要查一查祖上的身份。
  至于不贪的，他们一般都住驿站。
  大朝会的推行带动了上京的房价，但也同样带动了经济，按照恒帝所说，这叫做外来注入带动本地发展，名为双赢。
  实则是恒帝赢两次，因为他才是最大的房地产售卖方。
  而这种方法也是来自一位幼时的朋友之口。
  皇位之上，恒帝想到了那位与众不同的朋友，不知道对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神捕之位上消磨时间。
  想到对方不动佛的名号，恒帝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大梁官员按照品阶划分，九品为末，一品为最，同时在按照官服颜色花纹区分。
  九品浅青，八品深青，七品浅绿，六品深绿，五品浅绯色，四品开始为绯红色，三品之上为紫色。
  而黑色和白色最为特殊，是神捕衙和镇妖府的官服颜色。
  同时这两者身上的图案也各不相同，神捕衙多是威严异兽，而镇妖府则是花草树木。
  参加大朝会，最低也要绯服才行。
  “至尊！冀州之地妖物猖獗，那蛟龙王敖青肆意屠戮我人族百姓，当尽快派兵镇压啊！”
  冀州州牧林书文在朝会开始之后率先说道。
  大梁虽然立国已久，但朝会规矩并不森严，同时允许各位大臣畅所欲言，而不用禀告行礼。
  而听到林书文之言，其余各州也纷纷进谏，表明各地之灾祸。
  恒帝慢慢听着，心中并不意外，对于各地妖祸他已经先行了解过，这也是此次朝会商议的关键。
  尽快镇压妖乱，安抚九州之民，这才是大梁存在的意义。
  大殿之上，文武分列两边，而在皇位之下还空余四张座位，能在这朝会之上享受齐座之礼，四者的身份可想而知。
  这叫做柱国之位，只有四位大柱国才有资格坐下。
  但现在上面空无一人。
  而在大柱国之下，是八位辅佐国柱，称为八庭柱，在这之后是最为特殊的神捕衙之位，对方不在朝堂之列中，而是在皇位的右手下方站定。
  按照远近之别，这是最靠近恒帝的位置。
  现在，当代捕神周希白正站在那里，一身黑色官服没有一丝褶皱，而听到大臣们的议事后表情也没有一点变化。
  他就像木头人一样，只在听到恒帝的声音时，才会微微移动身躯。
  而一位紫服大员在看到周希白这副表情后，心中冷哼一声，随后越众进谏道。
  “至尊，妖族之祸不可不除，但妖土之害又不可不防”
  “现在军部人手紧缺，不仅缺少精悍的士兵，更缺少合格的统帅”
  “如此派兵镇压，只会徒增伤亡！”
  众人听到此言纷纷沉默，其中一些官员注意到说话之人的身份，心中明白这些旧太子一脉又开始作妖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朝堂的地方就有派别。
  大梁也是一样。
  当今朝堂之中因为恒帝继位时间过短，根基不深，再加上麾下拥护之人大多官位不高，而且还要遭遇外人抨击。
  这也让恒帝的话语分量与日下降。
  毕竟当初太子一脉巩固腐化三十年的势力群体不是那么好打破的。

  因此，当这位紫服说完后，迎合声淹没了反对声。
  “廖大人说的没错，士兵也是国民，他们的伤亡难道不应该避免吗！”
  说着此人看向了周希白。
  “您说呢，捕神！”
  对错只是借口，伤亡也只是掩盖，他们的目标很简单，那就是神捕衙。
  这个独属于至尊的武力机构虽然已经大不如前，但依旧如同一柄悬停在所有人头顶上的尖刀，只要落下，立刻就能带走一条人命。
  所以让这柄刀不再锋利，就是这些人的目地。
  周希白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握住腰间长剑的手指晃了晃，目光在说话之人的脖颈上停留了片刻。
  就是这片刻的时间，所有大臣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寒风。
  风声划过，一阵足以让人冷颤的寒意出现，瞬间打消了那些准备附和的声音。
  能在朝会之上佩剑，本就是一项不合常理的特权，但放在神捕衙的捕神身上，却又是那么的合理。
  “神捕衙之责为保国护民，但妖祸之事应该由镇妖府处理”
  “各位可否记得，这镇妖府的鼎盛诸位可是出了不少力啊！”
  周希白放下握住剑柄的手，一双冷漠的双眼扫过滚滚朝臣，这些人为了分化神捕衙的力量可谓不择手段。
  原本镇妖府的建立是为了帮助神捕衙减轻压力，此后两者分属不同的职责，本不该有所碰撞。
  但在这些有心之人的手中，镇妖府反而成了吸取神捕衙血液的烙鬼。
  资源的减少，人员的损耗，同时还要兼具那些已经分割出去的责任，最后好饭都让别人吃了，累活都让自己干了。
  周希白第一次生出效仿那李乘风的想法。
  这诡诈恶心的朝堂确实不太适合他这种武夫。
  而且恒帝一直的不作为也让周希白觉得恼怒，这位至尊自从继位后虽然创下了不少奇迹，但在个人气魄上，差了宣帝不止一筹。
  同时这些人明面的目标是神捕衙，但暗地里不还是针对恒帝。
  几人刚刚的意思也十分明确，那就是继续让神捕衙辅助清除妖祸。
  虽然在大朝会开始之前，周希白已经下令各州，让神捕们清理妖祸，但自愿和被迫还是有区别的。
  “捕神之意难道是指至尊偏颇！”
  “同为大梁子民，奉献自己的一份力不是应该的吗！”
  无耻两个字在周希白心底浮现，接着嘴角不由得露出讥讽的笑意。
  “花大人此话确实没错，那这次就由您带队吧”
  “正好也让我看看，您的嘴是不是真能斩妖！”
  “毕竟，您也是大梁子民啊”
  此话一出，恒帝也看向了此人。
  而听到此话，对方得意的嘴脸开始慢慢消失。
  不待对方反驳，恒帝就准备任命此人为督办指挥，全权处理此次妖祸蔓延之事。
  但旧太子一脉势力雄厚，一群人又开始谏言，这让原本讨论妖祸的朝会开始渐渐偏移。
  一些已经被妖乱侵害多日的州府官员更是皱起了眉头，其中冀州州牧林书文已经快要到达爆发的边缘。
  各州百姓正在受苦，此时这些人还有时间吵闹！
  但还不等他开口爆发，就听到大殿外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响动如水波般蔓延，那些刚刚还大放厥词的朝臣们就像被人打了一拳，瞬间没了动静。
  “武帝有言，朝会之上可畅所欲言，不受世俗规矩所累”
  “但也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敬畏至尊如天”
  “可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当恒帝是什么！”
  直呼恒帝，而且语气中带着怒气，一些不知来人身份的还在想，是谁这么大胆子，而听出来的已经惊慌的低下了头。
  砰，手杖敲击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中，在一人的脚步声下，对方缓缓向着那空余的座位走去，最后来到了右边第一张桌椅前。
  和周希白点了点头，对方看向了恒帝。
  “东方柱国梁锦城拜见至尊”
  “兖州妖祸已经清除，祸乱之首暇鹿妖王已经伏诛”
  “其首级尸身正在大殿之外，请听至尊吩咐”
  说完不等恒帝回应，就坐在了柱国之位上，同时看向刚刚说话的那几位大臣。
  那双苍老的眼眸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其目光甚至能剜出两斤肉来。
  大柱国梁锦城，身为东方柱国修为至降龙武圣，得传武帝神通化气万形，又修成自悟神通八极撼世，只是坐在那里，周围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而且对方还是宣帝胞弟，虽不管朝政，但身份天然向着恒帝。
  此时一出，刚刚还嚣张十足的旧太子一脉瞬间没了动静，惹了恒帝他们还能活，但惹怒了这位能留个全尸都是妄想。
  同时随着梁锦城坐镇，大朝会顺利的无法想象，等一切商议结束，大梁这台已经运转了三百年的机器也再次开动。
  这一次它需要面对自己的老对手。
  妖族。
  皇宫后花园内，这里被称为险地之一，所有敢私自闯入这里的人都会被武帝意志抹杀。

  但实际上这里确实留有一道武帝意志，不过那只是为了能让后人更好的感悟他留下的神通。
  险地之言，只是大梁捏造的谎言，为的就是挡住那些烦人的虫子。
  此时那棵高耸的桃树下，梁锦城看向了对面的恒帝。
  “我没有多少时日了，你现在需要选一位新的东方柱国”
  喝上一口桃花酿，他的目光看向桃树上的标记，那是武帝留下的武道感悟。
  他从小到大不知看了多少次，但看清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您认为我有挑选的权力吗”
  恒帝低垂着眉眼，只是看着手中的酒杯，如果他在继位之时就能获得这位大柱国的支持，也不至于被一群旧派欺负。
  “不用跟我隐藏这些，你的手段我还是了解的”
  “如果我时间足够，我愿意看到你亲手结果这群罪臣”
  “但现在时间不多了，敖广最近正在搜寻那些被武帝封印起来的龙君”
  “你应该明白，妖族每多出一位龙君，人族就多出一分危险”
  现在四方妖土内的每一位龙君都需要至少三位降龙境武者应对。
  而梁锦城作为东方柱国，一个人就能抗衡东海龙王敖广，这也是此前平静数十年的原因，但现在他的寿元即将枯竭。
  时间已经不再钟爱这位老人。
  所以敖广才会下令开始大规模的动作，这些表面形成的妖祸有着其根本的原因。
  而且无论朝堂如何变换，权力如何更迭，其最主要的大敌还是妖族，所以梁锦城很少去管朝堂上的事，在他看来，那就和过家家一样幼稚。
  “您还能坚持多久”
  听到敖广二字，恒帝的双眼中带着杀意，对方的地位和他等同，都是决定一方族运的存在，而且对方还是武帝的老对手。
  当初武帝也是费了不少精力才重创了这位龙君，如果对方是全盛时期，梁锦城根本不是敖广的敌手。
  “一年！”
  “我能保证一年内敖广不会走出东海”
  “但一年后，必须有人填补我的空缺”
  听到只有一年，恒帝居然升起一丝惊慌，这个时间太短了。
  “您为什么不早点说！”
  但随后恒帝反应过来，早说晚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不可能真的有人在一年之内就完成从山底到山顶的蜕变。
  甚至别说一年，十年也是如此。
  所以人选一定是在现有的武圣中思考。
  而由恒帝选择，则是因为信任问题。
  东方柱国这个位置太特殊了，他不仅需要面对最强的龙族之主敖广，还需要制衡统筹其他柱国，甚至在关键时刻，还要像今天这样帮助恒帝镇压朝堂。
  实力、身份、气魄、信任，这些缺一不可。
  当初宣帝选中梁锦城，一个是因为对方天赋绝顶，年纪轻轻就成为了降龙境，另一个原因是两人为亲兄弟，这份血脉中的信任才是关键。
  而到了太子时，对方也培养了自己的同母兄弟准备担任日后的柱国，但一场意外下来，规律也被打破。
  等到了恒帝，根本没有合适的人选。
  所以一年的时间还是太短了，根本不足以看破一个人的内心。
  这也让恒帝在一次想起了那个总是语出惊人的儿时伙伴。
  “如果是你该多好啊”
  但想到对方惫懒的性子，估计现在连游山境都没突破。
  不过在想起对方后，恒帝立刻想到了一位合适的人选。
  那就是对方的爷爷。
  李乘风。
  那位即将突破降龙境的白首剑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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