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降位

临近年关京城里是数不尽的庆祝，歌舞之声不绝于耳有人处必有丝竹声。大宁崇尚歌舞虽传世的作品掌握在世家手中，但歌舞随心平民亦自有其乐。

        “新春将至，福寿康宁。”

        心月楼前的架起了大鼓念着祝福之词，这是各大歌舞坊的惯例，新年时在门前献艺与民同乐。

        一身半臂胡服的舞者不知冬日寒冷般轻盈的登上了大鼓，露出的白藕般的手臂上七八个银镯撞击在一起发出脆响。

        路人惊讶道：“这是要跳胡旋舞啊。”

        舞者笑容明媚的随着铃鼓的节奏欢快的跳起来，发上系的长长彩带飘扬在空中，音乐越来越急促舞者也旋转的越来越快，裙摆似花般绽放着不知疲倦的旋转，最后乐声急转直下戛然而止舞者稳稳的停住以甩袖折腰的姿态结束，舞者表情依旧明媚瞬时掌声如雷。

        “好！”

        路人大声叫好，有些女子甚至摘下发上的绢花扔上去，绢花并不贵重却是对舞者的赞美。

        一场舞下来众人大饱眼福，只听李娘子相约道：“张娘子，这样好的舞应当用酒来配，不如我们去酒馆里小酌一杯？”

        旁边的女子显然有此意轻轻一福，“固所愿也。”

        路边停着的马车掀起了一角，崔言庭躲在帘子后面看了这一场胡旋也听见了两位娘子的对话，暗自羡慕着她们的恣意潇洒。

        “若我是女子便能站在心月楼前抛一朵花，能在酒楼里醉一场吧。”崔言庭喃喃自语道。

        车妇出言提醒，“少爷，夫人还在府里等着呢。”

        崔言庭放下帘子冷冷的吩咐道：“走吧。”

        玉门关正打的激战报几乎每天都有，桑琬不理明面上的战报只看了千若的信，之后不管朝堂上吵的多激烈都不管她信千若。

        钟离镜不紧不慢的查着案，导致京城里和盐案有关的官员油煎一样的挨着日子，一边想着应该是遮掩过去了一边担惊受怕。

        孟南洄的孩子快五个月了肚子开始大起来，整个人懒洋洋不爱动桑琬总来和他说说话。

        “快要过年了，我叫尚宫局给你添置了新衣家宴上记得穿啊。”桑琬一边忙着手里的针线一边嘱咐着。

        孟南洄躺在靠椅上昏昏欲睡敷衍她一句，“嗯。”

        桑琬不愿让他多睡刻意要茶要糕点的吵他，孟南洄无奈起身来和桑琬闲聊。

        布料上的图样绣的七七八八了，桑琬不是很着急抬头去叫凝香儿，“天冷得很，你去把把那件狐皮裘衣翻出来送到孟昭仪这，再把朕那件鹅黄色的袄子找出来朕要穿。”

        凝香儿失笑道：“陛下，您哪有鹅黄色的袄子啊？”

        “怎么没有，朕以前穿过的。”

        “陛下登基以来莫说鹅黄色的袄子鹅黄色的披帛都没有。”

        桑琬固执的向凝香儿要衣服，“不可能，朕特地做了金盏花的钗来配衣裳。”

        凝香儿苦苦思索才想出来到底是那件衣服无奈道：“陛下，那件是东宫时的袄子，太女服制的衣裳现在是穿不了的。”

        孟南洄看桑琬为一件袄子和凝香儿拌嘴劝她，“衣服而已，陛下叫尚宫局做一件就是了。”

        主仆二人也觉得好笑，凝香儿顺势道：“小人立刻去吩咐尚宫局给陛下做袄子。”

        凝香儿走后孟南洄打趣桑琬，“陛下也真是的为了一件衣服至于吗？”

        桑琬继续飞针走线刚才是有些丢人差点没吵起来，转开话头道：“你新衣裳可是朕亲自选的图样，知道你不喜欢华丽的特意要尚宫局不用刺绣全用暗纹，你一定喜欢。”

        被人记挂心上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不过孟南洄向来内敛只笑着说了句：“多谢陛下。”

        桑琬放下手里的丝线凑过去依进了他怀里，很小心的没有压倒肚子，“南洄，你拿话来谢我可不成。”

        孟南洄伸手搂住她慢慢收紧了胳膊，桑琬整个人被贴在他身上被温暖包围，她的南洄总是知道该怎样哄她。

        冬至这天下了好大的一场雪，皇上吩咐尚膳司给各宫按家乡习俗送了吃食，出人意料的是没有去陪伴贵妃而是去了商昭容那里，听说是他宫里的兰花居然在大冬日里开了，又恰巧那株兰花是司徒太傅四五年前送给高家的。

        尚膳司根据阮辞的家乡风俗送了桂圆烧蛋到秋水堂，骤见家乡吃食阮辞欢喜不已的品尝着，他身边的飞墨倒是脸拉的老长。

        飞墨虽然是进宫后尚宫局给配的但一向听话知心阮辞便问他，“今天过节你怎么一副谁欠了你银子的表情？”

        飞墨愤懑不平的开口，“主子，明明商昭容和您交好还是您和他提的给陛下送衣裳，现在他有了好方法却一点都想不起您来。”

        商昭容之前给皇上送的衣服是阮辞亲自画图看着绣工做出来的，高维州不过是拿现成的，他得了甜头更是一心讨好皇上阮辞竟被他忘到脑后了。

        “你真以为他做的好？”阮辞不可置信道。

        “难道不是吗，商昭容多得圣宠啊。”

        阮辞摇摇头大有学堂里的老师叹朽木不可雕也的样子，“高维州是踩着司徒太傅连着打了司徒昭仪的脸才有了现在的圣宠，什么仰慕太傅司徒家怕是都要恶心死了，你看到时谁能饶了他。”

        飞墨是一点就通的脑子，马上想清楚了震惊道：“不说司徒家，司徒昭仪最好脸面他绕不了商昭容的。”

        总算是没有笨到家，阮辞安安心心的继续吃桂圆烧蛋，“他那样的蠢人要不是当时用到他谁爱搭理他。”

        商昭容的恩宠果然没能长久，他想着再接再厉的给皇上送了一件新衣，照样是石榴红的颜色花纹刺绣和上一件也差不多，皇上没多大惊喜再说高维州本性难移整个人裹在规矩里死板的很，皇上渐渐就不爱去他哪里了。

        “主子。”青松急急的催促高维州，“您快换身衣服吧，陛下已经往咱们宫里来了。”

        高维州欣喜的站起身道：“你去把尚宫局前两日送来的新衣拿来。”

        桑琬在太极殿又读了一遍高维州的赋，感念他文采与情真意切便到观清宫来看看，一进门看见一身杏黄色衣裳的高维州随口赞他，“这衣裳穿的好，颜色鲜亮。”

        高维州自觉换衣服换对了笑道：“尚宫局新送来的得陛下一句好也是衣服的福气了。”

        桑琬是个爱衣服首饰的人，衣服穿得好看的她都喜欢多看两眼，没想到细看之下让她看出了端倪。

        “你衣服上绣的是什么？”桑琬声音里含了冷意的问他。

        高维州不明所以，“陛下，只是寻常图样啊。”

        桑琬不耐烦道：“那你就脱下来自己看吧。”

        见她动了怒高维州顾不上规矩体面立马脱了外衣，杏黄的料子上用金线绣着云龙纹阳光映照下璀璨夺目。

        龙纹贵重现在满宫上下惟有执掌六宫的贵妃能用，他一个昭容用龙纹是犯了僭越之罪。

        有人算计了他，高维州明白过来后惶恐万分的跪下，“陛下，衣裳是尚宫局送来的臣夫一直没能仔细看一看是，臣夫并无犯上僭越之心啊。”

        “尚宫局的人明知道衣服是给你的，是多大的胆子能在上面绣龙纹？”

        “陛下，臣夫冤枉，臣夫不敢啊。”

        桑琬不想和他再多说下去，冷漠的看向他，“你好好的在观清宫反省吧，商婕妤。”

        长信宫里司徒明修听到高维州被降回婕妤高兴的多吃了一碗饭，他在宫中多年经营算计一个高维州绰绰有余。

        “先叫你伤心两天，好戏在后头呢。”

        江南盐案查的轰轰烈烈，一切还未尘埃落定，崔家却开始请各家的老爷郎君赴宴。

        崔繁茵的正夫江氏说着宴席的用意，“言庭是我家夫人亲姐姐的孩子，我与言庭投缘正巧膝下无儿由夫人做主认他为子，如今他可是我的小儿子请大家来见见。”

        虽不知崔尚书为什么要平白认个儿子但是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纷纷道着恭喜。

        “言庭，快来见过诸位老爷。”

        众人目光注视下一身雪青衣裳的少年缓步而来，拱手道：“诸位老爷安好。”

        抬起头四下皆惊，那是何等的人间绝色，既有玉树临风的仪态又带着些许弱不胜衣的病气，自是风流动人心。

        然则眉眼凌厉不失锋芒，一笑间清辉夺目那不留半分余地的俊美世上少见。

        半晌才有人回过神来道：“崔小郎君真是仙姿玉貌啊！”

        “是啊是啊，更是器宇不凡啊。”

        所有人都开始夸赞着，崔言庭带着恰到好处的清浅笑容站在那里，若有郎君来搭话亦是进退有度，和他说话的人无不赞他言语从容举止端方。

        林七郎和崔言庭相谈甚欢回家的路上和林老爷玩笑道：“言庭说话做事当真无可挑剔，不如父亲去崔家提亲把他娶过来给姐姐做正夫？”

        “你怎么不学学人家弄得这跳脱性子。”林老爷伸手去揪他耳朵然后漫不经心的笑道：“提亲的事你想都不用想，你以为崔家是大发善心认他作儿子的，那样的品貌非皇家留不住啊。”

        宴席过后崔氏有佳儿的消息是传的人尽皆知，京城上下无人不知崔府中有一位堪比谪仙的郎君，大宁民风开放但并不是不注重男女大防，崔家打的什么主意官员们看的分明。

        同时崔繁茵在朝堂上声泪俱下的诉说流言毁了他小儿子的名声，桑琬为了安崔尚书的爱子之心一纸诏书降到了崔府，闻崔氏子佳名召其入宫封为才人侍奉陛下。

        崔言庭带着崔府给的仆人在堂前下拜道：“儿今入宫不能侍奉母亲与父亲身前，望母亲父亲万事如意康乐久长。”

        江氏赶忙扶起他，崔尚书一脸不舍道：“此去定要尽心侍奉陛下。”

        崔言庭乖乖低头称是，他清楚得很自己是崔家的棋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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