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瘟疫

钟离镜匆匆在宫门验了鱼符便往太极殿去，到了门口连通报都来不及直接推门道：“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她向来沉稳极少这般着急，反正千若是没见过她这样，千若今日进宫请安没想到撞上了大事。

        桑琬下去扶她问道；“你别急朕听着呢。”

        她一边起身一边回答，“陛下，京郊伏阳镇起瘟疫，虽然人数不多可全部是自天水归京的客商……”

        “你的意思是，天水只会比伏阳镇更严重。”桑琬接下她的话。

        “且据臣推断此次瘟疫发病时间不会很快，怕是染病的范围会扩大到无法控制，臣叫太医署派人去伏阳镇设立净室医治以防渐染，想来此时她们对瘟疫有了判断。”

        自古瘟疫若起那便是无数的人命，桑琬不敢细想下去，赶紧下令道：“召户部尚书、兵部尚书和太医令即刻来见朕，要快！”

        陛下急召她们不敢耽搁往宫里赶，刚跨进太极殿的大门便听到这个晴天霹雳。

        桑琬先是问询太医令，“伏阳镇的情况如何？能否医治？”

        太医令行礼道：“陛下安心，伏阳镇发病人数不多死者十几人尚且可控，派去的太医正在依据表症诊治，可伏阳镇中药物稀缺请陛下定夺。”

        “太医署中现存的药材全部整合，缺什么药从朕的私库中取，私库不够从国库里找。”桑琬当机立断给了太医令特权，问完太医令她去问户部尚书，“钱卿，你户部那边去天水的人可有回信？”

        钱怀薇也是急得跳脚，惭愧的摇摇头，“尚无消息传来。”

        千若迈前一步提议，“让军中传令官去一趟天水。”

        “好。”桑琬拍板准了。

        旁边的兵部尚书极有眼色道；“臣马上回去令人照办。”

        桑琬开口叫住她，“等等，你们兵部整合军队，无论是哪里只要感染瘟疫，立刻出兵围住将病患隔开，各地城门守卫加严不许百姓随意出入。”

        她们得了陛下吩咐不敢耽搁，忙出宫去了。

        “伏阳镇的守军没多少，朕得调些人过去。”

        桑琬转过身要叫翊卫来被钟离镜拉住，道：“臣已经命帝都司围住了伏阳镇不许进出，翊卫是陛下亲军当护卫陛下左右，当下最重要的不止是瘟疫还有陛下和帝都的安危，臣请陛下千万不要离开皇宫半步。”

        不等桑琬说话，站在旁边的千若立马表示支持，“阿镜说的对，陛下万不可涉险，臣愿为陛下守卫皇宫以保陛下安泰。”

        不怪她们两个紧张，瘟疫发病的地方离皇城太近了，稍有不慎大宁便是根基动摇。

        传令官日夜不歇没两日带来了消息，天水之内尽皆病患遍地尸首，天水知州竟瞒下不报悄悄封城，数万民众在家中等死。

        这一切只因为天水知州怕担负罪责，何等愚蠢。

        桑琬接到消息时闭上眼不敢再看，咬牙道：“贴榜告示天下，若有民间医家愿往救治赏银百两。”

        太医署到底人手有限，且路途遥远赶不及去天水，桑琬尽可能调动民间医家方能解燃眉之急。

        桑琬下旨将天水知州革职待审。

        兵部从附近调军队前往将天水与周边隔开，但瘟疫发病时期缓慢多地均有病患，幸而医者仁心民间医家纷纷前往，事态还没有发展的更严重。

        因着伏阳镇帝都人人自危，家家户户闭门锁窗，一时间大街上空无一人。

        宫中开始严加防范但远不如外面那样恐慌，陛下是桑氏血脉自有上天庇佑，这一点是他们深信不疑的，况且深宫众人与外界来往本就不多。

        宫中处处焚烧香药除秽，所有内侍以及女官和宫女全部佩戴香囊，里面装着由太医署配置的香料药材，特别是服侍在主子身边的内侍要日日熏艾。

        桑琬忙着瘟疫几乎是脚不沾地，后宫的妃嫔没有人那么没眼色，规规矩矩的待在自己宫里，后宫是空前的和谐。

        除了，唐岂青。

        后宫里现下有三个妃嫔有孕，孟南洄为保万全严格控制他们宫中的进出，王还之和薛栖自是听命不动，唐岂青不知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整日沸反盈天的闹腾，按说他如今有孕宫中无不顺着他来，他没什么不满才是。

        偏偏他日日闹着出门，好说歹说劝不回去拿瘟疫吓他也没用，孟南洄深知他是个半疯不顾及旁人更不顾及自己，没有办法下了死命令将唐岂青禁足，终于是安宁了。

        解决了唐岂青的事，孟南洄投身繁忙的后宫事务，因为瘟疫北宫的女官宫女轻易不能进内宫，孟南洄少了一半的帮手不得不事必躬亲，李粲体谅他忙日日来帮着理事，顺便照看两个孩子。

        洛以朝见此要来，李粲驳他道：“你好好守着小二吧。”

        没消停几日孟南洄正对账目熟悉的声音又来了，“主子，长秋阁里鸿才人不知怎的疯闹起来，动了刀怎么都抢不下来。”

        连日的操劳弄得孟南洄烦躁到了顶峰，鸿才人这三个字在他耳边像导火索彻底引爆了他。

        孟南洄冷冷道：“少不得走一趟长秋阁了。”

        身为贵妃出行是有仪仗定数，孟南洄平时不爱张扬对仪仗能省则省，宫里的人也是第一次看见璟贵妃浩浩荡荡的出行，看方向是往长秋阁去。

        孟南洄从辇车上下来时便能听见里面的声音，无非是乱哄哄的劝唐岂青放下刀，然后是唐岂青无所谓的说：“放下可以，你们得让我出门。”

        长秋阁的门被重重推开里面的人顿时惊住，混乱场面奇异的停止了。

        孟南洄在一众内侍的簇拥下进门，冷眼看唐岂青站在书案上手里握着一把刀，脖颈上有浅浅的红痕。

        唐岂青规规整整的向他行礼笑容明朗，“贵妃金安。”

        “鸿才人，你把刀放下，本君面前你还要动刀兵吗？”孟南洄皱眉道。

        在场的所有内侍全部跪下不敢掺和主子的事，唐岂青蛮不在乎接着笑道：“想臣夫放下很简单，臣夫想出去。”

        孟南洄不理他转而对着外面斥责道：“都瞎了吗，主子受伤不去请太医愣着做什么。”

        璟贵妃这是动了真怒，有内侍飞奔去请太医余下的恨不得自己是块石头，俗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主子不痛快他们这些内侍生死在顷刻。

        “唐岂青！”孟南洄一字一字的叫他，“今日起长秋阁锁宫。”

        “皇城之外瘟疫四起，无数百姓挣扎求生，陛下为了朝政忙到夜不能寐，后宫妃嫔没什么能做的便罢了，更应安分守己不为陛下添乱。你是以为有孕在身没人能处置你吗，你要是不想活本君成全你。”

        孟南洄对后宫妃嫔素来宽宥，如此疾言厉色着实吓人，唐岂青发疯本意是闹事折腾别人，见明显不能全身而退便丢了刀，行大礼，“臣夫知罪，谢恩。”

        “希望你真的知罪，国事面前本君亦不足贵。”

        孟南洄这件事处理的果断，他是统领六宫手掌后印的贵妃，众人深深明白了这点。

        桑琬几日不曾好睡极为疲累，看奏疏看得头晕甚至不愿意在太极殿待，嫌弃妃嫔们吵径直去了承明宫，孟南洄体贴她劳累准备了一壶温酒解乏，小酌几杯后桑琬放松下来随口调笑，“听说我们贵妃在后宫很是威风啊？”

        孟南洄指挥安远给琴换弦，“谢陛下夸赞。”

        桑琬当然是在夸他，既让他执掌后印给了权力便是指望他平定后宫，她正忙于时疫怎能被妃嫔胡闹绊住。

        “只是臣夫言语中不顾及皇嗣，虽然是震慑之言却有失周全。”孟南洄不动声色的把话补上，有些话他自己说和陛下听别人说是不一样的。

        很显然桑琬不在乎他那些话，自斟了杯酒饮下道：“你做的没错，妃嫔有孕是为皇家添喜，但若以为得了天大的倚仗为所欲为那就错了，你今日的做法朕很满意。”

        “能帮到陛下臣夫不胜欣喜。”

        调试好了琴弦孟南洄便弹起来，是古曲《月出》调子幽远宁静舒缓了桑琬的疲乏。

        她闭上眼聆听着，细想来南洄精通乐器于歌舞品评上颇有见地，可从未以此邀宠，桑琬能看见他弹奏乐器是要碰运气的。

        “好！”一曲终了桑琬喝彩道，随手折下院中鲜花投过去。

        听完了曲儿桑琬饮下最后一杯酒回太极殿，偷得片刻闲暇终归是要还回去的。

        太医署和民间医家竭尽全力的救治，被封住的地方出现了新的难处，足不出户的百姓粮食不足渐有饥荒之势。

        桑琬下旨开各地常平仓应急但不过略略缓解，粮食药材乃至衣物都十分紧缺。

        江南那边蒋云嘉筹措粮食布料，桑琬从私库里拿出不少银子去，刚解决完这燃眉之急，皇宫出现病患了。

        伏阳镇封锁的滴水不漏，这瘟疫怎的越过帝京直接到了皇宫，第一个发病的是侍奉在文华殿的内侍，生死面前后宫众人惶恐不安，居然有内侍私自出逃被翊卫抓了回来。

        “小人知道哪怕出了宫城，小人也是没有民籍的流民，但小人想逃个活命啊。”

        他说的可怜希望贵妃能动恻隐之心，孟南洄却是没能生出他想要的慈悲，当机立断的杖毙了他。

        是当着后宫所有内侍的面，杀一儆百。

        “这里是皇宫，陛下在此本君在此，桑氏先祖的牌位在此，你们和公主皇子一样待在这里，你们不用害怕。染病的内侍挪去了东大内医治没有随意舍弃，但想私逃的人立杀不待！”

        孟南洄这番话掷地有声，内侍们先前是惊恐于杖杀的痛苦，现在是彻底安心下来，诚如贵妃所言陛下还在宫中，染病的人会有人诊治照顾没什么可怕的。

        众人平静下来各司其职不像之前那般慌乱，进出更加严格每日烧艾的次数增加。

        公主皇子停止上课不许随意出门，姐妹兄弟间减少见面，确保孩子们的安全。

        孟南洄以身作则从份例中拨出一半送去伏阳镇，妃嫔们上行下效自减份例，孟南洄体恤妃嫔减了些他们平日吃不完的粮食份例，其他全数退回，宫中众人同赞璟贵妃之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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