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南次

温宴的事孟南洄和洛以朝默契的没有再提起，随着封后大典被遗忘。

        尚宫局忙忙碌碌的布置，礼部每过几日派人往后宫来教导众人礼仪，孟南洄这个主角倒闲下来了，李粲常过来陪他说话。

        “前几日我送了东西去你那，是润儿喜欢的花灯和甜糕，尽我一份做叔叔的心。”新年不久是桑润的祭礼，大年下的没法操办李粲便在自己宫里办了，因为过不久便是册封皇后这样的喜事，孟南洄被礼部看的紧没能去。

        李粲自不是计较这些的人反而开心道：“这有什么，满宫里头有几个还记得润儿的祭日，再说你送去的都是润儿喜欢的，这心意比其他的贵重多了。”

        李粲不害怕有人在他面前提起润儿，他怕的是有一天只有他记得润儿了，仿佛那个他疼爱的孩子从没有来过这世上。

        孟南洄的记得他感激不尽。

        “主子，礼部的人送来了卤簿的单子。”安远进来送饮子顺便禀报道。

        孟南洄端起饮子轻轻颔首算是知道，李粲却是兴奋的很，“南洄，给我看看。”

        单子写的很长，李粲展开后被密密麻麻的字晃了眼，各色华盖锦扇不提光仪仗人数便两千余人，他不由得惊叹道，“幸而平时用不上这个，不然你出趟门累都要累死了。”

        卤簿除非出宫巡游祭天，平时是不用这么大阵仗的，孟南洄看李粲这样笑了，“我猜到必定是繁琐至极，所以干脆不想看。”

        李粲摇摇头把单子还给安远，顺口问道：“前段时间我见你魂不守舍的，这两日倒是好了不少，你是怎么了难不成为了封后的事？”

        “是啊，太激动了。”孟南洄打个哈哈便过去了，有些事没必要说出来大家添堵，亲近如李粲洛以朝，也不知道陛下曾差点要了他的命。

        封后的时间正式由司天台敲定，说是十年难遇的好日子。

        晚上桑琬驾临第一句话便是关于封后，她比孟南洄本人还要兴奋，字字句句的念着其中细节礼部呈上来的奏疏她是全看了的，孟南洄知道她是高兴自己娶夫。

        世上女子有几个会不高兴自己的亲事。

        及至两个人躺在床上时，陛下方略略平息下心情。

        她握着孟南洄的手轻生道，“南洄，明日朕会派人送你回孟府。”

        “陛下，您这是？”孟南洄不解道。

        桑琬笑着去贴他的额头，话语中满是雀跃，“南洄，朕说了是要娶你。”

        送还本家三书六礼，堂堂正正的迎娶。

        “陛下，臣夫已为贵妃入宫多年，实在受不起迎娶大礼。”孟南洄支起身连忙推辞。

        桑琬重新把他拽回去躺着，“朕要风风光光的娶正夫是理所应当，你不用怕。”

        第二日桑琬亲自送孟南洄上车出宫，昨日刚说笑完的卤簿今日便用上了，他坐在后辇中自朱雀大道一路往家去仪仗煊赫。

        孟南衣与孟南荷早早在家门口迎接，府中上下齐齐跪在门外在他踏出后辇时高呼千岁。

        “平身。”在他身旁的安远朗声传达着旨意，孟南洄端庄持重的走进府中，大门彻底关闭那一刻他才敢出声，“大姐二姐，别来无恙。”

        孟南衣福身行礼，“家中安好谢阙下惦念，臣等已将阙下故居准备好了，请阙下移步。”

        孟南洄的院子被扩建了两倍之多，陈设大体如旧加之处处透着贵气，那些多出来的分明是两位姐姐的眼光。

        送他到了住所，孟南衣带着孟南荷道：“请阙下安歇于此，臣等告退。”

        明明是一奶同胞的亲姐弟，却只能客套的见过后退下，连句话都不能多说。

        “南荷，明天叫妹夫去陪着阙下，最好常去别叫阙下孤单。”孟南衣嘱咐道。

        “我知道。”孟南荷点头答应下来，回首看看被翊卫围的水泄不通的院子黯然道，“这算什么回家啊。”

        孟南洄的两位姐夫俱是一等一的灵秀人，加上大姐夫张阑和孟家是世交之情常来常往，能聊些幼时趣事，孟南洄在家这几日可谓欢声笑语。

        “舅舅，我画了飞鸟您看看画的怎么样？”孟南衣的儿子孟希言抱着画卷进来。

        孟南洄立马接过来为他改画，张阑跟着开口，“说了多少次要称阙下。”

        孟希言点头说知道了，然后继续舅舅舅舅的叫，张阑拿这个小儿子一点办法没有。

        路文程抚摸着隆起的肚子笑道；“希言真是活泼可爱。”

        “什么活泼可爱整日猴子似的闹腾，他要是有佳言一半稳重我就谢天谢地了。”张阑脸上满满的无奈，“他是男孩子到时候嫁了人哪个婆家受得了。”

        路文程想起佳言平日的性格，忍不住笑了，“希言要是和佳言一个性格找婆家也不会轻松。”

        孟佳言作为孟南衣的长女，活脱脱是个翻版的孟南衣，十来岁的年纪老成持重的不像话。

        孟南衣的家书中提过佳言，孟南洄不赞同，“孩子活泼些是好事，闷闷的有什么趣，谪凡的性子到底少了些稚童之乐。”

        张阑恭敬的圆话，“穆睿皇子是天家风范，佳言他们怎么比得上。”

        路文程叹道：“我只盼我肚子里这个不要像他娘才是。”

        他这样说三个人皆笑了，谁叫孟南荷的那些陈年往事摆在那。

        三书六礼陛下是铁了心要正正经经的走完，甚至命人制了嫁衣并一封信送过来，在信中叮嘱他封后大典当天的黄昏举行婚礼，届时要换上嫁衣。

        他摸着织金锦绣笑容浅浅，不论来日如何他终归是堂堂正正的嫁了一次，对于这场婚礼他是高兴的。

        天虞山是整个大宁举足轻重的名山，盖因山上有间南次寺为大宁佛教之首，出过不知凡几的大德高僧。

        桑琬悄悄来到了山上，她是微服出巡不想惊动旁人，但她再怎么乔装打扮帝王风采是藏不住的，其他香客当她是身份不低的贵人不敢上前。

        凝香儿身着布衣时时警惕，待人群骚动俯身在桑琬耳边低语，“小姐，兰泽大师的法会开始了。”

        桑琬遥望前方，高台之上一位清瘦身材的和尚盘腿坐下，信徒们纷纷膜拜。

        他开口字字虔诚的讲述佛法真谛，一如许多年前为她诵经的那个晚上，不疾不徐娓娓动听。

        桑琬不信佛更听不懂，长达两个时辰的法会她从头听到尾，手里不停的揉着那颗陈旧佛珠，多少年了只要她心烦意乱就会这样。

        那年同样是寒冬，她一个人爬上了天虞山千层台阶，为了见还是小师傅的兰泽。

        她在山下偶然见他一眼，心思萌动念念不忘。

        “小师傅，我想听你讲经。”寒风凌冽中桑琬满心热忱的说道。

        兰泽低眉浅笑双手合十道句，“阿弥陀佛，施主善哉。”

        他的僧袍被风吹起带出一身风华，桑琬沉迷在他的慈悲睿智中，那双干净温柔的眼睛带给她无限欢喜，就连晦涩难明的经文也变得动听起来。

        那是桑琬少时第一个喜欢的人，珍重的放在心上不敢轻慢。

        这份感情终止于她被册立太女时，那年父亲病逝母亲悲痛万分，不等她及笄便下旨立太女。

        钟离镜和千若跪地称臣，发下誓言一文一武辅佐桑琬开万世太平。

        她在春暖花开的时候再次来见兰泽，“小师傅，我有个不情之请，您能把手上的佛珠送给我吗？”

        她话说的突兀算得上有些无礼，兰泽却真的摘下佛珠递给她，依旧是初见的慈悲模样，“愿施主脱离苦海。”

        “祝小师傅早日修得正果。”桑琬诚心祝愿。

        后来那串佛珠被她拆开贴身带着，有什么无法决断的事便拿出一粒在指尖摩挲。

        他应该成为受人敬仰的高僧，而不是与皇家有说不清的牵连被人讥讽。

        强求是留不住的，这是桑琬在父亲那里学来的道理。

        至于她的那份喜欢，随时间总能淡去。

        法会结束人群渐渐散去，高台上的兰泽看见了桑琬，他微笑着倾身对她行礼，他还记得她。

        桑琬忽的笑了，“凝香儿，回去吧。”

        回去吧，这是大宁皇帝不该来的地方。

        纳征那日桑珏与充作冰人的礼部尚书送来聘礼，锦缎玉璧自不必提其间有黄金万两，这些会是孟南洄的私产。

        桑珏指着两人抬的笼子道：“这对活雁是陛下亲手捕捉的，为聘皇后之主礼。”

        孟南洄敛衣下拜，天家聘娶不同于民间，陛下的聘礼孟府上下领谢天恩。

        司天台已占卜出最吉利的日子，请期象征性递了帖子孟南衣点头算完了。

        桑珏拉着孟南洄的手满是笑意，“陛下择你为后我不意外，你是能够做一位好皇后的。”

        孟南洄当他客套赶忙推辞，“臣夫愧不敢当。”

        作为当今陛下唯一的哥哥，桑珏是有资格说这话的，他时常入宫居住对后宫妃嫔有一定了解，在他看来孟南洄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索性陛下也是这么觉得，桑琬行事从不会只凭一己私心，作为帝王她会为天下考虑。

        皇后的职责是平衡后宫，为天下男子表率，孟南洄做贵妃时便做得很好。

        桑珏入宫与桑琬闲话仍在夸赞，“你是没看见南洄接旨的仪态气度，你这皇后选的好。”

        桑琬边听边笑并不言语，只在凝香儿递上来的礼部奏疏后开口，“这处不好叫她们换了，红瓶红花哪里显得出花朵不凡，朕要好不容易寻来的奇花为大婚点缀，别叫她们糟蹋了。”

        凝香儿点头记下。

        “礼部是为了喜庆而已，”桑珏疑惑道，“陛下对大婚这般上心不如问一问南洄的意见？”

        桑珏奇怪道，“哥哥，这是朕的婚礼自然要合朕心意。”

        桑珏一时愣住随后含笑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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