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后果

“静心！”

        就在何道意识逐渐陷入癫狂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陡然在他的心湖炸响，像是春天里的第一声春雷，吓得何道瘦小的身体猛的一个激灵。

        恶狠狠的，何道双眼直视着身旁的老妇人，嘴里发出了怒吼的咆哮，

        “你为什么要吓我！怎么？连你也想欺负我吗？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

        老人并没有回答何道这些愤怒的疑问，而是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想要报仇，对吗？”

        平淡的话语从老人的嘴里说出，却给了何道一种奇特感觉，仿佛只要他点头，就会有什么怪事会发生。

        “是！我要报仇，一定要！”

        十二岁，还是个孩子，此刻的内心却满是凶性。

        “好，别着急，继续看下去，我想接下来的场景，你应该会很乐意见到。”

        对于何道此刻的愤怒，老人并没有去理会，神情依旧不急不缓，只是让他继续去看那水面。

        何道本来就没有走开位置，所以身形依旧还处于那处孔洞的周围，这一次没等他视线转移过去，就有其他的声音传入到他的耳中。

        那是几个稚童的声音，嬉笑打闹着。

        里面有个稍大的孩子，说着一会儿要去烧谁家的柴草垛，具体也没听清，却使得何道回想起刚刚老妇人说出的言语。

        努力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何道夹带着喘息声，还是将头转了回去，再次看先那坑底的水洼处。

        这次的画面何道看着更加的眼熟了，那是一条羊肠小道，旁边没有什么屋舍，只有小道上有几道深深浅浅的车辙痕迹。

        路的中央处，几道车辙的半途中，几个孩子在那里笑嘻嘻的刨挖着什么。

        没多大会儿，他们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个稍大点儿的孩子从屁股后面掏出块巴掌大小的石头，放到了他们先前挖好的坑里。

        石头是有一半卡在坑里，小半还露在外面，几个孩子捧了把雪撒在上面，随后便转身飞快的跑开了。

        他们刚躲起来没多久，一辆小车子晃晃悠悠正在往这里赶来，车上满满当当的装着黑乎乎的东西，一个小小的人儿正在用力的推着前行。

        磨蹭了好半晌，车子终于到了先前几个孩子作怪的那处车辙，不出意外的，车子直接翻倒在地。

        黑乎乎的东西滚落了一地，后面那道推车的小人影着急的不行，连忙将车子扶起，开始不顾惜自身的用手把掉落的东西拢在怀里，向车子里装去。

        最后车子装满了，晃晃悠悠的推走了。

        直到这里，画面外的何道依旧没有变化，只是默默地看着，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到多少对于几个孩子的气愤，本来他是该气愤的，因为那画面里摔倒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画面中的身影逐渐远去，几个孩子很快的就跑了过来，开始在一旁的雪堆里翻找着什么。

        很快这几个孩子的手里就出现了几块黑乎乎的东西，正是先前何道摔倒后，倒入积雪中的炭块，由于雪很深，之前何道虽然很认真的寻找了许久，还是有些遗落。

        大点儿的孩子笑哈哈的对着周围的孩子颐指气使，宛如一个孩子王般。

        “走喽，我们去烤薯吃去。”

        随着这个孩子的一声令下，几个孩子蜂蛹而去，不知去了那里。

        临走时，那个稍大点的孩子还回头看了一眼，嘴里嘟囔着，

        “怎么这一趟拉的这么多啊，那得多重啊。早知道不那什么了。”

        画面再一闪时，已经来到了何道先前看到过的画面，是那个老坏蛋刚刚离开的院子。

        这一次的画面要更大些，以至于能够清晰的看到老头院门外，那堆放着干草的草棚。

        何道这才想起，似乎隐隐约约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对这个草棚有印象了，以前这坏老头的家里是有马匹的，这个草棚就是那个马棚。

        何道正回忆的间隙里，几个孩子边跑边跳的就路过了这里，接着就停在了草棚的位置，左顾右盼的像做贼一样。

        个儿大的孩子打量了下四周，发现没人，于是嘿嘿笑了起来，

        “小乞丐，我可不是有意要坑你的，谁承想你这一趟装的那么多，不过我现在马上帮你报仇了，可就不欠你什么了。”

        几个孩子小跑着就来到了草堆旁，领先的孩子在身上摸索寻找着什么。

        “本来就打算跟你‘借’点儿煤，然后顺路帮你点了这里两不相欠，你个小傻子怕是还不知道，这老东西坏着呢，每次都在你背后怪笑来着。”一边摸索着，孩子嘴里一边嘀咕。

        其他孩子也是附和，“我阿爸阿妈也说这老头不是个好人。”

        “就说是吧，咱们这叫行侠仗义！”领头的孩子咧嘴一笑，有些得意。

        很快一样东西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家家户户都还在用的打火石，生活做饭必备的东西。

        蹭蹭两下，火苗子就窜到了干柴上，所谓干柴遇烈火，火焰直接就升腾了起来。

        几个孩子干完这事撒腿就跑，转眼间就无影无踪不知又去那里鬼混去了。

        火势越来越猛，很快整个棚子都着了起来，火焰呼呼作响烤的附近的积雪都化成了水。

        逐渐有人开始出现在路上围观，人越来越多，直到后来一声惨叫声响起。

        “哎哟！哪个天杀的干的好事，我的棚子哟，快帮忙救火啊。”

        哭嚎的声音由远到近，是方才刚刚离去的老头回到了自己的宅院门前。

        “这还怎么救，整个棚子都着了，好在这个棚子是单独在院外已是万幸了，烧不到你家就不错了。”围观的人给出了自己的看法，没有打算动手帮忙的意思。

        他说的是有道理的，棚子后面有院墙作为隔阂，不会出现什么大事，顶多就是可惜了这个棚子罢了。

        老头儿也是唉声叹气大骂不已，却发现当下也只能如此。

        但是事情总是有意外的，这边刚说完有院墙搁着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轰的一声，院墙就塌陷进去一小半，微风一吹，跌落进院子的稻草就飘散开来。

        眼见着，许多地方都被慢慢捎带着引燃了。其中包括一些屋顶所在的地方。

        这一下可把老头看傻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片刻的功夫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向着周围求救，希望街坊们能帮他把火灭掉。

        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是有很多人反应过来，纷纷跑向自己家中去拿桶具，准备来帮他灭火。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只是象征性的走远了些，继续对着这边观望。

        那边回去拿工具的人还没赶回来，这里的老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哎哟一声，

        “我的宝贝们啊，我的宝壶。”

        叫喊着，也不顾众人的阻拦，就挪着细碎且慢腾腾的步子，朝着院子里走去。

        像是就在等候他一般，他刚进门走到院子里，火焰便如同被激发里般，轰的一声直接比原来窜高了一倍有余。

        而那个老头，自然也就被着火焰所围困，从院子里无法逃脱出来，此时的他，手里还牢牢抓着那尊茶壶，嘶哑的喊叫着什么。

        等到人们拿着工具全都赶回来时，这里已经化作了一片火海，哪怕想冲进去施以援手，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包上，几个孩子目露惶恐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内心充满了恐惧，虽然顽皮，但是他们知道，他们闯了大祸了。

        水面外的世界里，何道此时满脸的亢奋，

        “烧，烧啊，烧死他，哈哈哈，大坏蛋，你去死吧。”

        他原本瘦小的身体，这时正紧紧的握着拳头，手臂不断地小幅度挥舞，仿佛是在给画面里的火焰打气加油。

        画面中，老人被火焰一点点吞噬，皮肉在炙烤下渐渐干瘪下去，缓缓的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知觉。

        自始至终，何道的视线从未离开过老人的身体，他注意着对方身体在火焰下的每一分变化，并因这种变化而使得内心得以慢慢舒展，畅快。

        一旁的老妇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看着他在那里发泄。

        时间过得很快，画面里已是尘埃落定，那座院子化为了一片废墟。

        老人这才开口说道，

        “现在，你满意了吗？”

        何道面色坚定，狠狠地点了点头，

        “当然满意，这个老坏蛋罪有应得！”

        老人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没错，他确实罪有应得，但是，你想过之后的事情吗？”

        “之后的事情？那是什么？”何道并没有理会到对方话语里的含义。

        老人用着拐杖敲了敲孔洞的边缘，对着何道说，

        “那几个孩子，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你想过吗？”

        话说到这里，何道自然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只是想不懂对方为什么要这么问，

        “他们做了坏事，受到些惩罚也是应该的吧。”

        老人微笑的看着他，淡淡开口，“那么，这个惩罚该多重，又该多轻呢？”

        随着老人的话音落下，何道只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多了很多声音，哀嚎，铺天盖地的哭泣声不断在他耳中炸响。

        他本能的想去捂耳朵，却是在转头间，看到了水面中接下来的一幕。

        空旷的大地上，乌央乌央的围着一大群人，中间处有一所高台，上面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跪了十几口人，皆是手脚被缚，头插令箭，嘴中不断有喊冤之声响起。

        在他们的正前方，有一张木制桌台，其后坐着一身着官袍之人，他目中有愧疚神色闪烁，眉宇间挣扎不断。

        何道的视线望去时，依稀可以听到他微不可闻的喃喃声，内容大致是如下这般，

        “你们不要怪我，我也没办法，害死府尹大人的岳丈，我也保不了你们。”

        嘴里这般说着，他手颤抖的那里身旁的令箭，就要向下掷去。

        在盛放令箭的筒子旁，那里放着一张来自于府尹的亲笔书信。

        高台上，几名镇子里的官吏也都举起了手中的大刀，从他们的面色上可以看出，俱都是十分不忍的。

        毕竟镇子上的很多人都清楚，本来顶多是烧着了房子，后来是那老头自己跑进去的，几个孩子固然该严惩，但是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牵连满门。

        何道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的嘴唇有些哆嗦，这是他长这么大一来头一次看到这种场景，以前从未发生过。

        因为桌子后做的那个人，和高台上的那几个官吏大哥，都是好人，有他们在，镇子里就没出过什么大事。

        以前没见到过，不代表何道会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事情，砍头，他总还是听说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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