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之上

　　谢傅远再去的时候，只看到白烟在被子叠的整齐的病床旁边发呆。

　　“走了。”

　　听到开门的声音，她也没有转过头，只是轻轻开口。嘴唇蠕动，艰难地发出声音。

　　白烟的声音没有波澜，像只是在陈述一个平常的事情。

　　她一直盯着床铺，不知道在想什么。

　　熟悉白烟的人都知道，她这时已经陷入了某个状态，除了她自己，谁都拽出不来。

　　谢傅远看了白烟一眼，想到这么几天她和海泠吻的相处，啧，小朋友真没良心。说走就走了。

　　谢傅远眼睛扫视了一圈，看到白烟手中紧握着的纸条。

　　“纸条。”谢傅远淡淡地说道。他知道这个时候白烟很难唤醒，但是他不喜欢等。

　　白烟惊愕地转头，完全没想到进来的会是谢傅远。

　　“谢队。”白烟将手中那张攥得满是手汗的纸条递过去，垂下了头。

　　谢傅远看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伸手拿了过来。

　　海泠吻写的是瘦金体，是谢傅远最喜欢的那种。

　　他挑了挑眉，写的还不错。只不过内容相比起来就冷淡得多了。

　　客套的谢谢，老套的日后相见。和她这几天在白烟面前的乖乖巧巧，完全两种风格。

　　海泠吻卷了谢傅远的钱，就这么跑了。

　　谢傅远将纸条放回了桌上，轻轻转身离开。

　　白烟需要时间缓缓，他在旁边太碍事了。

　　……

　　几天之后，梦佳各个地方都在陆陆续续举报葬礼，白烟和江宗鑫忙的团团转转。四处检查，安慰死者家庭，承诺找到人。

　　至于谢傅远，因为性格冷导致没有人敢请他。倒是成了最闲的那个人。

　　“谢队。”是王煊，队里最后一个人。

　　“说。”谢傅远拿着那张海泠吻留下的纸条，反复琢磨。这字写的是真好看，他一直在描摹。并且透字看人，单看字挺好的，人嘛，他一般不以貌取人。

　　“白烟说，让你去祁阳那边巡视。”王煊保持着较远的距离，平静地说道。

　　但他其实也挺好奇，白烟突然敢使唤谢傅远了？还让谢队去巡视，简直大材小用。还有谢队可能会去？这，开什么国际玩笑。

　　但是白烟当时和他说的特别诚恳，王煊就来试试了。反正他不亏。

　　“好。”谢傅远放下纸条，起身准备走人。答应的很快。

　　王煊在他旁边仿佛空气，木然地看着他离开。

　　“？”他果断打开手机，点进一个微信群聊，开始分享这个新信息。

　　“发信息，谢傅远居然去巡视了。”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一排的“卧槽”疯狂刷。

　　白烟率先私聊王煊，“谢队有没有说什么？”

　　这么快就猜到是海泠吻？

　　王煊斟酌了一下，缓缓打出一个字“没。”

　　白烟那边没声，王煊看着对话栏上的“对方正在输入”，等了半天也没等到。

　　“？”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跟着他。”白烟很果断地回复，然后又继续工作。

　　王煊感觉手机有点烫，他怎么敢啊。

　　思来想去，王煊想到了一个人。他果断打开手机，开始呼叫。

　　悬（王煊）：在在在

　　鑫子（江宗鑫）：？

　　悬：我这边有任务，你能不能和谢队一起去巡视。反正你刚好闲下来。

　　鑫子：？？？？？？谢队去巡视了？

　　悬：对对对。你快去，不然来不及了。

　　刚发送过去，王煊就听到隔壁传来关门的巨响。

　　他放下手机，轻轻打开门了便看到江宗鑫的身影渐行渐远。

　　其实他挺想跟着谢傅远的，但是他怕。

　　哎，怂没办法。

　　“谢队！”江宗鑫声音传的老远。

　　谢傅远转头，差点和江宗鑫撞个满怀。

　　身上的寒意，连这骄阳都没办法遮住。

　　江宗鑫缩缩脖子，往旁边一躲。讪笑开口“谢队我也想去巡视。”

　　谢傅远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他凉凉地说道“很闲？”

　　江宗鑫摇摇头“这不刚闲下来。”

　　谢傅远没话说了，只是转身继续走。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江宗鑫凭着厚脸皮，跟了上去。

　　两个人这么走着，气氛有些安静。

　　谢傅远不紧不慢地走着，江宗鑫就慢慢地跟着，始终慢他一点。竟格外和谐。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走了多远。谢傅远一路畅通无阻，这里的人基本都认识他。

　　最后谢傅远停了下来。江宗鑫在他旁边站立。

　　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令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虽然王煊没有告诉谢傅远在哪儿，但他就是知道。

　　梦佳这几天的大小事其实他都知道，只是不说而已。

　　包括海泠吻在哪儿办的葬礼。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谢傅远却一眼就看到前面的海泠吻。

　　她穿着一身丧服，麻木地站着。

　　谢傅远明显看出来，海泠吻消瘦了不少。那双好看的眼睛空洞地看着棺材，没了灵魂，没了心跳，像破碎的布娃娃。

　　周围人似乎想安慰她，但没有一个人忍心开口。都是在这次火灾中丧生的，谁又可怜谁呢。

　　在那个瞬间，天地为之安静，四周的一切都蒙上了灰色的滤镜。她是谢傅远眼中，人间唯一的生气，又是这世道唯一存在的灵魂。

　　谢傅远一眼只看到她，穿了她的灵魂。

　　小朋友似乎很悲伤。却令人惊讶地一滴眼泪没流。

　　人似乎终于齐了，身后的门缓缓关上。

　　谢傅远被江宗鑫拽着来到了离海泠吻不远的地方。

　　台上的知宾在说些什么，他却无心去听。

　　不知为何，这个时刻，他一心只害怕海泠吻会哭出来，害怕这个第一次见面就恩将仇报的小朋友会绝望。

　　没来由的。

　　江宗鑫站在谢傅远的旁边，复杂地看着他。

　　这才几天而已啊……

　　他记忆中的谢队已经开始关心除了组里以外的人了。

　　这个过程似乎很漫长，谢傅远只觉得有一个世纪。最后，海泠吻没有表情的，轻轻开口“一路走好。”珍重地鞠了一躬。

　　四周寂静，无人说话，无人安慰她。

　　世界都安静了。

　　“谢队，别冲动啊。”江宗鑫赶紧拦着想走的谢傅远，死死地拽着不让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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