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101】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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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莹莹简直怀疑,是不是她的耳朵出现了什么问题。
传闻当中睚眦必报,喜怒无常的商界罗刹谢逾白,在大婚之日被未婚妻戴了绿帽,追到逃婚的妻子后,不仅没有对东珠进行报复凌辱,反而对其照顾有加?!
是东珠根本就在诓她,还是那个谢逾白当真是脑子严重走水了?!
邵莹莹不是没有疑心,东珠是不是根本就是也发现了在门口的瑞肃王跟谢逾白,才会说这一番话。
可她又实在不甚明白。
按照东珠的性子,她是决计不会仅仅只是因为谢逾白就在门口,就说一些违背自己心意的话的。
总不至于,东珠是当真喜欢上了谢逾白?
荒谬,太荒谬了!
邵莹莹感到十分之匪夷所思。
东珠不是有心上人了么?
她不是为了她那位心上人,一心一意,不惜逃婚也要同对方双宿双栖么?
总不至于短短几日的功夫,这两人便处出了感情来?!
邵莹莹是来栖鸾阁的路上,便看见了干爹崇昀领着一位身量修长的男子同样往栖鸾阁方向走去。
几日前,小格格同谢逾白的大婚当日,邵莹莹是见过谢逾白的。
仅凭谢逾白那万中无一的长相,邵莹莹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鹏遥赌坊登报的那则赌局,以及这几日外头的流言,她的的确确是有意说给东珠还有外头那位听。
想想看,这个世界上,有几个男人能够接受得了未婚妻给自己戴绿帽,且还是闹到了举国皆知的地步。
她只需要再添一把火,令谢逾白心中的怒火更甚。
最好是,谢逾白能够当场提出解除婚约。
一个在大婚当日同情人私奔,又被未婚夫抛弃的放荡格格,到时候岂不是就会成为全璟天,乃至全国的笑话?
仅仅只是做这番设想,邵莹莹便感到无比地畅快。
可东珠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因为谢逾白的追赶,慌不择路,驾马车跑进了深林里,结果倒霉地遇上了百年都未必遇得上的一次深林大火,还在那场大火中受了伤,在姜阳将养了好几日,才被迫动身回的璟天。
如何她问及时,她不但没有对她趁机哭诉谢逾白的冷酷无情,何以,何以还说了这么一番类似诉衷肠的剖心?
邵莹莹不是没有疑心过,东珠是不是和她一样,也知道这个点谢逾白会来找她,并且发现了站在门口的王爷跟谢逾白两人被日光拉长的影子,因此,这番话,东珠是故意说给谢逾白听的。
很快,邵莹莹便否定了这种可能。
以东珠的性子,就算是她知道谢逾白就站在门外,她也不会为了讨好谢逾白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
这也是邵莹莹最为嫉妒叶花燃的地方。
身为格格,她喜欢谁,不喜欢谁,都可以直接而又无所顾忌地表达出来,她完全不需要去讨好谁。
不像她,寄人篱下。
无论是在王府,还是在外头,每次同人说话之前,总得几番斟酌,几番思量。在王府里头,总是得想法设法,尽可能地讨他们每一位做“主子”的开心,在外头,总是控制不住去想,那些人是不是明面上同她交好,暗地里都瞧不起她这个寄人篱下的身份。更担心,祸从口出,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叫人抓去了话柄,传到王妃耳朵里去,回头又该为难她阿娘。
她跟阿娘过得是如此这般小心翼翼,委曲求全。
而东珠呢?
仅仅只是因为她会投生,她一出生就可以拥有锦衣玉食,就可以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
邵莹莹实在想不明白,东珠的回答何以同她预先设想地会全然不同。
纵然心底惊涛骇浪,邵莹莹面上做出惊讶模样,适时地道,“照你这么说,听着那位谢长公子的为人不错。”
“嗯,我的夫君,自然是最好的。”
叶花燃自然而然地接口,言语间流露出自然而然的骄傲,神情当中没有半分勉强跟作伪。
听着竟对谢逾白竟是由衷地夸赞。
邵莹莹的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除却比逃婚离家前消瘦了一些,眼前之人分明没有什么变化,可她竟又隐隐觉得,东珠身上分明发生了某种她所不知道的变化,
以往的东珠她是一眼就能够看出她的想法来,如今,她发现,却是怎么都瞧不出东珠的心思了。
至少就眼下而言,她根本无从判断东珠这句话究竟是真是假。
“东珠,你瞧瞧,是谁来看你来了?”
门外,瑞肃王崇昀感觉差不多听完了墙角,对于叶花燃方才那一番剖心的话甚为满意的他,同谢逾白一起,笑容满面地抬脚迈了进来。
“阿玛。”
“干爹。”
“给王爷请安。”
叶花燃早就注意到了门外站着的两人,见到阿玛跟谢逾白,还是装出惊讶的模样。
她朝阿玛福了福身子。
邵莹莹跟碧鸢同时给瑞肃王崇昀以及谢逾白行礼。
崇昀不无责备地瞥了邵莹莹一眼。
邵莹莹身子一僵,眼底闪过一丝委屈跟不甘。
干女儿始终是干女儿,及不上亲生女儿分毫,瞧呐,她仅仅只是跟东珠说了些外头现在盛传的流言,干爹就不高兴了。
邵莹莹垂下眸子,攥紧的手指,将掌心都给掐红了。
“你来了。”
叶花燃的目光一触及谢逾白,眼底便漾上了笑。
那是一个女子见到心上之人自然而然会流露出的倾慕的眼神。
邵莹莹心下吃惊不已。
莫非东珠是当真对谢逾白动了心?
“嗯。”
谢逾白颔首。
仅仅只是如此简单的对话,谢逾白的表情也未必一个眼神的对视,可邵莹莹分明捕捉到,空气中便流动着一种异样的情愫。
震惊已然是完全不足以邵莹莹此刻的心情。
邵莹莹越发后悔,她这一大清早地巴巴地从鸡鸣寺下山到底是为了哪般。
明明是为了赶回来看小格格的笑话的,眼下却只是给自己添了不少堵。
还有这个谢逾白,脑子是真的脑子走水了不成?
被戴了绿帽,竟还能够对东珠这般和颜悦色?
同样也察觉到了,女儿同谢逾白两人之间涌动的暧昧情愫的崇昀,自是高兴极了。
崇昀有心想要让谢逾白尽量早些给出明确地表态,最好是两人近日就补办婚礼就好,可他也明白,这事儿他不好表现得太过露骨。
若是太过操之过急,反而极为容易引起谢逾白的反感,反倒坏事。
眼下,最为重要的还是让东珠跟谢逾白之间多处些感情才好,如此,这桩婚约才能更加十拿九稳。
因此,崇昀对女儿道,“东珠,归年,那你们就先聊。本王还有事,这就先走了。”
临走前,崇昀给干女儿邵莹莹使了个眼色。
这是要邵莹莹也给一同离开,将空间留给叶花燃和谢逾白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意思。
邵莹莹哪里能有其他的意见?
于是,就势提出告辞。
“邵姐姐……”
邵莹莹同瑞肃王崇昀一道往外走,听见小格格在叫自己,她止了步。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有些不太自然地转过头,佯装镇定地望着叶花燃,“怎么了?”
“邵姐姐,我的腮红跟香水儿可还在你手里呢。”
叶花燃笑,笑容一派地天真灿烂。
邵莹莹却是感到那笑容有说不出的轻慢、得意,像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她的脸上。
她的脸上当即火辣辣的。
尤其是当她察觉到干爹落在她身上那审视的目光,甚至就连碧鸢那个丫鬟,都用一种丝毫没有任何遮掩的,惊讶、错愕的目光看着她,邵莹莹越发地感到羞愤跟难堪。
平日里,经常把什么尽管将瑞肃王府当成她自己的家,把她当成亲生女儿来疼爱,丫鬟、家丁们也都尊称她为“邵姑娘”又有何用?
她是“邵姑娘”不是什么“盈盈格格”。
所以,她连拿这一盒腮红和一瓶香水儿的资格都没有!
邵莹莹故作爽朗地笑道,“瞧我。方才只顾着跟你说话,倒是忘了我手上还拿着这两样玩意儿。对不住了。”
邵莹莹说罢,只好把手上的腮红跟香水儿给叶花燃放回去。
她的手心攥紧,险些就要难堪地落下眼泪来。
叶花燃眼底划过一抹讽刺。
说起来,也是怪她。
以往邵姐姐要是喜欢什么,但凡开口,她没有不给的。
这不,人家拿着,拿着,拿习惯了。
纵然她没有开口要给,也学会主动拿走了。
反正,以她十六岁的脾性,纵然事后发现东西不见了,定然也不会以为“邵姐姐”是蓄意顺手牵羊,顺走的,只会当真信了邵莹莹所说的,她是不小心拿走的。前世她就是那般,在她发现东西不见了之前,邵莹莹便主动将东西还回来,告诉她,她不小心将东西给带回去了。她见对方实在喜欢,往往也就主动赠予她了。
想必,这次邵莹莹心中定然也是打着这样的盘算。
不过,邵莹莹这次的盘算注定是要落空了。
不,确切来说,应当是从今往后,邵莹莹怕是都没办法在从她的手中拿走一丝一毫,属于她的任何东西。
邵莹莹把东西放下后,难堪地就要立即走人。
“邵姐姐……”
叶花燃出声唤住了她。
邵莹莹身子一僵。
不知怎么的。
她现在是听见小格格唤她“邵姐姐”,就是一阵心惊肉跳。
邵莹莹勉强挤出一抹笑,“东珠可还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今早,东珠心血来潮,想要穿皇伯伯御赐的那件绛红色罗纱裙。结果碧鸢翻箱倒柜,也没能找出那件裙子。后来,东珠这才想起那件纱裙,前段时间被邵姐姐借了去。按说,邵姐姐既是喜欢,那东珠便是送给邵姐姐也无妨。可那是御赐之物,且又是皇伯伯送给东珠的嫁妆之一,实是不好再送人。”
崇昀的脸色已是不大好看了。
在崇昀的认知里,他这个干女儿素来是识大体的,怎的连御赐的罗纱裙都开口向东珠借去穿?
是他瑞肃王府短过她的穿度吗?
那件罗纱裙,的的确确说好地是借给她穿,只是后来邵莹莹实在太喜欢那件罗纱裙,因而就起了占为己有的念头。总归东珠不喜艳色的衣裳,那罗纱裙还给她,也是在柜子里蒙尘,不如给了她,物尽其用。
如今被叶花燃这么一说破,那件裙子如何还能自己留着?
邵莹莹慌忙道,“我省得的。御赐之物,自是不好再送人。那件纱裙我早已洗好了,妥善收在柜子里头,我这就去映竹院取来与……”
邵莹莹表现出丝毫没有要将那件罗纱裙占为己有的意思,这令崇昀的脸色稍缓。
皇兄御赐的那件罗纱裙用料跟设计确是上乘,外头买不到,莹儿又是处于爱漂亮的年纪,许是因了这样的缘故,才会开口向东珠借去。
邵莹莹见干爹脸色稍缓,总算是松了口气。
那件罗纱裙固然难得,给出去心疼是难免的,好在这些年东珠还陆陆续续给了她其他珍贵的小玩意儿,那件罗纱裙,还回去,便还回去了。
这个时候,邵莹莹并不知道,一切仅仅只是个开始。
日后,她失去的东西,将只会更多。
“不忙。倒是还有一件事,可能得给邵姐姐添点麻烦。”
听到这里,邵莹莹已经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也不能怪她草木皆兵,实是这次东珠自姜阳而归,有太多不对劲的地方。
旁的不说,就说今早她来找她,就这么短短在这屋内待的十来分钟的时间内,就没发生一件顺心的事儿,这在以往可是从未有够的事儿。
然而小格格已经开了口,邵莹莹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东珠你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够办到的,我定竭尽全力。”
叶花燃点了点头,笑道,“这事儿还当真只有邵姐姐能够办得到,旁人却是不行。”
崇昀听了顿感稀奇,开口好奇地问道,“噢?稀奇了,有什么事是你邵姐姐能够办得到,阿玛、额娘,还有你三个哥哥都办不到的?”
“也没什么。就是以往东珠少不更事儿,把阿玛、额娘还有三个哥哥,嫂子送东珠的一些小玩意儿转送给了邵姐姐。如今想来,却是大为不妥。终究是阿玛、额娘你们的心意不是。再者,璟天跟魁北离得那般远。东珠若是嫁去魁北,阿玛跟额娘还有哥哥们送的那些礼物,就都是东珠日后睹物思人的凭证了。按说,送出去的东西是不好再要回来的。可我实在也是没法子,只要一想到日后要跟阿玛、额娘还有大家分开,东珠就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便是再不好意思,也只好对邵姐姐开这个口了。在这里,东珠要特特地跟邵姐姐说一声抱歉。当初说好了了那些东西是送给你,可……总而言之,还请邵姐姐体谅一二。”
邵莹莹的笑容当即僵在了脸上。
……
“欺人太甚!爱新觉罗.东珠实在欺人太甚!呜呜呜呜!”
邵莹莹一回到映竹院,便伏在床上呜呜咽咽地哭了。
白薇在屋子里头听见动静,慌忙来到女儿的房间,见到在床上哭成一团的女儿,自是吃了一惊。
“莹儿,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跟阿娘说说。”
白薇快步走至床边,双手轻抚着女儿的后背。
邵莹莹也不说话,只是管自己哭。
白薇转过头,用眼神询问女儿的贴身丫鬟凝翠。
凝翠只茫然地摇了摇头。
她早上在屋子里头收拾他们从鸡鸣寺带回来的行李,并没有跟着姑娘一起去栖鸾阁,实是不知姑娘去了栖鸾阁之后发生了何事。
按说,姑娘每次去栖鸾阁,回来大都是高高兴兴的。
这次是怎么了?
白薇从凝翠那里问不出什么,只好又转过头,“乖女儿,快别哭了。就算是要哭,也要小声些。否则要是院子里,有丫鬟、嬷嬷传出去,难免会叫人误以为是瑞肃王府苛责了咱们,回头被王爷跟王妃听了去,不免叫他们寒了心。”
又来了!
又来了!
从小到大,无论她受了什么委屈,只要是回来跟阿娘哭诉,阿娘永远不是先哄她,也不是像别人的阿娘那样,嚷嚷着要给她做主,而是要她连哭都要小心些。
“阿娘!我们搬出这瑞肃王府吧。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女儿是一天都没办法过了。”
邵莹莹从床上坐起身,咬着唇,红着眼睛道。
“嘘!你小声些。”
白薇眸光严厉地道,“隔墙有耳。你这话要是传到你干爹、干娘的耳朵里,或者是世子、贝勒,世子妃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耳里,你要他们作何感想?如何看待我们母女二人?”
“我不管。我就是要搬出去。我就是要搬出去。”
邵莹莹闹气了脾气。
“凝翠,你先出去。记得替我将门给关上。你就在门外守着,若是有人来,就重重咳一声,让我们知晓。”
“是,夫人。”
凝翠担忧地看了眼还在哭的小姐,依言听话地出去了。
凝翠出去后,白薇脸上一贯温婉、柔弱的神情便不复存在,她整张脸都冷了下来。
寄人篱下,邵莹莹自小被母亲教导得更多的便是,一定要谨言慎行,切记祸从口出。无论王爷、王妃以及世子、贝勒还有哥哥待她们如何视为家人,也要谨记,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她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能行差踏错。
故而,邵莹莹自住进瑞肃王府的那日起,便是说话都不敢大声,就连对待凝翠这样的丫鬟,也是客客气气,唯恐落人口实。
也只有在阿娘白薇的面前,她才可以任性地发脾气。
可每次当白薇脸色冷了下来时,邵莹莹便不敢再闹脾气了。
她止住了眼泪,咬着唇,不敢再像方才那样大声地嚷嚷,说要搬出去之类的话。
“闹够脾气了?”
白薇的脸色仍然是冷冷的。
邵莹莹眼里还噙着眼泪,没敢再出声。
邵莹莹是不敢再提搬出去的事情了,白薇却没打算就这样轻易揭过去。
她不能任由莹莹再这般口无遮拦,否则迟早闯出大祸来,她冷冷一笑,嘲讽地道,“搬出去?我且问你,你拿什么搬出去?我们现在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靠瑞肃王府供着?你可想过,一旦我们搬出去,我们将过的是什么日子?是,这些年,阿娘确是存了些银钱。是了,你手头上还有东珠给你的那些小玩意儿,加起来或许颇为可观。可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你我母女二人皆是女流之辈,一旦钱财露了白,那些钱财、珠宝只会为我们带来灾祸。你可曾想过?没了瑞肃王府的庇佑,人人都可欺凌到我们的头上。还是,你想要过八岁之前,我们住进王府之前的那段人人可欺,每天都要担惊受怕的日子?”
回想过去,她随着阿娘在酒楼卖场,眼睁睁看着阿娘受尽客人的凌辱跟调戏。有时,遇上过分的客人,还会点名叫她也去给他们唱一首小曲儿,摸她的手,揽她的肩。
返工回家,等着她跟阿娘的,永远是臭气熏天的屋子,以及倒在一对空酒瓶当中骂骂咧咧,时不时会对她哥阿娘拳打脚踢的酒鬼阿爹。
如今,那酒鬼阿爹确是不在了,可只要一想到过去在酒楼卖唱的日子,邵莹莹胃里就忍不住翻涌上一股由衷的恶心。
她狠狠地打了个寒噤,她的眼露惊恐,不住地摇头,喃喃地道,“不,不,我不要再过过去那种日子。”
白薇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让邵莹莹靠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地道,“对了。不想再过那种日子就对了。阿娘也不想再过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留在瑞肃王府,目前而言,是对我们母女两人最好的选择。放心吧,莹儿,我们不会永远只是客居在这瑞肃王府,阿娘跟你保证,终有一天,我们会成为这坐府邸的女主人。”
邵莹莹从母亲的肩膀上抬起头,她的眼眶发红,眼里一片茫然,“阿娘,会有那一天吗?我瞧王爷对王妃惧怕得很,他……”
白薇食指点在了女儿的唇上,朝她无声地摇了摇头。
邵莹莹于是便咬了咬下唇,眼底到底是有些不甘。
这种就连在自己的房间里都没有办法任性地使性子的日子,到底何时才是个尽头?
给了个棒槌,也适时地该给个甜枣。
白薇轻抚邵莹莹的头发,柔声道,“好孩子,现在可以跟阿娘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么?”
经过方才那一通宣泄,邵莹莹这会儿的心情总算是稍稍平缓了下来。
提及先前在栖鸾阁的遭遇,邵莹莹又再次红了眼眶,“阿娘,东珠欺人太甚!她竟是要我把之前她送给我的那些东西全部都给要回去!您说,这自古以来,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她这分明是把女儿当猴儿耍,诚心哄我开心呢!额娘,您说这可怎么办?她送的那些东西,好些女儿都转手送给别人,或者是拿去典当,添置其他吃穿用度去了!她要是让我全部给她还回去,我去哪里给她变去?”
说到底,邵莹莹不仅仅是气小格格的反复无常,先前那通苦恼,未必也没有心慌的成分在里头。
小格格对她出手确是大方。
也真是因了那些珠宝首饰,稀奇的西洋小物件,使得她在这座璟天城的公子、小姐圈子里头,如今也算是小一号人物了。
为了能够挤进这个圈子,她几乎是褪了一层皮,才去除她的生命前十年,那些土气、自卑,乃至乡音刻在她身上的印记。
仅仅只是自身的蜕变是不够的,她还需要有资本装点自己。
她没有东珠那般好命,就因为会投生,投胎到瑞肃王府做了格格,所以从她出生那天起,她便是含着金钥匙的。
她呢?
她只能捡一些她瞧不上的,后者是多余的。
即便如此,如今人家竟是连那些施舍给她的东西都要一并同她要回去了!
白薇听了亦是吃了一惊。
东珠那孩子,她可以说是自小看着长大的。
那孩子品性纯良,处事亦是落落大方,绝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主。
既是送给莹儿的东西,如今再开口要回去,确实不像是东珠往日的行事作风。
意识到事情绝对非同小可,白薇严肃了脸色,“怎么回事?你且说得仔细些,东珠是怎么跟你说的?如何便忽然要求你将她昔日所赠全部还回于她?你一五一十,从头到尾,中间也不许落一个字,把当时东珠所说的话,以及你去了栖鸾阁之后所发生的事,全部都告诉阿娘。”
白薇听了之后,眉心微拧,沉默半晌。
从明面上听,东珠的话的确没有问题。
魁北距离璟天,何止千里之遥。
小格格想家,想亲人,所以想要把东西要回去,日后嫁娶魁北好有个念想,也是合情合理。
倘若事情当真如同小格格所言,仅仅只是为了睹物思人便也罢了。
就怕是,不知道是王妃又或者是世子妃什么时候,无意间知道了这些年,莹儿一直都有从东珠那儿拿不断往回拿东西的习惯,故而给小格格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无论如何,既然东珠这个要求是当着王爷的面提的,那么他们不得不照办。
“慌什么?这些年她送你的东西这般多,总不至于她还能每样都跟你要回去。你现在就去收拾收拾,把她这些年送你的东西都收拾出来,放到一个箱子里,一并还回去。”
白薇话音刚落,只听得门外传来重重地几声咳嗽声。
白薇便连忙收了声。
母女两人对视一眼,白薇道,“你且在床上坐着,阿娘去看看。”
白薇前去开门。
来的不是旁人,恰是碧鸢。
“邵夫人。”
碧鸢给白薇请了安。
“是碧鸢呐。今儿来,可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格格这些年送了邵姑娘不少东西。好些时间隔得也较久了,可能也不太好想起。因此,格格特意命我给邵姑娘整理了一份清单。邵姑娘只要照着清单找便成了,可简单省时地多。”
房间里,听见对话声的邵莹莹险些又被气得哭出声来。
收到阿娘白薇警告的眼神,只得死死地忍住。
握拳的手,指尖将掌心掐得一片彤红。
爱新觉罗.东珠,你何苦如此催逼?!
……
“我还以为,归年哥哥今日到王府上来,是来提……嘶——”
碧鸢被派去了映竹院。
叶花燃身旁没了伺候的人。
不愿叫一些不太相熟的丫鬟、默默进来伺候,叶花燃坐在床上,脱去脚上的拖鞋,露出白净的小丫,弯腰,自个儿动手穿上鞋袜。
心底难免有些懊恼,早知道归年哥哥来得这般早,她应该早早就将鞋给穿上的。
穿右边那只脚上的鞋子尚且顺利,等到穿左脚的鞋子,伸手去够鞋时,不小心牵扯到了左后肩锁骨,疼得叶花燃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手中的鞋子都掉在了地上。
谢逾白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鞋子,握上她左脚的脚踝,替她将左脚的那只鞋子给穿上。
穿好,松开了手。
昳丽的脸庞逼近她,与她对视。
他的眉峰微挑,语气平静地问道,“以为我今日到府上来,是来提什么?”
他的动作那样自然,仿佛替她穿鞋这件事,他已做了不下千百次。
对于这一点,谢逾白亦是不解。
方才,替小格格穿鞋的那一举动,完全是下意识地行为,甚至,动作没有半分生涩。
谢逾白自认为,他从来不是什么温存体贴之人,然而小格格的存在,却似乎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轻易便打破他以往的惯例。
她的脚踝仿佛还残留着他刚才留下的温度。
叶花燃的喉咙,不自觉地吞咽。
在这一瞬间,叶花燃的舌头仿佛被猫给叼走了。
就在方才,对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她其实都没有太多的真实感。
总是疑心,昨晚发生的事情,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个太过绮丽的梦。
他跟阿玛一同进来,男人脸上过于平静的神情,也令她对昨晚发生过的一切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质疑。
庄生晓梦,梦晓庄周。
什么是真实存在的,什么是黄粱一梦?
直至现在。
她的左脚,穿着他亲手替她穿上的绣鞋。
昨晚,他亲手替她洗净双足的记忆,纷至沓来。
过了好久,她才总算是回过神来。
坐在床边的她,晃了晃那只由他亲手替她穿上的那只鞋子的脚,她的唇角上翘,眉眼弯弯,“自然是上王府来提亲呐。”
谢逾白的视线,从小格格那只总算是停止了晃动的左脚离开,“恐怕是要让格格失望了。”
还是熟悉的讽刺的口吻,仿佛方才弯腰,体贴地替她穿鞋的人不是他一般。
叶花燃:“……”
所以,她底是哪里来的自信,以为这男人经过昨天晚上之后,就会待她跟过去完全不同?
沉默。
沉默有时是最无声的抗议。
“我今日前来,是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叶花燃知道自己应该对男所说的话充耳不闻。
至少,在她气消前,都决定不要再理会这个男人。
偏生,那人所的话对她而言太过有诱惑力——
她是真的好奇,归年会带她去哪里。
最为重要的是,这人何曾主动找过话题?
他既然是主动开了口,便是……求和的意思?
到底还是按捺住心里头的好奇,叶花燃开口问道,“什么地方?”
谢逾白缓缓地勾了勾唇,“一个能够叫人快活的地方。”
------题外话------
小格格:一个能够叫人快活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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