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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口红


  如同叶花燃所预料得那样,周虎的死,果然引起了媒体的关注,引发了大量的报道。

  骋之洋行一个名叫周虎的普通职员在加班起见猝死,在巡捕房以及骋之洋行一名女员工已经证实,周虎的死同洋行无关的情况下,骋之洋行仍然对周虎的父母就周虎猝死一事进行了赔偿——

  这种赔偿,无关乎法律,无关乎责任,仅仅只是基于一种道德上的关怀。

  事件一经报道,不但向来对骋之洋行这种历来唯利是图没有好感的记者们对骋之洋行大为改观,就连魁北的民众对洋行亦是有了全新的认知。

  得知对周虎父母进行赔偿的人不是洋行的其他决策者,而是谢家的大公子同他新娶的夫人,人们对这位煞名在外的“商场罗刹”亦是有了别样的看法。

  经媒体大量报道后,前来骋之洋行应聘的员工自是络绎不绝不说,每日同洋行交易的商人都要比上个月同比增长了不少。

  “归年这次做得很好。面对突发事件,临危不乱,有条不紊。老二、老五,你们都应当你们的大哥学学。”

  会议上,谢骋之重点说了这件事,从未在公司众人面前夸过这位长子的他,这次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被点了名的谢二谢景城,以及谢五谢宇轩听了心中自是不是滋味。

  父亲同老大的关系,什么时候这般亲近了?原来不是老大表现得越是优秀,父亲就对老大打压就更是厉害的么?

  父亲对大哥谢逾白表现出的欣赏跟肯定,令谢二相当嫉妒。

  想当初,他进洋行的时间还要早一些。

  父亲也曾经对他进行过肯定,可自从老大从国外回来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父亲再没有夸过他,资质平庸的他很快被老大碾压成了什么都不是!

  他从最开始还努力去表现自己,尽可能地不落下乘,到后来发现根本没有办法缩短他同老大之间的差距之后,也就成了自暴自弃。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是当真存在天赋这种东西的。

  比如当初他足足花了大半年的时间,逐渐地了解洋行的运作,但是那时候老大却是接收没多久,就能够跟着父亲外出商业应酬了。

  不同于谢二对谢逾白的嫉妒,谢宇轩更多的则是不安加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从小母亲就告诉他,无论是洋行,还是谢家其他的产业,以后都会是他的,他才是最有可能接手成为谢家家主的人!

  可是,如果逐渐按照这种形式发展下去,以父亲对老大的欣赏,这洋行,以及谢家家主的位置,最终还是会落到他的手里么?

  “是,儿子知道了。”

  老头子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呢,在老头目光的注视下,谢景辰不得不给出了一个难堪的笑容,有些尴尬地道,“是,儿子一定同大哥好好学习。有空便向大哥好好讨教经商之道。”

  谢五谢宇轩应了一句,“就怕是大哥没时间呢。毕竟大哥现在忙得很,一整天都未必能够见得着大哥一面。”

  谢宇轩跟他的母亲沐婉君一样,是一个擅长打言语机锋的。

  他以前就没少听他母亲在父亲谢骋之的面前,暗示大哥自从进了洋行之后有多忙。

  每次,父亲听完之后,脸色都会阴沉得厉害。

  他那时不懂,后来问了母亲,才知道,他父亲这个人,疑心病很重。

  他自然是希望几个儿子都能够有出息,但是若是儿子们太有出息,他便又免不了会担心儿子会不会夺自己的权,图谋自己的产业。

  谢宇轩说完,便有恃无恐地等着父亲对大哥谢逾白发难,却只听谢骋之淡淡地道,“现在洋行的业务量上去了,你大哥自然是要比之前要忙。你们两个当弟弟的,既然知道哥哥这么忙,就不能主动提出帮忙,替你大哥分担一下工作么?”

  不但没有对大哥疾言厉色,竟还反过来责问他于二哥?

  谢宇轩垂放在会议桌下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握,最后,笑道,“是,是我不对。我之前总是想着,大哥既然在忙,自是不好打扰。现在看来,不管大哥是不是在忙,我都应主动问一问大哥,看是不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了。”

  “这就对了。你们都是亲兄弟,自是要相互帮扶。当然,在这里,老五你的资历最浅,你二叔、三叔,还有有其他管理层都是你学习的榜样,知晓了么?”

  谢五心底不服。

  就算是这里他资质最浅又如何?二叔也便罢了,完全就是个浪荡子的三叔,还有几个没有什么背景的三叔有哪里值得他学习的?

  当着谢骋之的面,谢宇轩不得不笑着应道,“是,儿子晓得。”

  谢骋之又将视线投注在谢逾白的身上。

  对此,谢逾白只感到可笑。

  洋行又不是蒙学馆,他还要负责手把手教导老五不成?

  尽管如此,面上,他却不得不给谢骋之这个当父亲的面子,也应了声,“是。”

  谢骋之这次专门来公司开会,为的,自然不仅仅只是在会议上夸奖长子谢逾白。

  同皇家武备签订的交货期马上就要到了,谢骋之这次过来,是专门了解进度的,得知定然能够如期交货,谢骋之放了心。

  话题又回到了周虎那次的案件上,“那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个万长顺射杀的凶徒,仍未找到吗?”

  这段时间,谢逾白除了听取何铭的意见,登报重金悬赏凶手之外,亦派了谷雨、惊蛰多方打探凶徒的下落。

  到目前为止,尚且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件事你继续更进,报纸上刊登的悬赏信息就先不要撤了。我就不信,一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人,还真能人间蒸发了不成。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跟我们洋行作对。”

  谢骋之眸中迸出厉色。

  ……

  几日后,同皇家武备签订的那批货,经由谢家港口,如期运往璟天,并且顺风顺水地顺利抵达了目的地。

  皇家武备对这次能够如此低廉的价格,买到如此上乘的货物,相当得满意,打算再同骋之洋行进行一笔交易。

  当然,这次无需世子临渊再亲自出面,而是派了其他的将士前来。

  至此,谢家算是搭了上皇家武备的这条线,为其商业又拓展了一个版图。

  谢骋之的兴奋之情自是不必提,他开始试着放权,让谢逾白更多地参与到谢家的产业上来。

  原本,交货期一过,谢逾白就应该能够稍微清闲一些。

  因为谢骋之又临时将码头、水运这几个重要的工作内容交给了他,谢逾白始终忙得抽不开身,就是答应叶花燃,要陪她一起洛山赏菊都只能一再延期。

  “你先不必告诉我。我猜猜,今日送的又是什么。发钗,前天送过了;手链,昨天送过了;香水,大前天送过了。手表,你都送了五块了。想来,不会是手表了。我猜……是口红?”

  这日,谢逾白赶在门禁十点之前归家。

  谢逾白实在抽不得空,问了何铭,要怎么做,太太才会高兴。

  可怜何铭一个老光棍,还得给年纪轻轻便已经娶上了如花美眷的大公子出主意。

  谢逾白之所以会问何铭,也不是没有理由。因为何铭虽然至今未婚,异性缘却是一直不错。

  何铭只好将他这些年的经验倾囊相授,“如何哄太太开心,这个是没有正确答案的。归根结底,还是得看这位太太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倘若对方爱财,这个简单,只要给她们足够的钱,买些金银首饰,便能够哄得她们开开心心,高高兴兴的了。但是,如果是像小格格这样,本就出身富贵,自小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的,那咱们便只能在心思上再稍加费些心神了……”

  谢逾白很是费了心神,才想到了给小格格送礼物这一项主意。

  因着叶花燃经常佩戴她挽上的那块手表,想来是极为喜欢手表的,这才有了那五块手表的事情。

  效果……

  刚开始那两天是有的。

  之后的几次却实在瞧不出收到礼物的小格格有多开心。

  “我的大公子。这大少奶奶固然喜好名表,可咱也用不着一连五天都送名表啊。咱可以换个思路,送些珠宝首饰,您看如何?这但凡是女人,就没有能够抵御得了金银珠宝等手势的诱惑的。

  小格格首饰盒里已经全是各种各样的首饰,谢逾白对何铭这个提议将信将疑。

  到底还是委托白露,从各大拍卖行拍了不少名贵的宫中饰物,只为博佳人一笑。

  叶花燃确实对这些手势的喜欢比名表的多,原因无他,因为她一眼便敲出,归年哥哥送她的都是一些宫中饰物,这多少勾起了她对大晏皇宫的怀念之情。

  已经一连十来天,送的珠宝首饰了,故而,这次谢逾白才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盒子,叶花燃便制止了他打开的动作,而是让她先猜猜看。

  “归年哥哥不打开么?”

  叶花燃弯唇,巧笑嫣然。

  谢逾白目光微垂,视线落在小格格含笑的眉眼。

  怎么看,不像是真正高兴的模样。

  小格格不喜欢口红?

  “是口红。若是不喜欢,随便送人或扔了,夫人随意。”

  谢逾白将盒子打开,里头果是口红。

  说起来,谢逾白暂且尚未想没明白,这盒子是他后来特意再买的,如何便让小格格猜对了。

  很快,叶花燃自己揭晓了谜底。

  她似笑非笑,“这阵子,你那位红颜知己常悦拍的《洛水情》在各大院线上映,魁北俨然掀起了‘常悦’热。应多的女性更是争相模仿她涂上风情、妩媚的大红唇,街上到处可见涂着火焰红唇的火辣女郎。归年哥哥这次选的礼物,还当真是十分用心了呢。”

  原来,小格格是吃醋了……

  谢逾白近日忙得脚不沾地,哪里知道最近魁北在热映什么电影。

  至于常悦。

  过去他确实在需要应酬的场合,会叫上那位会活跃气氛的电影明星,可上次马场的事情之后,他已许久都未曾联系过她。

  谢逾白将口红放在了桌上,人也随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常悦何时成了本少的红颜知己,本少怎不知道?”

  也是这段时间他实在是忙,他已经许久没见过小格格吃醋的模样了,当即有些想念,便故意拿话逗她。

  “大公子还真是说笑了。难道那些报纸上报道的,谢家长公子同常悦在XX舞厅出双入对,又一起共游XX湖全是假的?”

  他已经许久都没有联系过那位常小姐,想来小格格口中的报道,应当是随着常悦新电影的热播,故而又被媒体、记者旧事重提起来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常悦的电影公司所为。

  “不过都是媒体捕风捉影,胡乱编排罢了。”

  谢逾白一句话,为他同常悦之间的关系定了性。

  换言之,他同常悦之间,绝无任何的暧昧。

  女人偶尔吃醋是可爱,但若是不依不挠,就未免有些不可爱了。

  叶花燃那也不是不依不挠的性子。

  她哼了哼,“最好是这样。”

  最为重要的是,叶花燃心知肚明,归年同那常悦之间是绝对不可能有什么的,这两人要是当真有什么,以归年哥哥霸道的性子,定然只会将对方占为己有,那位常小姐便不可能还在演艺圈抛头露面。

  理智上清楚是一回事,情感上能够完全理解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报纸上看见两人曾经一起出入各种场合的照片,心里头还是像有把火在烧,烧得她不痛快极了。

  “夫人若是在意,每次常悦有什么新电影,或者是有其他新动向,总免不了翻出我同她的那些捕风捉影的旧事……”

  “你便收购了那些报社?让他们今后往后再不敢报道你们两人的事?嗯……收购一两家报社应当不是什么问题,但是要收购魁北境内的报社,应该也挺有难度的吧?倒不是钱的问题,我的手头上有足够的钱。只是创办报社的大都是文人。文人一般最具傲骨。怕是给再多的钱,都未必愿意将他们的报社卖给我们。”

  谢逾白睨了叶花燃一眼,眼底是切切实实的惊讶以及……笑意?

  叶花燃:“……”

  好的。

  本格格已经知道,是本格格误会了。

  小格格的耳根烦了红。

  谢逾白忍住了笑意。

  要是真笑出声,小格格怕是会恼羞成怒。

  “今日,我收到了一个慈善拍卖行寄来的邀请函。夫人若是感兴趣,到时可一同出席。你我一同出席慈善晚宴,如此,流言自是不攻自破。”

  叶花燃对参加什么慈善晚宴兴趣不大,可如同归年哥哥所言,倘若从今往后,同归年哥哥一同出双入对的人是她,如此倒的确是辟谣的最佳手段。

  “夫君这主意甚好。这口红本格格就收下了。”

  叶花燃捧着口红,哼着江南小调,走到梳妆台前,打算将口红给放好。

  分明,几分钟前,看见这管口红还颇为不喜。

  女人心,果是,海底针。

  “喜欢口红?”

  叶花燃还在想,这口红到底要放在哪里才好。

  谢逾白走了过来,在她的耳畔问道。

  叶花燃哭笑不得。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她要是一回答喜欢,回头归年哥哥能把现在世面上所有的口红色号给她全买回来。

  叶花燃转过身,“归年哥哥还不明白么?”

  他不明白什么?

  在谢逾白困惑目光的注视下,叶花燃弯唇,清澈的眼底,清晰地倒映出谢逾白一人的身影,“归年哥哥,我喜欢的从来不是什么珠宝首饰,也不是名表口红。我喜欢的是,送礼的这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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