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王胜祥梅寺起手

却说京城外，有一祥梅寺，寺中有个法明长老，一日领众僧上殿，见琉璃灯光不明，视之只见里面无油，深怪徒弟。

        徒弟曰：“我夜夜添油，不知油在那里去了。”至晚其僧隐于殿内，未及二鼓，忽见二鬼手提瓦罐，到于殿内偷油。其僧急报长老，长老不信，至次晚复隐于殿内，二鬼又来偷油，其徒急报长老，长老即引众行者到殿，见二鬼果在偷油。长老问二鬼偷油作何用，二鬼答曰：“今有三曹陰司，攒造生死轮回册，无油点灯，因此差我们到各寺观取油应用。”长老又问二鬼曰：“册内载的是什么事？”二鬼答曰：“那册内说，一人姓王名胜字巨天，生得身高八尺，膀大腰圆，目生双瞳，有帝王之分，目下起兵反周，在祥梅寺起手，开刀先杀一僧名法明，他将后杀人八百万，血流三千里。”长老听罢对二鬼云：“你可救我一命？”二鬼道：“天曹已先攒造一本去讫，除非王胜不杀方好。”鬼使说罢而去。长老烦恼，每日差一行者在山门外伺候。

        却说王胜听得朝廷出捉拿榜文，四方捕捉，遂从山路逃走，忽一日到一山，但见山头：云霭霭雾漫漫，水潺潺，石蹬蹬。鸟啼古木，鹤唳老松。

        路盘狐兔迹交加，谷应豺狼声咆哮。行人难进步，正是老僧家。

        王胜看山顶上有寺，碑上写着藏梅禅寺四字，景致非凡。

        有诗为证：

        金光万道冲云汉，紫雾千条锁翠峰，

        景物非凡观不尽，原来却是梵王宫。

        王胜正游玩间，那行者见了，报与长老。说：“山门外有一人，生得十分古怪，想是王胜。”长老听得，即吩咐本寺众僧，铺毡焚香，一步一拜，来接黄巢，至方丈内坐下。长老说：“接迟主公，乞恕小僧之罪。”胜喝道：“休胡说！谁是主公？”长老遂将前事备说一番。王胜心中暗道：“我若果有此事，你这寺中僧人不杀一个。”言毕，长老安排酒席款待，王胜遂匿于寺中。

        忽一日到后花园中看景，行至树下，见桌上放着一张琴，王胜近前抚罢一曲，则见东南风起，巽地云生，天风过处，闪出一仙女，立在王胜面前道：“吾奉上方款令，差吾下来，送此一口宝剑与你，此剑杀人八百万，血流三千里。”王胜接剑在手，低头便拜。仙女指道：“兀的那东南方有一位仙长来了！”王胜回头看时，仙女化道清风而去。王胜得剑欢喜不胜，将剑与长老看，说知其事，长老道：“贫僧决无谬言。”时值五月十四。

        王胜叫长老云：“我选褒子年壬申月甲申日庚午时，是五月十五日，我试剑起手，你寺里僧人，尽行回避。”

        言未尽，只见行者来报曰：“山后王十万家来请，十五日寺中大小僧众赴斋。长老吩咐：“你众僧明日都去赴斋，我在寺中伏侍主公。”吩咐已毕，次日天早，众僧齐去赴斋，长老安排早饭与王胜吃。王胜说：“今日午时三刻，开刀起手，你要回避。”长老辞了王胜，自去躲身。出门只见路旁一株大树，年久心空，长老遂隐身于树内，不觉午时已到。却说王胜望天祝谢曰：胜本唐臣，一介书生，只因当今无道，宠任奸邪，用舍颠倒，思乱纷纷。权臣贪贿财利，不论贤才；主上惟取相貌形容，不分豪杰。胜因此誓削权奸，扫清天下，夺取江山，况荷宝剑颁临，钦承明命，乘此吉期，开肱展臂，果蒙默祜，受命遐昌。

        祝毕，手执宝剑叹曰：“我有愿在先，不杀寺中一个僧人。”阔步出寺，四顾无人，就将这大树起手开刀。把剑望树上一砍，只见人头落地，鲜血喷天。王胜说：“莫非这树内有人！”

        视之，乃法明长老。王胜说：“我本心不要杀你，只因你躲此大数不过。”有诗为证：

        不肯参禅苦自修，法明长老命该休，

        身藏大树无人见，谁识钢刀不肯留。

        王胜大树试钢刀，只道祥梅僧尽逃，

        非是法明藏不密，奈缘天数莫能饶。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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