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礼物

三月初是林雅的生日，徐永光是在入学的身份证表格中看到的，所以他提前准备了礼物。

        放学下车后到薰衣草庄园摘下一捧花束，然后带回家晒干，他准备送个香囊。

        香囊布也是紫色的，他在集市上买最好的布料，还是散发着香味的那种。

        回到家徐永光把薰衣草全部放到篮子里晒干，这样的动作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重复，家里所有和熏香有关的都是自己亲手做的。

        有时候会送给同村的老伯伯他们，接到手闻着香味都会对他不由得赞叹。

        其实徐永光也不知道自己做出的香囊为什么会这么香，明明一样的步骤，但就是香味更胜一筹。

        林雅的生日是312，这天正是周五，徐永光提前一天就把香囊放到盒子里，盒子上也被他精心刻画。

        上面是l市的市花，莲花，气质也很符合林雅，每次在荷塘旁就能联想到她。

        天气也好，这两年每次林雅生日都是太阳高照，徐永光也会因此心情变得好，脸上有着不易察觉的笑容。

        书包里是给她准备的礼物，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生怕磕到，但只是小香囊。

        在走廊就听到教室里的欢笑声，班级女生偏多，所以对林雅的生日也是比较重视，每个人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送礼。

        林雅桌上已经放了几个盒子，但是她都没有拆开，同桌问她为什么不拆，只是笑着说：“每个人送的礼物都不一样，如果我当着你们的面打开，就会出现攀比，这不是想看到的，能送我礼物就很满足了。”

        刚进入教室的徐永光就听到这句话，犹豫了许久，这一刻他想把礼物送出去，但是人太多，引人注意，还是悄悄地送吧。

        但很快这个决定又被他自我否定

        中午食堂吃饭的时候，一个高挑的男生走到林雅面前，把手里的黑盒子放在一旁的栏杆，和她保持着距离。

        但徐永光看着林雅脸上喜悦的笑，觉得刺眼极了，他站在墙侧默默地关注这一切。

        男生比徐永光看起来还要不好相处，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会有些害怕，林雅却像是习惯男生这样的表情，依旧喜眉笑眼地说话。

        徐永光盯着男生的穿着，很快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差距太大，一个是满身名牌，一个是杂牌，他原本自卑的心理再次涌上心头。

        淤泥就不应该企图去触碰莲花，本就肮脏的人，又怎么可以去面对美好的事物？

        视线再次落在林雅身上，从她的侧脸看脸上的笑早已不复存在，反而变成的是生气的脸庞，徐永光心想这是第二次，原来也有人会牵动着林雅的心绪。

        两人说了很久的话，久到徐永光腿脚有些麻木，但他看着林雅没有消气的脸色反而有些上头，瞬时对她面前的男生一点好脸色没有，也在这一刻记住了这个男生的面孔。

        “所以她是因为你才再次住院的？”林雅对于面前的男生一点好脸色都没有，甚至谈得上厌恶。

        家教让她控制着自己面目表情，但却依旧很气愤，“她是瞎了眼才看上你的吧？学校保安怎么能让已经毕业的人再返校？”

        林雅指桑骂槐地说道，她手却止不住地颤抖，“马上高考了，她现在入院，要是耽搁考你替她负责一辈子吗？”

        林雅越说越激动，谈不上控制自己，很快又颓废地指着学校大门说：“你走吧，阿软的礼物我会收下，但不代表我们这群人会原谅你。”

        男生面对林雅的愤怒，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淡然，也看不出别的。

        徐永光眼见林雅把盒子打开，里面是细长的手链，她熟练地戴到手腕上。

        虽然不知道男生为什么让林雅这么生气，可她还是选择戴上，可见心里的重要性。

        他转身头靠着墙边，但却忘记自己一半的身体暴露在人群中，林雅在去往食堂的路上，盯着那个白衬衫总觉得很熟悉。

        走在台阶上耐着好奇心往那边走，影子出现在徐永光身侧，他抬头去看发现是林雅后，手不由得蜷缩。

        “不去吃饭吗？”林雅双手垂在身侧，脸上的怒色被她强压下，转用柔和的神情说道。

        徐永光又垂下头哽着嗓子说：“不去。”

        林雅可能是有些唠叨在身上，她说着不吃饭的坏处，徐永光虽对于刚才那一幕而不满，但现在听着林雅的唠叨心头有些暖意。

        他也大胆地指着林雅手腕上的链子问：“这个是？”

        林雅抬起胳膊，另一只手指着手链说：“这个啊，是我隔壁班朋友送的，她住院了，所以拜托她对象送过来。”

        其实阿软和阿矜这个时候还没有确立，但是林雅默认他们的关系，也在三言两语中把自己和阿矜撇得一清二楚。

        徐永光也再次因为林雅的解释，内心的那个决定浮现，他手背在身后，口袋里是礼物。

        他觉得放在书包里很不安全，毕竟曾经有人翻动过他的书包，所以选择随身携带。

        徐永光把双手返回到口袋里，摸着礼盒的手有些发抖，他到现在还在考虑是不是要送出。

        自己是个胆小鬼，见不得光

        林雅发现他的口袋鼓鼓的，不知道这是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只是抬手新奇地指着问：“你口袋里是什么啊？”

        突然地发问徐永光很快松开手，背在身后，神色慌张地盯着地面，后脚跟也被他磨出坡度。

        林雅也不催促他，在人群喧闹声中，徐永光慢慢地把口袋里的小盒子拿出，递到她面前放声说：“香囊。”

        这是徐永光第一次用自己的嗓音和别人说话，从前他都是哽着喉咙，带有着一丝沙哑，可现在的声音像充满了故事，但又是匆匆岁月里的落寞，有着绝对的坚强。

        林雅也是这才注意到他的声音不对劲，微微侧头问：“你以前都是压着嗓子说话吗？”

        她说着便把盒子拿在手上，这回她没有像在教室里说的那般，把礼物带回家再拆，而是当着徐永光的面打开礼盒。

        林雅没有去注意礼盒外面徐永光画的图案，只是想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香囊，打开一看是紫色的，但是上面却又绣着粉色的花，她惊讶地问：“是什么花？”

        徐永光没有和她解释自己为什么哽着嗓子，而是选择回答后面的问题，他紧张的掐着手指说：“莲花。”

        “这么一说还真的是莲花，这下面黑黑的是泥土吗？”林雅不经意地一问却暴露了徐永光的心理。

        他试图将莲花和淤泥放在一起，就像自己能和林雅肩并肩，但只是想一想，也就通过刺绣来隐晦地表达自己阴暗的内心。

        “嗯。”徐永光好似在面对这个问题并没有自己想象的紧张，反而很轻松，因为这才是他能够自然面对的事情。

        林雅把外面包装轻手的拆开，然后把香囊从盒子里拿出放在手心，既然是香囊肯定有香味，她放到鼻尖嗅了下，淡淡的薰衣草香味传到她的鼻子里。

        和之前徐永光还校服时，上面的味道一模一样，林雅还挺喜欢这样的香味，她便开口小心地问：“这个里面的薰衣草是你自己做的吗？”

        最开始林雅是想问在哪里买的，但转念想到徐永光家门口有一袋紫色的大袋子，里面也是薰衣草，可能是自己做的。

        徐永光也从这个问题里找出了关键，他松开掐着手指的手问：“喜欢？”

        “嗯，很好闻。”林雅欣然地说道，望向徐永光，但是并没有对上他的眼睛，但这不妨碍一直看着他。

        林雅说话有一个习惯，她和谁说话便会不由自主地看着谁，说多久便看多久，很是大方的样子。

        徐永光没想到自己的这个香囊会让林雅很喜欢，也私心想和她有更多的接触，也由着自己的内心说出不应说的话。

        “明天把干花带给你。”

        家里全都是薰衣草的干花，徐永光前段时间还觉得很多，现在又觉得正合适。

        心里的想法随着林雅的话语而不断地改变

        林雅对自己的这个要求觉得有些不对，怕太为难徐永光，便在后面笑着说：“不用很多，一点点就够了。”

        同桌的叫喊声打断徐永光要说的话，林雅也快速地跑回同桌旁边和她进入食堂。

        徐永光本想说的是没关系，但却又憋回去。

        放学后徐永光并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去集市买装干花的袋子，他挑选了许久才找到了合适的，最不耐脏的白色。

        回家后找出放了许久的干花，但是他又把自己的小心思花弄在袋子上，把干掉的小月季用胶水贴在袋子上，然后再把干花塞进去。

        整整一手掌，徐永光本想塞一个大袋子，但还是听着林雅的话，没有塞很多。

        但他却忘了，第二天是周六，还有两天才能看到林雅。

        以前未有的情绪，现在在内心放大，他想多看一眼林雅，因为高考后他就要去当兵，估计以后也没机会再见面。

        细数两人真正说上话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徐永光又在心底笑话着自己，痴人说梦。

        周末两天，徐永光依旧去做工，但这次他却希望时间能够快点过去，一下子到周一的早晨，这样那袋干花便可以送出去。

        现实比徐永光想的要难熬，越想度过一天，时钟好像走得人越慢，熬到周一早上六点，不需要闹钟便直接从床上蹦起来。

        六中是七点半开始一天的早自修，而徐永光要在这之前到达教室，通常他都是提前几分钟，这天他七点就站在教室的门口。

        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正和徐永光的心意，他把袋子从口袋里拿出，一开始是放在林雅的桌面上，但很快他又害怕别人发现拿走当做玩具，最后还是老实的放在桌洞里。

        没多久陆陆续续就有人进入，林雅背着包到教室时，徐永光看到背包后面的香囊，被她系在拉链上。

        内心的高兴已经达到了最高点，他不由得在脸上挂满笑容，还发出笑声。

        林雅一进教室便望向徐永光所在的位置，少年只是低头笑着，但桌上却什么都没有，她想着应该是碰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

        每天早上林雅坐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桌洞里的水杯放在桌上，但今天她的手摸到的不是水杯，而是布袋，一捏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伸出胳膊捏在手上，但没有直接拿在桌上，悬空在身前，隔着一个肩膀的距离就闻到香味。

        林雅转身去寻徐永光，但座椅上空空，她又环顾整个教室，都不在，想说的谢谢没有说出。

        同桌也是才发现她书包上的香囊，指着问：“这个哪买的？”

        “我讨来的。”林雅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的四个字，确实没有错，是她发现徐永光口袋鼓鼓的所以才开口问道。

        在后门的徐永光听到林雅的这句话再次笑出声，这段时间心情明显因为她而变好，脸上的笑也藏不住。

        刚才去李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几个老师都说他现在性子有变化，感觉和人相处的更好。

        徐永光自己是没有察觉到，他觉得还是和原来一样，可明眼人都发现其中的奥妙。

        这天中午林雅终于有空和徐永光道谢，她并没有在乎别人的眼光，而是直接走到他身边轻敲桌子等人抬头。

        徐永光的桌子边出现一双小白鞋，他知道是林雅才抬头，太阳照在林雅身上，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谢谢你给的干花香袋，我很喜欢。”林雅礼貌地道谢，并没有和徐永光多说什么，只是顾及少年的脸面。

        说太多会让别人一轮，林雅自己不在乎，但她在乎别人因自己而受到不好的眼光。

        说完林雅便离开徐永光身边，她回到椅子上面对同桌的八卦她一概不理，没有什么好说的。

        徐永光又垂下头，他除了和林雅有过短暂的对视，和别人都是低眉顺眼，哪怕是面对母亲也不会去看她的眼睛。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一点也没有错，徐永光从林雅的眼睛里看到了干净和纯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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