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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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还要等。
现实不是梦里,镇北王只会与数十万大军一道归京,这样一来,少说还需两三个月的时间。
这两三个月,她要如何与谢斐虚与委蛇?
谢斐凝视她许久,还是等不到一句让他满意的回答,他再次吸了口气,缓缓抬起她的下颌,让她正视自己。
“阿嫣,像从前一样好好爱我,可以吗?”
倘若不是在他眼中看到耐心耗尽之前勉力扯出的温柔笑意,沈嫣恐怕会以为他在卑微地祈求。
良久,她沉默地弯了弯嘴角,朝他轻轻点了下头。
在谢斐以为她又变回从前那个甜甜爱笑的好妻子时,两串晶莹的泪珠突然滑落到他的手心。
滚烫的温度灼得掌心发颤,谢斐微微一怔,抬眼便看到淡淡的水光濡湿了她的眼睫,那泪珠如猫爪般渗进他手掌的纹路,一下下,激得人心肝震痛。
其实他是见不得她哭的,好像他将她欺负得多狠似的。
他慢慢俯下-身来,这次不再使用蛮力去钳制,而是揽过她腰身,将人深深地搂在自己的怀中,让她的脸颊贴紧自己的心脏。
这个姿势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做过,坊间那些女子,很多他连模样都记不清,消遣就是消遣,过眼不过心,更别提说抱或者吻了。
唯独他的阿嫣,他喜欢抱着她,她整个人都又香又软,怎么亲近都觉得不够,她就该这么乖乖的,一辈子做他怀中的猫儿。
一念起,数日的郁气皆化作入骨的贪恋,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鬓角,又觉得不够,温热的气息缠绕着她的轮廓往下,还要去吻她甜软的樱唇,却被怀中的姑娘伸手抵开了。
“又怎么了?”他的声音甚至有些沙哑,带着点急迫和急怒的味道。
难道她还不愿意与他亲近?
沈嫣摇摇头,让他先放开自己,然后终于能腾出手来打手势,“我会跟你走,只是我祖母那头还有一桩事要处理……”
“你还想干什么!”才比划到一半,手腕当即被男人的大掌发泄般地攥紧,疼得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谢斐眼中歇下去的戾色再次翻涌而上,怒极反笑:“又想变卦,沈嫣你可真会拿我寻开心啊,方才我说那么多你就当放屁是吧!”
沈嫣被他吼得心悸不止,忙不迭地摇头否认,可男人这会怒火中烧,眼眶赤红得瞪着她,明显不耐到极致。
愤怒冲昏了头脑,耳边阵阵鼓噪,谢斐连最后一丝理智都被燎原的大火焚烧殆尽。
无理取闹总要有个限度吧!
他今日来时是真想好好教训她的,甚至动过将她绑回去关着的念头,可一见她在他的威压之下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他还是狠狠压制心中的怒意,只要她乖乖听话,他都可以既往不咎了!没成想他好话说尽,为她做个这个份上,她居然还想着敷衍!
堂堂镇北王世子,居然就这么任由一个小丫头将自己折磨得体无完肤!
谢斐现在就像一只凶戾狰狞的猛兽,咬牙切齿,暴跳如雷,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震怒搅得他浑身血潮汹涌,就在他再度发作之前,忽然衣袖往下一沉。
再一沉。
谢斐赤红的双眼划过一丝懵怔。
他缓缓低下头,直到发现牵住他衣袖的那只细嫩柔软的小手,他瞳孔一缩,眼底的滔天恨怒顷刻间平息下来。
这是她从前惯常的动作。
撒娇的时候喜欢拎他的衣袖,捏他的掌心,喜欢在灭灯之后偷偷钻到他的怀里来,指尖在他胸口爬梯子,就像一只粘人的小猫,离了他片刻都不成。
方才,她又来扯他的衣袖……是想解释什么?
掌心下的腕子微微一动,谢斐回过神来立刻松了手,才发现那瘦白的手腕上五个红指印根根分明。
他嘴唇动了动,望着她颓然的小脸、蓄满眼泪的双眸,似有小小的慌乱爬上心头。
沈嫣暗自吸了口气,其实双腿都在打颤了,后背倚在粗糙的墙壁上磨得生疼,手腕快要被他碾碎,可她没有时间去在意这些,她只能想着这种情况下如何不去惹怒他。
沈嫣趁他稍稍平静下来,再慢慢地比着手语:“在山上之时,我祖母的确是病得厉害,我没有骗你……”
她需要先将他的情绪稳定下来,解释一句还是有必要的。
谢斐方才被恨意迷昏了头,一时有些束手无策:“我知道,凌安都同我说了。”
沈嫣又继续朝他比划:“只是这次病得蹊跷,却不知是何人想要对我祖母不利,我走之前,有些话要交代给含桃和摘杏,”她顿下来,抿了抿唇,“方才我只是想同你说这个。”
谢斐看着她的手势和唇形,又是一阵的怔忡。
原来她不是不想跟他走,只是有事交代那两个丫鬟,这有什么等不得的?他真是急糊涂了,不由分说地对她发了脾气。
月色下的小姑娘,面色苍白得让人心惊,眼角那枚沾染了泪水的朱砂痣,每瞧一眼,都像是在他心里狠狠刺了一针。
谢斐心里一团乱麻,好半晌才嚅动了下嘴唇,低声道:“你早说便是,我也不至于像方才那样……”他带着歉疚地牵过她的手来,指腹摩挲那红痕,“方才攥疼你了?”
沈嫣暗自叹了口气,摇摇头。
比起梦中毒杀与失子之痛,这一点疼算得了什么?
老太太已经在丫鬟的搀扶下回到漪澜苑,洗漱完,正坐在榻上与含桃说话。
沈嫣心知今日是非走不可了,她长舒一口气,在进门之前尽量调整好情绪,等到了老太太面前,又是一副笑意盈盈的脸。
老太太见她几日来终于展露笑容,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抬手唤她到近前,“事儿都说开了?”
沈嫣笑着颔首,让老太太放心。
老太太轻叹一声:“既说开了,往后就好好过日子,祖母只提点你一样,该强势时强势,该立威时立威,该管束时管束,瞧着碍眼的尽管打发出去,横就横点,就算是镇北王回京,只要他没有正牌王妃,你就是镇北王府的当家主母,真要端起主母的款儿来,谁敢给你脸子瞧?”
沈嫣连连点头应下,老太太抚着她的头,歇了口气又继续道:“祖母将你养大,可不是让你去人家家里受气的,我的孙女,宁可委屈旁人,也万莫委屈了自己,趁着祖母还有一口气,还能替你做主,你只管放心大胆,昂首挺胸,听到了?”
会的,她会的。
沈嫣含笑地在老太太怀中偎了片刻,待云苓收拾好行李,便起身同老太太再次道别。
老太太虽然伤感,但此次孙女难得陪了她十余日,比起以往,她也知足了,只含笑道:“去吧。”
沈嫣拜别老太太,又将含桃单独喊到一边。
老太太中毒一事,府中尚无人知晓,平日到药铺抓药的是药膳房的丫鬟,沈嫣叮嘱含桃暂不必打草惊蛇,私下里将药膳房的汤药换成另一副,并在暗中监视汤药所有经手之人,敌明我暗,下毒之人迟早会露出马脚,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刻派人到王府向她禀告。
含桃郑重地应下,沈嫣才肯放心离开。
世子夫人回到王府,归燕堂上下立刻得了消息。
这回闹的动静不小,众人都知夫人动了真格,世子爷更是气得不轻,这几日动辄发怒,内室和书房但凡能砸出声的物件儿都砸了个遍,底下人稍有行差踏错都要严惩,有几个丫鬟小厮甚至还挨了板子。
阖府上下战战兢兢十余日,终于盼到了夫人回府,他们世子爷面上也总算雨过天晴,都暗暗松了口气。
玉嬷嬷进了厅堂,向沈嫣福一福身,还未等云苓她们放下行李,便肃容上前禀告道:“夫人不在的这段时日,城外庄子的管事来过三回,以往账目都是夫人过目,夫人不在,奴婢们也不敢擅自插手。还有,王爷班师回朝,离北堂样样须得筹备,奴婢们小打小闹,只能保证干净无尘,可堂内摆设是否合乎王爷心意,花房是否重修,廊柱是否重新上漆,河桥是否重建,底下人都还等着您拿主意呢。”
显然是兴师问罪来的,责问她贸然离府,连府上一切中馈都撒手不管了。
沈嫣朝谢斐轻轻眨了下眼。
玉嬷嬷看到夫人这撒娇卖乖的做派,当即蹙紧了眉头。
谢斐看懂了沈嫣的意思,便对玉嬷嬷道:“嬷嬷既觉得离北堂事多,明日便收拾去离北堂吧,夫人这里用不着你。”
玉嬷嬷当即错愕地抬头,却又不敢在谢斐面前发作,暗自咬了咬牙,“可是……”
“没什么可是,”谢斐就有点不耐烦了,“离北堂那边,季管事一人未必管得过来,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们商量着来,实在商议不下的再来禀告夫人,你们是府中的老人,父王的喜好还能不知道么?夫人连父王都未曾见过,这些事就莫要来烦她了,下去吧。”
玉嬷嬷身子一僵,面色一阵青紫,再看沈嫣时的目光犹如带了刺。
她在谢斐身边伺候了整整二十年,没日没夜,寸步不离,乳娘和亲娘只一字之差,结果人家娶了个夫人当个宝贝疙瘩似的,转头把将他奶大的娘赶出了归燕堂,好,好得很!
沈嫣径直入了内室,管她面上好不好看。
撒个娇就能让耳根子清静些,何乐而不为呢。
祖母说得不错,横就横点,她是主子,玉嬷嬷资历再老也是奴才,有什么管教不得的。
这么多年听她的“指教”,总算在今日出了口恶气,横竖她在王府只剩最后三个月了,自己舒坦了比什么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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