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云舒璃也没料到那人竟会察觉，视线相撞的一瞬便慌忙移开，低头快步下了楼梯。

        身后的门扉也很快合了起来。

        事后云舒璃回想起那目光，虽当时的确将她吓了一跳，但大多只是因为发生的突然，并不是因为那人的眼神。

        那人的眼神透着些许的冷，但并不犀利。

        这一眼同时也让云舒璃真正看清了他的全貌，同第一眼一样，是个英俊好看的人。

        最重要的，从面相以及同在雅间的其他人来看，应当不是个特别难相处的人。

        当然这也只是云舒璃的猜测而已。

        事已至此，既然无法更改，那就只能想些好的方面，既是安慰柳氏，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云舒璃服侍柳氏喝了药，又陪柳氏用了些早饭，边聊天边哄着人睡下后，才出了里屋。

        “最近天气忽冷忽热，二娘身子不好，厚被子还是得常备着，别急着撤，早晚也得多加衣裳。”云舒璃对芸香道。

        芸香点头，“是，奴婢记着呢，二姑娘放心。”

        “嗯，有什么事及时派人同我说。”

        嘱咐完，云舒璃又朝屋里看了眼，才带着瑞儿出了门。

        在柳氏屋子里待了大半个时辰，出来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了起来，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云舒璃没回院子，趁着阳光好，带着瑞儿在院子周围散了会儿步。

        云舒璃不得云伯商看重，住的地方自然也偏僻，不过偏也有偏的好处，清静，离花园和后门都挺近。

        小时候云舒璃没少趁着这个好处，偷偷溜出府去玩儿。

        云舒璃走到后门，不出意外地看到后门内外比平时多了一倍的看守。

        至于原因，自然是防着她逃跑。

        看守的家丁原本正斜靠在门廊边闲聊，远远看到云舒璃来了，顿时一脸紧张地站直了身子。

        云舒璃轻嗤一声，倒也没为难他们，从容地调了头。

        刚一调头，就看到了路过的云府里正经的嫡小姐，三姑娘云语柔。

        云语柔只比云舒璃小三天，却因是大夫人所出，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这府里同云舒璃完全相对的存在。

        今天的云雨柔一身鹅黄衣裙，衬得本就出色的样貌更加娇俏，从衣饰到发髻无一不精致。

        无论云府落到何种境地，她这千金小姐自然是千金小姐。

        云语柔见到云舒璃一点不惊讶，甚至有点像是故意跟着她过来似的，笑道：“这大早上的，二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云舒璃浅浅笑，道：“刚用了早饭，随便走走，消消食而已。”

        “哦……这样啊。”云语柔拉长了尾音，轻舒了口气般，道：“那就好，这倒正好和妹妹想到一起去了，不如趁着天气好，二姐姐与我一起去花园逛逛，否则再过几天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机会了。”

        云语柔的性子向来与她的名字完全相反，说话也和大夫人一样带刺。

        不过这段日子许是大夫人特意叮嘱过了，好歹由明嘲转为了暗讽。

        若是以往，云语柔开了口，云舒璃不管愿不愿意，都是要陪着去的。

        否则大小姐一不高兴，或是饭菜里动动手脚，或是日常用度上左克右扣，花样多的很。

        不过今日云舒璃刚从柳氏屋里回来，心情难免低落，加之婚事临近，实在没心思应付她。

        知道这段时间，云语柔不得不安分，云舒璃笑笑婉拒了。

        “不了，多谢三妹妹一番好意，只是我昨日没有睡好，这会儿头发晕，怕是不能相陪了。”

        像是没料到云舒璃会拒绝一般，云语柔的眉头紧紧皱了一下，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那倒是不巧了，既然如此，二姐姐就快回去歇着吧。”

        待云舒璃福了福身，转身离去，云语柔看着云舒璃的背影，偏头呸了一声。

        “什么玩意儿，仗着这会儿自己值了几斤几两，都敢跟我拿上乔了。”

        “算了吧姑娘，大夫人也说了，这几日便忍忍，别去找二姑娘的麻烦了。”云语柔的贴身侍女宝珠劝道。

        “我知道，记着呢。”云语柔不耐烦道，若不是母亲叮嘱过，她方才才不会让她就那么走了。

        想着，云语柔心中恼火更甚。

        不止是对云舒璃，更是对过几天的那桩婚事。

        想到云舒璃马上要嫁进尚书府，云语柔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在云语柔的设想里，云舒璃以后那就是给老头子当小妾的命，也说不上什么恨意，只是她单纯见不得她这个庶姐好而已。

        她才是这云府里唯一的嫡出小姐，所有人都该围着她转才是。

        况且管它是冲喜还是抵债，对方到底是尚书府，怎么算都是云府高攀了，就算一开始是她碍着面子和传言不想要，也轮不到别人。

        谁想到她爹怎么也不肯放弃这攀附的机会，白白让云舒璃捡了便宜。

        一旁的宝珠自然知道自家小姐在气什么，想了想宽慰道：“姑娘莫要生气，奴婢听说那位薛家的大公子不常于人前走动，就连亲事定下到今天，都没来过咱们府上，指不定是个相貌丑陋，又有隐疾之人。据说还有和尚说她命硬克妻来着，以后指不定还有二姑娘后悔的时候呢。”

        宝珠从小服侍云语柔到大，自然知道怎么样安慰最有效。

        云语柔闻言，心里果然舒服了不少，冷笑一声，“罢了，看在她多少是为了云家的份上，给她些甜头也无妨。”

        反正母亲也同她说了，与薛家这门亲事，对云家来说有利无害，以后轮到她的亲事，只会好不会差。

        到时候，她有的是时间看云舒璃的笑话。

        当然，最好云舒璃能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见云语柔面色总算转晴，宝珠也松了口气，试探道：“姑娘，前些日子你约了贺公子今日下午游湖，可要奴婢去准备？”

        “不用了。”云语柔嫌恶的皱了皱眉，“这会儿我哪有那个闲心去同他游什么湖，就说我身子不舒服，不去了。”

        宝珠对这结果不大意外，点头领命，“是，那奴婢过会儿便派人去说一声。”

        在众人的各怀心思下，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六月初二，云舒璃出嫁这一日。

        云伯商极好面子，不管内里是什么原因，毕竟是自己嫁女儿，嫁的还是尚书府，面上自然要做的体面。

        云府从两日前便开始准备，里外都铺上了红绸，请柬也早早就送了出去。

        云府如今外表依然光鲜，所以成亲当天来了不少人，外厅一早就开始热闹了起来。

        只是其中来吃酒的居多还是来看笑话的居多，那就不得而知了。

        与外厅的热闹相反，云舒璃的院子里却异常安静。

        按照规矩，云舒璃卯时便起了身，沐浴更衣，此时已经梳好妆，换好了喜服。

        从内间出来时，等在外面的柳氏以及芸香和宝珠，都微微屏住了呼吸。

        剪裁合身的喜服将云舒璃虽然娇小纤细，却玲珑有致的身量勾勒的恰到好处，红衣也将其本就出色的样貌更衬得肤白若雪，面上略施粉黛，轻点了薄唇，更比平时多添了几分艳色。

        “姑娘可真好看……”芸香和瑞儿小声赞叹。

        柳氏偏头抹了抹眼泪，转过身笑着点头，“嗯，是好看，没想到不久前还同我撒娇要糖吃的小姑娘，转眼间都出落的这么大了。”

        云舒璃被这话逗的一笑，走过去撒娇地摇了摇柳氏的胳膊。

        母女俩刻意都忽略了不愿提的话题，刻意挑拣着儿时的话题闲聊，但该来的总是会来。

        不多时，门外响起了宋妈妈的提醒声，“二姑娘，时辰已到，新娘子该出门了。”

        话落，柳氏的霍然起身，眼泪再也忍不住。

        “璃儿……”

        云舒璃平日里表现的再平静，此时也不由得红了眼眶，走过去抱住了柳氏。

        “二娘放心，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等女儿得了空，就回来看您。您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不在，孟叔那边，也要劳烦二娘您顾着了。”

        柳氏不舍地抱紧了云舒璃，轻点了点头。

        几句话间，外头的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宋妈妈带着四五个喜娘进了屋，催促道：“时辰到了，二姑娘快些吧，别误了吉时。”

        说着，朝着一旁的喜娘使了个眼色。

        喜娘端着喜帕，走到了柳氏跟前。

        柳氏已经泣不成声，终是无法，颤着手替云舒璃覆上了喜帕。

        “姑娘出正门前皆需先拜别父母，老爷和大夫人已经在前厅等着了，姑娘这便随我过去吧。”宋妈妈道。

        云舒璃乖顺答应。

        宋妈妈满意一笑，走到门前高喝了一声，“新娘子出门！”

        云舒璃最后拉了一下柳氏的手，在喜娘的搀扶和提醒下，出了院门。

        柳氏毕竟只是侧室身份，无法从正门送亲，在后院门口便堪堪止了步。目送着云舒璃在喜娘的搀扶下往前厅走去。

        出了后院，前院的热闹人声清晰传来。

        提醒着她真的即将要嫁给一个陌生之人，走向一个未知的未来的事实。

        说到底，云舒璃也不过是才刚及笄的年纪，平日里表现的再平静，此时也忍不住心里的忐忑和不安，交置于身前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也正因如此，云舒璃在喜娘的搀扶下进了正厅后，一时都没注意到，原本众宾客热闹说笑的前厅，不知何时竟然尽数安静了下来。

        隔着喜帕，云舒璃自然也没注意到厅中除她以外，还有一位一身红衣，身形颀长的男子，以及厅上众人惊讶的表情。

        待云舒璃觉出不对时，正好透过盖头下的缝隙看到一双穿着黑底绣红色暗纹的长靴，以及一只指节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她的手边。

        “时间刚好，走吧。”

        来人声音低沉悦耳，简洁的一句话蓦地让云舒璃心中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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