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开诚布公的谈话

　　皇宫的王座厅内发生的种种事情，莱伦都心知肚明，帝国北方的英雄，更像是一个筹码，摆在选帝侯桌前博弈的筹码。
　　无论是卡尔-弗兰茨皇帝还是莱伦都默契地不提起有关封爵的事务。
　　“好啊！好啊！！！耶耶！！....”
　　从街角传来的一阵欢呼声，引起了卡尔-弗兰茨和莱伦的注意。
　　“走吧，我们也过去看看。”皇帝对街角那里发生了什么，顿时来了兴趣，直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掌旗官路德维格赶紧走到最前面，将皇帝护在身后。
　　转过街角，一群情绪激动的市民和工匠等形形色色职业者，正围簇在一个站在高台上手持文书法令的宣扬者四周，站在木台上的家伙唾沫星飞溅，可以看出他极为用力，面色潮红，演讲时致辞铿锵有力，不时带上肢体挥舞，木台下的市民们群情激奋，每当台上说一句话，台下便响起轰动的掌声和支持声。
　　瑞克禁卫们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人多眼杂的地方最容易生是非，在瑞克领内，瑞克禁卫有权将任何视有威胁者当场格杀。
　　“街头演讲，有意思。”看到街角正发生的事情之后，卡尔-弗兰茨朝着莱伦笑着说道：“最早兴起于努恩城的工人阶层，几十年相安无事的和平生活，导致努恩城的自由风气传播速度极快，并且逐渐辐射了周边选帝侯行省，至于市民们讨论的是好是坏，我们先听听吧。”
　　“他们说，援助北方诺德那群乡巴佬是帝国的义务！我不那么认为！南方的同胞们，我的朋友们！南方的选帝侯说着冠冕堂皇地话语，把我们的金币、粮食，一把一把地拿去送给北方的乡巴佬们！我们松开紧巴巴地钱袋的口子去缴纳行省税费，勒紧裤腰带去上缴所剩不多的粮食，换来的是生活更美好吗？！”木台上的演讲者放声怒吼：“没有！我的答案是，没有！！！”
　　“耶耶耶！！！”
　　“是的，是的，说得对！”
　　“该死的贵族，千刀万剐的收税官！”
　　“没有，没有！”木台上的演讲者继续吼道：“集市上的物价依然不变，商贩朋友们，物价上涨，你们的口袋因此而变大了吗？作坊的订单越来越少，太多太多的矮人和山对面的工匠们涌入我们伟大的城市，工匠朋友们的生活因此受牵连！”
　　木台下，一小撮工匠职业和集市商贩们连连点头，十分赞同。
　　“我们是光荣的帝国人，更是光荣的阿尔道夫人！帝国首都里充斥着太多腐败和异邦人，要我说，朋友们，我们该寻找根源，这一切的根源！谁该负责？谁才是根源？！没错，就是我们新选的帝国皇帝，我们一如既往支持的皇帝陛下！”
　　“阿尔道夫是瑞克领的阿尔道夫，我们决不允许乡巴佬和异邦人染指我们光荣的土地！”
　　“说得对！说得多！！！”
　　“都怪皇帝，贪婪的贵族老爷，吝啬鬼！”
　　群潮涌动，被演讲所感染的市民们彼此控诉着生活困难，咒骂着贵族和税吏。
　　“放肆！你们这群愚蠢的猪猡！通通闭嘴！”突然，一队巡逻的大剑士们将这里围住，不允许任何人离开。
　　“尤其是你，该死的蠢猪，三番五次上街演讲，之前的警示全忘了是吗？！”
　　巡逻队官上前吼道：“所有人，双手抱头，全部蹲在地上，以弗兰茨皇帝之名，你们被逮捕了！罪名是诽谤选帝侯和皇帝陛下！”
　　上一秒还群情激奋的市民们，下一秒就焉了，他们脸上惶恐不安，对自己刚才的附和着辱骂宣泄的行为后悔莫及，木台上的演讲者脸色惨白，呆愣在原地，身体不受控制的打摆子，他也只是个普通市民，最近生活上遇到了一些窘境才上街演讲了几次....
　　“陛下，我现在就命令都城守卫队和巡逻骑士将那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抓入黑牢，这种人就该烂在牢里！”皇帝的掌旗官路德维格-施瓦兹海姆的花白大胡子抖动，他对这种无理控诉皇帝的行为十分愤怒，一手按在剑柄，身边几个瑞克禁卫也准备动身上前将大放厥词者逮捕。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卡尔-弗兰茨叹了口气，走上前亮出自己的身份，瑞克禁卫们纷纷脱下盔甲外的罩袍，露出光亮的板甲，皇帝朝着巡逻队官说道：“我命令你把他们都放了，撤走所有大剑士。”
　　巡逻队官看着突然现身的瑞克禁卫，以及面前的皇帝本人，呼吸不免有些急促，他尽可能显得尊敬，小声说道：我的..陛下，这些猪...小市民都在污蔑您的功绩！决不能轻易放过啊！”
　　“把他们都放了。”皇帝只重复了一句。
　　“遵命，陛下！”巡逻队官连声应道，朝着大剑士们挥手示意。
　　很快，人群四散，只剩下木台上那个胆大妄为的演讲者孤零零地抱头蹲下，诽谤皇帝无疑是重罪，可怜的家伙早已吓破了胆子，亚麻裤一角明显有大片水渍。
　　卡尔-弗兰茨只是叮嘱了巡逻队官一句，随后转身离开，后者神情有些异样，但他也不敢反驳，只得毕恭毕敬地应下。
　　莱伦最后看到两名大剑士一人拽着一只胳膊，将那个可怜家伙拖回都城守卫队的城堡。
　　皇帝一行人仍是不紧不慢地继续行走在街道上，只是气氛些许沉默，卡尔-弗兰茨将目光放到阴沉的天空之上：“有什么问题，大胆地问吧，帝国英雄。”
　　“陛下，您对那名巡逻队官究竟说了些什么？”王国骑士好奇问道。
　　“我让他把胆大包天的家伙送去都城守卫队城堡的黑牢，监禁七天，罚款五枚金币，一周后再放出来。”皇帝看了眼莱伦的神情，接着说道：“莱伦阁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或许在北方，他本身没什么大的过错，但诽谤皇帝已是重罪，没有判处死刑已是额外开恩，不予任何惩罚，我的威信就会随着其他贵族用这样的方式接二连三地挑衅，逐渐削弱。”
　　莱伦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的陛下，在我看来，您的处理方法非常好，甚至超出我的预想。”
　　卡尔-弗兰茨愣了愣神，随即笑着询问道：“真心话？”
　　“我以吾主西格玛之名起誓，真心话。”莱伦点头应道：“权势有的时候就是灾难，如果无法承受却勉强去做，凡世之中，任何事物只为一个目标，某个不起眼的选择也就是毁灭降临的征召，陛下，时间会证明您对诺德乃至整个帝国的丰功伟业。”
　　“...”卡尔-弗兰茨停下了脚步，他目光凝视着莱伦，皇帝由衷地感到意外，眼前的王国骑士神色如常，仿佛能看透他的想法和思考方式。
　　“请告诉我，莱伦，在我们之前几次会面中，我很想知道你对我的观感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左右逢源、能力平庸的高级贵族，还是一个值得称谓的新皇帝？”
　　“您要真实的答复，我只能说，一位左右逢源，充满人格魅力的皇帝陛下。”莱伦冷静地回答道，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皇宫方向，话外之意不言而喻。
　　“让我们换个地方谈谈。”卡尔-弗兰茨皇帝微微一笑，他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皇帝举起手，示意莱伦跟着他往城镇的角落走去。
　　那里是阿尔道夫荣誉卫队的秘密公馆，驻扎重兵，防备森严，二人交谈的话语绝无第三人知晓。
　　年仅三十岁的帝国皇帝却是个成熟的政治家和政治推手，他显然有些私下的问题要和莱伦说。
　　莱伦作为米登领的受封王国骑士，南北交恶的情势之下，避嫌是最明哲保身的做法，不引起北方权利层怀疑。
　　从做法来看，卡尔-弗兰茨无疑是个有原则的政治家，一切行为都在合理的方法之内，莱伦相信皇帝的原则。
　　注意到从街道一角传来的不善目光，莱伦瞥过一眼后，快步跟上。
　　一行人来到荣誉卫队的公馆，也是皇帝在阿尔道夫城内的秘密行宫之一，城内偏南位置，周边坐落正义教会、财富女神等教派的神殿，公馆位置不起眼，往往是低级贵族会面的地方。
　　公馆内的庭院里摆好了一张方桌和两张椅子，瑞克禁卫和公馆守卫把守着公馆内部和庭院角落，阿德里安和弗朗西斯二人也被拦住庭院之外，只留下皇帝的掌旗官路德维格站在皇帝身后，头戴桂冠鸢盔的帝国冠军剑士，品行无人质疑，莱伦丝毫不担心路德维格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利事情。
　　当莱伦在皇帝面前坐下时，马上有侍女端来锡杯和红葡萄酒，皇帝端起锡杯，他的脸上带着微笑：“莱伦阁下，我觉得我们是朋友，一场诚挚的交谈对我们的友情会有不小的提升，你我都是聪明人，所以我会开诚布公。”
　　“开诚布公，我喜欢这样的开头。”莱伦端起了酒杯，满饮了一口：“不过首先，我希望陛下能解释清楚，有关情报总管西格弗雷德的做法和那一箱....赠礼。”
　　皇帝坐在木质的靠背椅上，朝着莱伦说道：“西格弗雷德总能把我安排的任务完成的非常好，不过他的说法风格，偏向于隐晦，希望西格弗雷德没引起你太多反感。至于那一箱赠礼，是我私人的提前祝贺。”
　　“一箱金币，陛下不觉得有些市井么？”莱伦眯起眼。
　　卡尔-弗兰茨的脸上只有真诚和关切：“如果你我互换身份，我会觉得实用的金币，好过名义上的头衔，掌握权利到达一定程度之后，才会置换，并且你最需要的东西，我能提供更多。”
　　莱伦不置可否的点头。
　　红葡萄酒产自骑士王国波尔德罗公国的波尔德罗公爵私人酒庄，一种上等奢侈品，一瓶价格在数十枚金币到上百枚金币之间不等，皇帝所提供的，是最好的曼南恩葡萄酒，又称海神珍酿，酒液气味浓郁，酒香四溢，莱伦的目光放在皇帝的脸上。
　　“选帝侯会议当天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皇帝靠坐在座椅上，目光直视莱伦：“沃克玛大主教的到来让我感到惊讶，大主教冕下一向是没有极为重要的事就不可能到皇宫来，而且还是乘坐战争车辇，带了一整队圣殿武士和战斗牧师，他的出现让我感到十分担忧。”
　　卡尔-弗兰茨自嘲似的笑了笑：“和你说个秘密，莱伦，其实我一直有些畏惧沃克玛大主教，他一开始不看好我当选皇帝，又代表正义教会手握宝贵的一票，所以大主教冕下一度倾向于中立或弃票，可如果不是从议会一开始我就得到了正义教会的全力支持，也许帝国会出现第二位‘狼皇帝’。”
　　“为什么？”莱伦问出了每个听者都会说的问题。
　　“为什么，因为帝国议会召开前的那场针对我本人的刺杀，那是一个午夜，一柄扭曲的匕首只差两寸，就能扎入我的心脏，直到现在我也记得那个全身笼在黑袍下的刺杀者，深邃至极的蓝色瞳孔，带着死亡和疯狂。”皇帝回忆起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耳边还幻听着瑞克禁卫和海尔伯格当时的惊呼声，细密的冷汗从他额头渗出。
　　几秒后，帝国皇帝拿起方巾，擦拭了一下额前，神情也恢复到稀疏平常的样子：“然后，刺杀者就被沃克玛大主教一锤子砸死了，大主教冕下拥有的实力，只能用恐怖来形容，强大到让人无法忘却，他放声念诵圣言，天上凭空降下数百团灵魂烈焰，近百个刺杀者一扫而空。”
　　“有的时候，我会庆幸帝国有这样一位虔诚且刚毅的强者，坐镇正义教会。”皇帝端起锡杯，满饮一大口：“大主教每次出现，都意味着大事发生。”
　　“他...因我而来，是吗？”莱伦问道。
　　“我喜欢和聪明人交流。”皇帝微笑道：“对，他确实因你而来，莱伦，杀死了恐虐神选冠军卡马拉龙-血犬，这位斯卡林斯的大军阀，货真价实的帝国英雄，或者说，一位查理曼大帝及西格玛的神选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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