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卑微

张杰以为父母正在工厂上班，其实没有，这会儿，张明远和苗忆翠夫妇俩忐忑不安的站在一栋大楼门口。

　　

　　想到即将到来的兽潮，张明远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大楼内的人很少，只看到几个保安和一个前台的小姑娘，小姑娘看着年龄不大，十五岁左右，脸上画了淡妆，很少见的妆容。

　　

　　“请问张明强先生在吗？”

　　

　　“您是？”

　　

　　小姑娘脸带着职业微笑，有点勉强，明显不熟练。

　　

　　张明远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

　　

　　“我叫张明远，是张明强先生的远房表弟”

　　

　　“张明远？”

　　

　　小姑娘小口微张，愣了一下，接着说道：

　　

　　“麻烦稍等下，我问下”

　　

　　这栋大楼有专门的内部通讯设施，只限大楼内使用，无法连通外面，不触犯三元城的法规。

　　

　　很快，一个中年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他就是张明强。

　　

　　当晚，张杰从父母口中知道了这位远房大伯的事情，原来张明强是一家公司的老板，公司规模不大不小，算是混进了三元城的上城区。

　　

　　其实张明远也没想到张明强会认他这个远房表弟，毕竟他和张明强只在小时候见过几面，他记得张明强是因为张明强已经出人头地，想着有一天或许会求张明强帮忙，故此记在心里，这也是他在大楼门口心里忐忑的原因，实在是心里没底。

　　

　　却没想到张明强还记得他，并认了他这个表弟。

　　

　　“明天就要搬到大伯家去吗？”

　　

　　张杰有些不愿意，不怎么想去寄人篱下，他没见过兽潮，想象不出具体有多可怕，在他看来，只要粮食足够，怎么都可以熬过去，再者，他有黑色珠子，不怕核辐射，自信可以让家人越活越好。

　　

　　“收拾好东西就睡觉去吧”

　　

　　张明远已经决定了全家投奔张明强，寄人篱下没什么不好，也许面子上不好看，也许以后会受委屈，但如果可以让一家人活下来，这一切都不重要。

　　

　　苗忆翠眉头微皱，她支持张明远的决定，这会儿发愁，只不过是在为家里的粮食可惜罢了。

　　

　　夫妻俩人商量了许久，决定明天把粮食卖掉一部分，家里藏一部分，再带几百斤粮食到张明强那边，虽然张明强肯定不缺粮食，但这个世界谁会嫌自己粮食多呢？

　　

　　第二天，三元城的气氛紧张了许多，往常很少来贫民窟的城卫军，一大早来了一队二十多人，后面还跟着几辆大卡车。

　　

　　城卫军挨家挨户，上门登记，张杰一家想去其他城区，被拦了下来，理由是军事管制。

　　

　　“姓名”

　　

　　“张明远，张杰，张瑛...”

　　

　　“一家人？”

　　

　　“嗯”

　　

　　“住所？”

　　

　　......

　　

　　除了不准私自走动，城卫军没有为难张杰一家，相反，免费给了一袋食物给他们。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果然，一小时后，一个城卫军拿着大喇叭喊：

　　

　　“为了抵御兽潮，凡是十五岁以上的男子都要加入城卫军，一人参军，全家光荣”

　　

　　心情沉重的吃过午饭，张杰和张明远就被城卫军带走了，苗忆翠在旁边干着急，只得一手拉着张瑛，一手拉着张出，口中安慰俩个小孩：

　　

　　“没事，哥哥和爸爸很快就会回来”

　　

　　张杰站在一个广场上，身边都是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台上有个军官在讲话，大体意思是这次兽潮三元城有必胜的把握，正是立功的好机会，让大家好好表现。

　　

　　张杰没怎么仔细听，他在努力找寻张明远的身影，可惜队列太密集，根本不可能找到张明远。

　　

　　几个军官讲完话，最后一架巨大的机甲从天而降，悬停在广场的上空，十分震撼，不知道谁带头喊了句：

　　

　　“必胜”

　　

　　顿时，人群响应：

　　

　　“必胜”

　　

　　张杰不由自主的跟着呐喊，生平第一次见到机甲，是那么的威武，漂亮。

　　

　　看到机甲的一刻，他觉得没有什么不可战胜，实在想象不出有什么野兽能够战胜这架巨大的机甲，因为这架机甲本身就是集各种恐怖武器于一身的恐怖怪兽。

　　

　　与张杰的信心膨胀不同，三元城的高层此刻正开着一场沉闷的会议，会议气氛紧张，压抑。

　　

　　一个巨大的圆桌，十五个人围桌而坐，圆桌的最前面有三张明显大很多的椅子，空着。

　　

　　这十八张椅子的主人就是三元城的权利核心，也是三元城的武力核心，他们都是高级机甲师，其中十五人是五级机甲师，三人是六级机甲师，六级机甲师也叫文明机甲师，意思是只要有一个文明机甲师，人类的文明就不会断绝。

　　

　　人类之所以能够在这个充满核辐射的星球建立地表城市，正是由于文明机甲师的存在。

　　

　　即使三元城有三位文明机甲师，但是也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三天后的兽潮，三元城挡不住。

　　

　　既然挡不住，自然要选好退路。

　　

　　“石泉谷的谷城主向我们发出了邀请，并愿意划出三分之一的城区面积给我们”

　　

　　青木佳祐看了下其他人的表情，接着说出他选石泉谷的理由：

　　

　　“石泉谷三面靠山，易守难攻，而且，石泉谷也有三名文明机甲师，还有一点，有消息说，谷城主准备突破六级机甲师成为七级星主级机甲师”

　　

　　“七级星主级机甲师？嘿嘿，谷星河真敢想，如果真那么容易突破，蓝星几千年来，也不会只有寥寥几人成为七级星主级机甲师了”

　　

　　奥斯汀冷笑，三元城有三位文明机甲师，故此势力也分为三派，青木佳祐的老师与石泉谷交好，自然希望投奔石泉谷，可惜，奥斯汀的老师和谷星河关系十分不好，甚至是有些仇怨，奥斯汀他们怎么可能同意选择投奔石泉谷。

　　

　　“看来奥斯汀你们不会去石泉谷了，可惜...”

　　

　　青木佳祐摇了摇头，强求不得，也无法强求，他转首问另外一派系的负责人：

　　

　　“千梅，你们呢？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石泉谷,我可以保证，在石泉谷，你们的地位不会在我们之下”

　　

　　谢千梅淡淡说了句：

　　

　　“谢谢青木大哥，老师说准备去一个偏僻的地方重新建立一个小城市”

　　

　　奥斯汀和青木佳祐目瞪口呆，心里骂道：重新建立一个小城市？疯了吗？

　　

　　会议不欢而散，三派势力各自去准备撤离三元城。

　　

　　三元城高层的撤离行动声势浩大，自然瞒不住城里的民众，一时之间，民怨沸腾，热血的群众自发的聚集在三元学院门口抗议，可惜没任何作用，反而被一队机甲师驱赶，献血染红了学院校门。

　　

　　张杰没有参加抗议活动，也没有趁机在街边打砸抢，而是和张明远跟着城卫队进入了三元城地下坑道，母亲和俩个弟弟妹妹也进入了地下坑道，和其他城卫军的家属在一起。

　　

　　三元城建城有俩百多年了，历经无数人挖掘的地下坑道，拓展的地下空间比地面的城区面积大了几十倍，而且，为了防备再遭受到核弹打击，地下八百米处有一个可供三十万人避难的避难所。

　　

　　本来这个避难所被严格保密，只三元城的少数高层知道，此刻，他们准备放弃三元城了，自然就没了保密的必要，大方的公之于众，靠着地下的避难所，能够有多少人可以活命，就看造化了。

　　

　　三元城的高层各自带着一些人撤离后，城卫军立马成了三元城最大的军事力量，自然抢先占据了地下避难所。

　　

　　张杰昨天还在感叹命运不济，被逼着加入了城卫军，估计兽潮来时会被当成炮灰，今天却感到幸运，如果不是加入城卫军，他们一家绝对进不了地下避难所。

　　

　　地下避难所用来避难，环境当然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有些恶劣，趁着离兽潮到来还有俩天，城卫军加紧对避难所进行简易改造。

　　

　　五万城卫军只留了五千人留守避难所，其他人全都派出去了，有的收集物资，有的在坑道里布置防线。

　　

　　张杰提着阔剑走在一小队城卫军中间，他们的任务是收集物资，阔剑是城卫军的制式武器，长一米三，重达十二公斤，说是剑，其实更像双面开刃的大刀，反正张杰把它当大刀耍。

　　

　　本来还应该给张杰一把步枪，可他是新兵，未经训练，不准用枪。

　　

　　三元城的街道已经混乱无比，交通都瘫痪了，汹涌的人群往地下坑道的入口聚集，都想进入地下避难所，即使进不了地下避难所，进入地下坑道也比地面安全许多。

　　

　　最终，张杰所在的城卫军小队没收集到有用的物资，急匆匆的返回了地下避难所，不得不急，他们虽然隶属于城卫军，但都是小人物，万一避难所的人满了，不让他们进去了，那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个世道，谁敢说自己不会被人抛弃？没看到三元城高层就弃他们而去了吗？

　　

　　事实证明，张杰的担忧有道理，他们小队确实没进去避难所，而是被命令守在通往避难所的坑道里，阻止难民冲击避难所。

　　

　　没错，命令书上写着“难民”俩字，后面还有四个杀气腾腾的字：

　　

　　格杀勿论。

　　

　　顿时，守卫在坑道里的城卫军开枪了，人群成片倒下，如稻草一般，地上的献血把坑道俩旁的灯光都晃红了。

　　

　　张杰提着阔剑，全身颤抖，这些年，他或许困苦，或许饥饿，或许被人欺负，但从未像此刻这般感觉生命的脆弱与卑贱。

　　兽潮还没来，他们已经死了，死在同类手上。

　　

　　有些不忍，张杰闭上眼睛，手脚无力的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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