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万里封疆（18）

“什么？！”

        须卜骨一把抓住连滚带爬的兵卒，眦目欲裂，可已经晚了！

        数百五胡骑兵装束的铁骑已然逼近，冲在最前面的先锋小将更是英勇过人。那人穿着突厥士卒衣饰，手提一杆红缨枪，面容稚嫩，却如杀神降世，硬生生在数万人中撕开一个豁口！

        挡在马前反应不及的兵卒俱被战马踏成肉泥、长枪挑飞头颅！

        一时间五胡兵卒被吓破了胆子，连连后退。

        须卜骨心中大恨，甚至来不及穿上铠甲，夺了弯刀就翻身上马，直冲那小将而去！

        “哪来的黄毛小儿，叫爷爷会会你！”须卜骨大喝一声，目如铜铃。

        他身长九尺有余，肌肉虬扎，一拳下去能打死一头牛，那小将年纪尚小，身量最多也就在他胸口，两相对比，差距不可谓不大。

        小将面上却不见惧色，牛犊般杀将上来，银光穿刺，红缨枪至！

        枪乃兵中之贼，神出鬼没变化多端，这小将年纪虽小，一手枪法却是精妙绝伦。须卜骨起先被这人悍勇震住，又为枪法惊骇，着实吃了点苦头，光是胸前就被刺了个血肉翻飞。

        如此过了十来招，须卜骨眯了眯眼，狰狞大笑：“我还当是哪尊杀神降世，却原来是个临阵磨枪的小鬼！”

        说时，控马近前，弯刀万钧之势砍去，同时劈手夺过离他最近的胡兵手中的长槊，狠刺上去！

        他是匈奴左贤王，亦是匈奴第一勇士，八岁就敢猎狼，对战经验何其丰富？这小鬼枪法不知何人所教，实在凶悍诡谲，但这小鬼经验不足，练枪时日尚短，连这枪法十分之一二的威力都发挥不出来，真是天助他也！

        小将力气远逊于须卜骨，过招时间越长，颓势越明显。

        须卜骨目露异彩，狠辣光芒大作，小将大腿粗的胳膊肌肉急速鼓动，长槊与红缨枪剧烈碰撞，直擦出一路火花。

        旋即噗呲一声闷响，小将肩胛处血肉纸片般被长槊贯穿，须卜骨肌肉用力，竟直接将那小将从马上挑起！

        小将面如金纸，却敢在空中鹞子翻身，一把扔掉红缨枪，反手拔出腰间镗刀砍断左肩锁甲！哗一声，小将左肩一大片皮肉连带铠甲倒飞出去，露出森森白骨，下手之果决，就连须卜骨都为之一愣。

        机会来了！

        小将狠狠一脚蹬在马头上，战马陡然受惊，前蹄扬起，带得须卜骨下意识腾出一只手控马，小将借机一把抓住须卜骨头发，镗刀随即而至，霎时间血色飞溅，两人一同歪下马去！

        须卜骨双眼爆红，誓要将这该死的小鬼掐死，不料小将咧嘴一笑，竟敢抱着他就地一滚，将两人直接送到战马蹄下！

        须卜骨：“！！！”

        艹艹艹！我艹你￥％……！

        被战马踩一脚的伤害有多大？

        须卜骨：谢邀，人在马蹄下，魂在天上飞。

        匈奴盛产优良战马，须卜骨作为匈奴左贤王，他的战马自然是膘肥体壮、高头长身，没有两千斤也差不许多，当空一脚，有盔甲五脏六腑都得移位，何况没穿铠甲？！

        须卜骨当即一口血喷出，胸腹中肋骨肠胃断的断、裂的裂。

        马蹄踩踏的疼痛还未缓解，下一秒，脖颈处尖锐的刺痛传来，他的整个头颅就被人用镗刀斩下！

        萧瑜咧嘴一笑，牙龈间满是鲜血。

        她提起须卜骨的头，腰身一折，抓住须卜骨战马的缰绳，跃至马上，嘶哑高喝：“主帅已死，降者不杀——！”

        主帅已被斩首，大梁神兵天降，五胡联军本就被吓得不轻，此时更是军心大乱，降兵、逃兵不计其数。

        此一战，大捷！

        之后的数场战役，亦是捷报连连。

        战报传回朝廷时，朝野上下一片欢呼，同时五胡使节也从各自王廷出发。

        五胡使节：“……”说实话，我们也不想来的。但没办法，谁叫老大被活捉了呢？

        千里之外，五胡使节出发时，被活捉的五胡首领正被套着锁游街，消息一出，瀚海关所有百姓，只要是能喘气儿的都来了，无一不双目赤红，恨不得扑上来啖其肉饮其血！

        “胡狗不得好死！！”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这么一句，紧接着所有人的情绪都被引爆，石块、泥巴、破木板尽数招呼上来。

        至于臭鸡蛋——算了，这年头一年到头都吃不到几次鸡蛋，他们不配。

        囚车中几人被打的头破血流，用蹩脚的大梁官话惨叫道：“你们是怎么护卫的？没吃饭吗？！”

        持兵阻拦百姓的兵卒怒道：“我都这么努力了，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

        五胡首领：“……”

        我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了！

        你们根本没有拦人！

        呜呜呜，睁着眼睛说瞎话！大梁人真不是好东西！

        千辛万苦游完街，几人被下饺子似的扔进环境不怎么好、气味十分不好的监牢，乌孙昆莫奢猎靡双眼无神望向铁窗外。

        月亮好大，好像白饼。

        月亮好圆，好像他和左夫人不可描述的那晚。

        呜呜呜，他的白饼！他的左夫人！

        “你说，咱们还能回去吗？”

        同样双眼无神的月氏休密翕侯讹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把捏死从身上捉下来的虱子，道：“能的。”

        奢猎靡艰难地偏了偏头：“你怎么这么确定？”

        “啊，”讹察挠了挠头，艰难地说，“做人嘛，梦想还是要有的。”

        奢猎靡：“……”

        奢猎靡：“你说得对。”

        ……

        近百年来大梁一直被五胡摁着捶，因此五胡面对大梁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由来已久，以至于他们朝见时，还没有将心态扭转过来，公然不跪拜大梁皇帝。

        大梁文臣武将怒发冲冠。

        是，我们的皇帝干啥啥不行、比烂第一名，但那也是大梁的皇帝，我们明面上的老大，你们这群手下败将竟然敢这样放肆，是梁静茹给你们勇气了吗？！

        匈奴使节尤为高傲，面对指责的御史，不屑道：“勇士的跪拜只献给天狼大神！除了天狼大神，没有人配让勇士跪拜！”

        魏绥站在前列，和颜悦色转过身来，身边的崔昉默不作声往后退了两步——他这官服是昨天新做的，别把血溅到他身上了。

        “只跪天狼大神？”太傅笑问。

        啧。

        满朝文武默默为五胡使者点了个蜡。

        倒霉孩子，叫你搞事，现在把大魔王惹出来了吧。

        魏绥一身女子朝服，匈奴使节更为不屑，讥笑着高高抬起头颅：“当——”

        “那就去见你们的天狼大神吧。”

        魏绥垂眸擦拭染血的长剑，而后冲被吓傻的五胡使节和蔼一笑，神色旋即森寒：“正使全部斩首，副使把脑袋送回去，叫他们换个听人话的来！”

        不待几人求饶，数名甲士涌进来，叉起人就往外走！

        ……

        五胡使团四月从王庭出发，五月中到达燕京，还没待十天领头的就没了，五月底憋屈地带着上司的脑壳往北走，紧赶慢赶，屁股和大腿都磨包浆了，终于在六月中回到各自王庭。

        按理说老大被活捉了，剩下的该高兴才是，可老大也有儿子，还有不止一个老婆，这种时候想要登上王位，接回老大就是最大的政治正确。

        谁敢说一句让那狗东西死在大梁，无疑成为众矢之的。

        而且，他娘的大梁人才打完胜仗，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这时候一旦把屁股露出来，那群狗日的一定会嗷嗷叫地冲上来来上一脚！

        因此五胡不约而同表示，必须把人接回来，死的活的无所谓，但一定要弄回来。

        当然，最好是死的——死的老大才是最好的老大，特别是死在大梁的老大。

        为了方便，几家都直接把副使提成了正使，另派了精通大梁官话礼仪的官员随行。

        副使们：“……”

        虽说上司祭天法力无边，但这个节骨眼，mmp老子不想升职啊！

        几人心里骂骂咧咧，等到了汇合点，看到熟悉的人，熟悉的面孔，又诡异的有点欣慰。

        几人：“……”

        来了，这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因为害怕大梁不满，刷新后的五胡使团不敢多耽搁时间，赶在夏天的尾巴上再一次到了燕京。

        负责接待他们的鸿胪少卿也还是上回那个，见到他们，熟门熟路地打了个招呼：“哟，来了啊。”

        五胡使节：“……”

        五胡使节：“是啊是啊，来了来了。”

        鸿胪少卿：“怎么样，给我透个底儿，上朝跪吗？好歹相识一场，要是不跪的话，我会记得笑声小点。”

        五胡使节：“！！！”

        人言否？？？

        五胡使节十分想硬气地把这狗日的大梁官员揍得满地找牙，可是他们不敢！呜呜呜！

        匈奴正使僵硬地挤出一抹笑：“跪的，入乡随俗，我们到大梁来，跪拜大梁的皇帝是应该的。”

        正如匈奴正使所说，翌日五胡使节朝见时，无一不口称大梁皇帝万岁，跪拜礼节更是一丝错误都挑不出来。

        较之前一次的趾高气扬，这一次可谓是谦卑极了。

        有些感性的中立派朝臣甚至当殿落泪，自从大梁衰微，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五胡使者这幅样子了？

        他们偷偷看向魏绥，心中滋味复杂难言。

        按照流程拜见完皇帝、说完客套话后，五胡使者陈述了各自身后王庭的意思，总的有两个，一是为五胡联军南下对大梁造成的伤害表示愧疚，愿意赔偿金银十万锭，牛羊两万头，二是愿意用之前掠夺的大梁女人、牛羊换自家老大，想请大梁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大梁朝臣：“……”

        大梁朝臣：“…………”

        啊呸，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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