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神与烤鱼

这深山老林，哪里冒出来的青年，不一定是神是鬼呢，其中定有猫腻，还是少搭理的好。

        但月香正心烦，一手拢在嘴边，大声回复他：“关-你-什-么-事-啊！”

        这回答明显出乎对方的意料，男子“唰”地一收扇子，双手背在身后，竟踱步向月香走来。

        这人好爱管闲事，月香抱臂而立，看他还想干什么。

        那青年走在坎坷的山路上如履平地，衣袂飘飘，一阵风似地转眼就来到了岸边，看了看月香脱在一旁的红色嫁衣，又看了看她站在水里露出的半截大腿，潭水冰凉，冻得她皮肤更无血色，显得更是白皙。

        “你看什么看！”月香察觉到男子的目光，向下扯了扯裤腿，举起棍子作势要打人。

        男子噗嗤轻笑：“我只是看看这潭水里的痴鱼，怎么这么没有眼色，不愿上姑娘的鱼叉呢？”

        “哟，那不知公子您是否愿意助它们一把，让我捉上几条呢？”月香想调侃，但张嘴就不觉顺着男子的语调，竟然也沾染上一丝文雅气。

        “愿为姑娘效劳。”

        没想到他还真答应了。

        可正当月香打算看看这个男人有什么花样时，眼前的一幕惊得她险些合不上嘴。

        那白衣男子将薄扇往月香那堆红衣上顺手一扔，走到岸边纵身泅入水中。月香刚想喊你衣服还没脱呢，话未到嘴边，那人已沉入水中没了踪影，潭水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圈圈涟漪。

        还未来得及给她时间细想，那涟漪的中心突然像有东西往上顶起一般，水面浪花四起。再一个眨眼的功夫，“哗啦”一声，只见一个白色巨物破水而出，霎时水花四溅，潭水被彻底撕扯开，汹涌的波涛一浪接着一浪，晃得月香大腿上的裤腿湿了一片。

        再看那个巨物，竟是一条白玉大蛇，头部昂扬着，嘴里叼了几条还挺动着身子的禾花鱼，上半身在水面竖起一个弧度，下半身隐没在墨色的潭水中。

        此刻太阳几近西沉，天际残留的一点夕阳照射在白蛇的鳞片上，映出暗红色的莹莹光泽，显得妖艳无比。

        白蛇晃了晃纤细的脑袋，颔首去看月香。

        虽说月香已经做好了遇到妖怪的准备，但当真的妖怪出现在她眼前时，还是震惊得难以言表。她被大蛇的两颗黑眼盯得有些害怕，不自觉向后退去，却又不小心踩到布满湿滑水草的卵石，惊呼一声整个人向后仰面跌落在潭水中。

        水不深，她扑腾了几下又站起身来，浑身落汤鸡似的头发衣服往下淌水，月香发着抖，明白过来眼前这位估计就是岱王山的山神，也就是她要嫁的人了。

        太冷了，月香双手紧紧抱在胸前，颤抖着一步一步挪到岸上。那条白玉蛇捉到了鱼，也不在水中多呆，滑行一般也泅到岸边，嘴里的鱼往地上一吐，白鳞化为白衣，又是一个偏偏公子，衣衫未沾湿寸缕。

        “你果真就是他们说的山神？”月香问道。

        “我不是山神。”那男子捡起扇子。

        “村里的人都说白蛇妖就是山神！”月香不信。

        “我是蛇妖不错，但我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山神，村子里的人非要给我安这个头衔，我就非要接受吗？”

        月香呆在原地，难道说这么多年来，村子里的人都是在一厢情愿？

        “那我们这么多年来一直祭祀，一直上供，还还把我弄过来，都是在自我感动？”

        月香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不知道村民如果知道他们多年来供奉的人根本就不想承认这个称号，该有多伤心。

        白衣男子耸了耸肩：“或许吧，我只是在这里修炼，可能灵力碰巧影响到了农耕，你们就把我称神，我也很无奈的。”

        那我还在这里做什么？得赶快下山，告诉大家这个事实！

        可这时白衣男子又开口了：“不过你就别指望他们相信你了，八成会觉得你精神失常胡言乱语吧，小命不保也不一定。”

        月香一想，好像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可自己就要在这山上蹉跎一辈子吗？

        白衣男子似乎把她的心思看得透透的，扇子一挥淡淡道：“如果不嫌弃，不如将这山神之位让给你如何？”

        “什么？”月香没听明白。

        “就是从现在开始，你来当岱云山的山神，来守护你的村民，如何？”

        月香还怔怔的，男子却款款走到她面前，扇子在她头顶轻轻一敲。

        “那就说定了，小山神。”

        唇畔勾起浅浅的笑。

        喂喂！怎么就说定了？这个世界的人怎么都这么霸道呀！

        月香瞪大了眼睛，还想辩驳几句，男子却偏过头，扇子一指岸边石头上打挺的鱼，戏谑道：“姑娘不是要鱼，现在鱼有了，姑娘请吧。”

        这人思维好跳跃，都快跟不上了。月香的小脑袋瓜努力转了转，一衡量发现还是抓紧做饭积累积分更重要，也就不再管别的，去捡干燥树枝准备生火。那个男子则在岸边岩石上席地而坐，盘起腿好整以暇地看着月香忙来忙去。

        小饼干给了她食谱，说这种鱼肉质极嫩，不用去鳞和内脏，树枝子穿了直接烤就是一道美味。

        月香将鱼头朝下，树枝从口中贯穿，刚想让小饼干点火，白衣男子却起身靠近，扇子一指，一道火焰流光从扇子的顶端流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到干柴上，瞬间火光跳动。

        小饼干，我能退款吗！我不贷了！

        系统：抱歉，本系统不提供任何退货退款服务。

        亏大了啊！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月亮开始在树梢间探头探脑。忙活半天，月香也饿了。

        那禾花鱼比她手掌略长些，在火焰的炙烤下，鱼皮的水分被迅速蒸发，发出哔哔啵啵的细小声音。没过一会儿，鱼眼慢慢变白，靠近火焰的那一面就被镀上了焦黄色，肉质失水迅速紧致起来。

        月香转了转手里的木棍，给鱼翻面，又突然想到这样一条一条烤去，那要烤到什么时候。索性把剩下的几条禾花鱼都串了起来，围着那从火焰插在地上，过一会去转转方向，这样就省事多啦。月香为自己想到这么一个好主意而心情大好。

        “你叫什么名字？”解放了双手，该处理一下湿漉漉的自己了。月香一边两手拧着衣摆上的水，一边与旁边的男子搭话。

        “寄山。”

        啧啧，名字和真人一样文艺。

        “你呢？”

        “月香。”

        又是一阵沉默。

        “对了！”月香猛地抬头，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我是来嫁大蛇山神的，那我现在是算嫁给你还是算嫁给我自己了呀？”

        寄山一愣，不知是羞了脸还是火光映的，白皙的脸颊闪过一片红晕，低垂的眸子上睫毛微微颤了颤，两道锐利的细眉也柔和下了气势。

        他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有些干渴，清了清嗓子答道；“姑娘不愿意，我定不会强求，全凭姑娘的意思就是。”

        哼，还指望我真嫁给你不成？脸皮倒是不薄。

        没了这个顾虑，月香一身轻松，专心收拾起衣服。

        衣服湿透，一直穿在身上靠体温烘干是一定会生病的，可是又没有替换的衣服。可能他们，就从未想过自己会活到需要换衣服那么久吧。

        想到这里，陈家小妹苦涩的记忆侵入脑海，又想到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现实，胸中一堵，眼泪滚滚而落。

        月香低声抽泣着，粘腻的头发和衣服让她一阵烦躁。她背对着寄山，解开头发，浓密如黑云般的秀发倾泻而下，垂到腰部上方。她扬起头向后拨弄了拨弄湿漉漉的头发，开始一件一件解开身上的衣服。她要烤干它们。

        身后的寄山本来还有些不自在，看到如此情景更是吃惊，但转瞬便又坦然起来，脸上挂了意味深长的浅笑，一手撑在膝头托着腮，一边烤着火给自己取暖，一边欣赏美景一般望着美人倩影。

        月香抹了把眼泪，她才不顾及那么多，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是第一位的。

        还剩最后一件，她弯下腰伸手去够下水前脱掉的斗篷，将它披在外面严严实实地罩住自己，再将里面的湿衣服脱掉。

        架好了湿衣服，烤鱼的香气也适时飘了起来。月香靠近寄山坐下，拿起一根烤鱼递给他，又拿了一根在自己手上。

        那禾花鱼冒着热腾腾的香气，两面经过充分的炙烤，皮质焦脆金黄，细小的鱼鳞与鱼皮融合在一起，增添了几分焦褐色的纹样。

        朝最肥的鱼肚咬一口下去，“喀嚓”一声，伴着脆皮清脆的声响，内里白嫩的肉质便展露出来。鱼肉天然的香气弥漫在口唇之间，鱼肚上油脂丰富，与鱼身的瘦嫩相得益彰，勾起肚子里叫嚣着的馋虫。

        虽说没有放任何调料，但肉质本身就足够清甜细嫩，再多一味调料都显得多余。

        小饼干：“恭喜宿主成功解锁烤鱼，获得厨艺值积分2，剩余积分-8，继续努力哦”。

        才2分？借个火种都要10分好不好！这系统真是坑人。

        算了，先填饱肚子再说。鱼肉有些烫嘴，月香咬了一口便“嘶哈嘶哈”起来。

        一旁的寄山则依旧风度翩翩，小口咬着鱼肉，咀嚼时腮部的肌肉跟着一隐一现，显得如画容颜更加灵动。

        “谢谢你帮我捉鱼。”

        “客气，也谢谢姑娘请我吃鱼。”寄山望着心急的小馋猫，俊秀的眉眼含着笑意。

        月色如水，清风拂动。

        月香很快将剩下的鱼一扫而光，热腾腾的食物进到胃里，化为身体的燃料，让她身上也渐渐暖和起来。

        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月香穿上中衣，裹了裹紧斗篷，仰头望着月亮打了个哈欠，侧身对一旁打坐的寄山说道：

        “我以后住哪？晚上睡哪？就在那个小破庙里吗？”

        寄山没有睁眼，只是从嗓子里发出一声简短的“嗯”。

        这也太简陋了吧，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没有，就连被子褥子都没有，根本不是住人的地方啊！

        寄山似乎猜到月香会作何反应，忍不住笑，抬眼看了看满脸疑惑的女孩，伸手朝着破庙一指道：

        “你看那庙的后面，多么大一块地，还不够你住不够你睡的？”

        你在开玩笑吗？月香瞪大了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仔细看了半天，除了草地还是草地啊？

        “你跟我来。”寄山缓缓起身，抖了抖衣摆，先行一步，回头示意月香跟上。

        两人走进破庙，绕到神像后面，眼前就剩一睹石墙。

        寄山指着石墙，偏头看着女孩浓密的发顶，抿嘴一笑，说道：“看到了吗？就是这里了。”

        “你耍我呢？”月香感觉对方明显在拿自己寻开心，有些不悦。

        寄山绕到月香身后，大袖一挥，右手五指并拢遮住了她的双眼。女孩睫毛翕动，蹭得他掌心微痒。

        “闭上眼睛。”

        月香将信将疑乖乖照做。

        他的手温凉，从背后传来的体温也是温凉。

        “往前走。”寄山左手微微用力推她向前。

        面前的墙离自己不到一臂间距，这条蛇是想撞死自己再烤来吃吗？

        但身后的力量猛然加大，不容她迟疑，推得她一个猛子踉跄了几步向前栽去。

        “你轻点！”月香刚想转头骂人，却突然感到奇怪。自己怎么没撞到墙呢？

        再定睛一看，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墙，分明是一处宽敞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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