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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V三合一


林蒹说的庆祝其实就是找了个饭店点了几个热炒再加瓶啤酒。厨师手艺说不上多好,  但她离乡多年平时就馋这一口家乡菜,就着冰啤酒吃得有滋有味。


    谈江野却不像她这么有闲情去享受美食。从踏进民政局开始,  他心情就没好过。拿到绿皮的本本的那一刻,他情绪更是莫名奇妙跌到了低谷。就连平时喜欢的冰啤酒喝起来都觉得没有一点滋味。


    “哎,最后一点酒了,分了吧。”林蒹没注意他的低落,她拿起酒瓶看了看,把剩下的酒平分了,又举起杯子跟谈江野的碰了一下:“一起干了?祝我们前程似锦,  早日发财!”


    谈江野捏着杯子没动,  问她:“我们离婚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家里说?”


    “能不能吃完饭了再提这个。”林蒹觉得扫兴,  看他不喝就自己一口干了。


    “提不提回家都得说。”谈江野说:“证都领了,  你回家还装得下去?”


    这话说得在理,林蒹皱了一下脸,不情愿地思考了片刻:“那就今晚吧。等回家我先说通我妈,  我爸那边估计只能让我妈先去说。你呢?”


    “当然跟你同步,你今晚说我也今晚说。”谈江野说,  又给她打预防针,  “不过我爸妈固执,就算拿出离婚证他们也可能去找你爸妈说服我们复婚,你做好心理准备。”


    林蒹想了想,  也确实有这个可能,碗里剩的几口饭都扒不动了。她想了想,  盯着谈江野警告:“不管你爸妈怎么说,反正你不许叛变。只要熬过这几天,就天高皇帝远,他们管不着了。”


    谈江野点点头,  还没给出口头承诺,BP机响了。“是巍哥,我去回个电话。”谈江野说着就找电话去了。


    巍哥的来电,林蒹估摸着事仓库跟铺面的事。她看了眼桌上的饭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就去前台把帐给结了。刚结完帐,谈江野已经从外面冲了回来。


    “走走,巍哥说有个特别合适的库房,让我们马上过去。”谈江野一边说一边拉起他俩的行李往外走。“出租我都叫好了。”


    “怎么这么着急?”上车后,林蒹问。


    谈江野解释:“巍哥说那个仓库俏得很,是他刚好打听到今天有新的库房放出,让我们赶紧过去看,晚了就没了。”


    “仓库也这么抢手?”林蒹表示怀疑。


    “不清楚,巍哥说得着急我就没细问,过去再看吧。”谈江野说,“不过那个位置确实还可以,说是离货运站就两三公里。”


    林蒹就没多问了。他俩老家宁市是建国后兴起的工业城市,基本各个区都有大片的工业用地,光他们知道的大型国有工厂就有五六个,此外还有不知道多少个没那么知名的规模小好厂子。而火车货运站就坐落在工厂最多的北区,仓库紧俏确实有可能。


    到了地方,看到巍哥已经到了,正在马路边上等他们。谈江野喊了一声,巍哥看到他俩急忙迎了上来。“哎哟,你俩火车不是早上到吗?怎么还拖着行李,没回家啊?小蒹,我帮你拖箱子,野子你就自己拖啊。”巍哥十分热情,林蒹没挣过他。


    “上午办了点事,还没来得及回家这不被你叫来了么。”谈江野说着又问他,“什么仓库这么抢手,值得你大中午的把我们喊来?”


    “你还说呢,上次带你看了那么多地方你都不满意,挑剔这挑剔那的,又要位置好,又要管理规范,价格还得公道。我后来一琢磨那能达到你要求的肯定得是公家的才行。刚好打听到了这里,绝对符合你要求。”巍哥指着旁边的建筑说,“看到没,原先化工厂的仓库,防潮防霉防腐蚀,工业标准。”


    林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大门口还挂着“宁市化工厂仓库”的牌匾,外面的高墙上也刷有防火防爆的红漆标语。“这不是国有仓库吗?现在也对外出租?”谈江野问。


    “嗨,化工厂这两年不景气,仓库都装不满,就让出一部分承包出去,赚点外快贴补一下厂子嘛。”  巍哥说。这点林蒹跟谈江野都能理解,他们父母供职的工厂在不景气的时候也做过不少消费类产品维持效益。


    不过,“化工厂仓库,存过多少化学制品啊安全吗?”林蒹有些担心,“万一来点什么泄露啊起火爆炸之类的……”。


    “这你放心吧。敢建在市区的化工厂能有多大危害?几十年都没出过泄露的事,更别说爆炸了。”巍哥给她打包票,“而且原材料的仓库在他们厂内呢。这个仓储区以前是放成品的,现在全部承包出去了,里头都没有化学制品。嗨,我说这么多也没用,你们进去看看吧。反正按照你那些要求,这里是我见过最符合的了。”最后一句是跟谈江野说的。


    巍哥带着谈江野跟林蒹在门卫处做了登记,领了两张来访证。进去以后发现仓库确实还不错,具体的防霉防潮还看不出来,但安保到位,他们的行李箱被要求寄存在管理处,拿着访客证也只允许在仓库外围跟办公楼活动。


    三人大致转了一圈以后,谈江野问:“巍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让我找仓库嘛,我就跟以前的朋友问了一圈。刚好有个哥们在这租了仓库,我一听还不错,除了太抢手以外没毛病。没想到你们刚回来就腾了个空出来,也是运气好。”巍哥说着,又冲他俩使了个眼色,“跟你们说个特别巧的事,你们知道承包仓库的人是谁不?”


    谁?谈江野跟林蒹面面相觑,总不能是熟人吧?他俩自问在老家还没有这么牛逼的熟人。


    “咱们的老厂长,梁弘斌。”巍哥说,眼里写着“你们想不到吧。”


    这确实没想到。巍哥说的老厂长是他们父母曾经的顶头上司,宁市机械厂的前任厂长,几年前说是调走了,没想到居然是辞职下海了。不过谈江野跟林蒹父母就是普通员工,跟厂长这种大领导应该没什么来往。巍哥透露的这层关系他们也没往心里去。


    但真正叫他俩意外的事情来了,他俩去会客室等着谈租赁仓库事宜的时候,居然碰到了前厂长。更意外的是,梁弘斌还认出了谈江野。


    “我知道你,谈劳模的小儿子,在盐港做生意。”梁弘斌肚子有一点发福,讲话带着点官腔,但整体看上去还是一位有点文质彬彬中年人。因为这层意外的关系,谈江野跟林蒹在资料不全的情况下提前定下了仓库。而且在聊天过程中,梁弘斌还跟他俩透露了一个政策信息:宁市今年启动了招商引资的项目,他们这次虽然只是以经销商的身份回家乡做生意,但只要符合条件一样可以享受政府的优惠政策。


    “宁市这几年想要调整产业结构,把第三产业发展起来,除了我刚才提的项目,后续的优惠政策也不会少,你们现在回来算是赶上时候了。”梁宏斌如是说。


    梁宏斌释放的信息让林蒹跟谈江野都有些兴奋,等他们聊完离开,巍哥也忍不住感叹:“嚯,你俩这运气,想不发财都不行啊。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


    “这还用说?”谈江野笑着拍巍哥肩膀一下,又问他,“不是说还有个铺面要看吗?”


    “对,现在过去吗?那得快点了,我还得回去接我女儿放学。”巍哥说。


    这时候,林蒹口袋振了一下。“我妈找我,附近有公用电话吗?”


    “这地方哪有?”谈江野望了一圈,周围都是厂房。“要不赶紧去看看铺面?那里肯定有电话。”


    林蒹没反对,她有点不安,上班时间她妈极少打电话找她。


    就在他们去铺面的路上,谈江野的寻呼机也响了。“我哥。”他说。说着他俩对视一眼,都有种不祥的预感。两人心里不安,等不到车开到铺面那里,只看路边有电话亭的时候,就叫停车,先后在电话亭里给家里打了电话。


    “怎么说?”谈江野问她。


    “没说什么,就问我什么时候到家。你呢?”


    “我哥问我俩上午是不是去民政局离婚了,让我回家皮绷紧点。”谈江野说,“估计我俩办事的时候被熟人看到了。铺子还看吗?”


    “看,拖一会算一会。”林蒹吁了口气。


    巍哥这次找的地方都挺不错,铺面无论位置还是周围环境都让人满意,除了稍微大了点。“原来是家五金店?”林蒹看着店里遗留物品问。


    “是啊,朋友的朋友两口子开的,生意本来挺好,后来男出了点作风问题,两口子闹掰了店也不开了……”巍哥本来是随口聊天,说着忽然想起来这俩也是开夫妻店的,讲这些不是晦气么,又赶紧挽回,“嗐,我没别的意思啊,你俩不一样,野子也绝对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林蒹说。


    “没事,别放在心上。”谈江野也说。


    可巍哥看出他俩半路打完电话以后就心事重重的样子,总感觉他俩闹不好有点啥事,于是看看表,找了个要去幼儿园接女儿的借口脚底抹油地跑了。


    巍哥一走,他俩相顾无言,原地站了一会后,谈江野问:“回去吗?”


    “走吧。”林蒹咬咬牙,昂首往车站走。


    “你怎么跟要上刑场一样。”谈江野看她表情忽然觉得有点好笑。“看你计划离婚的时候也没多怕。”


    “那不一样,”林蒹撇撇嘴,“要照我计划那是徐徐图之,各个击破。现在属于被人打了个措不及手,能不紧张吗?”


    “啧,真是考了夜校的人,成语越用越溜了。”谈江野嘲讽她,又假装不经意地试探道,“反正不管爸妈他们怎么说,复婚这事你肯定不考虑了呗?”


    “废话,我先斩后奏就是防着他们不让离。”林蒹毫不犹豫。


    “知道了。”谈江野说着,心里最后一点期待也泯灭了。又觉得自己有点好笑,看林蒹那坚决的态度,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两人拖着行李箱磨磨唧唧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林蒹家在一楼,进了楼栋大门,就看见她家大门开着,只关了最外面挡蚊子的纱门,客厅的灯光把楼梯间照得亮堂。林蒹虽然一路上做面对各种情况的思想准备,临到头还是踟蹰了一下。但下一秒,她妈林慧芳就推开纱门出来了。


    “妈。”林蒹底气不足地喊了一声。


    谈江野也跟着叫了声“妈”。


    “进来吧,就等你们了。”林慧芳向来温柔的声音听着带气了,更不用说其他人。林蒹吞了口唾沫,回头林蒹回头跟谈江野对视了一眼,拎着箱子硬着头皮进门了。


    才进到玄关,就看到家里的小客厅的沙发坐满了人,除了他俩的父母,还有谈江野的哥哥。五个人,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俩身上,林蒹跟谈江野被盯得怪不自在的,挤出个笑脸:“爸妈都在,这么热闹呢。”但客厅里的人各个表情凝重,场面仿佛三堂会审。林蒹的笑没撑两秒就绷不住了,行李箱都没敢往房间提,就扔玄关边放着,然后灰溜溜地进了客厅。


    “坐吧。”林慧芳拿了两张塑料凳子出来。谈江野赶紧接过来放好,然后跟林蒹俩并排坐下。


    堂上几人互相看了看,最后,林蒹的爸爸任康平说:“老谈,你先说吧。”


    谈拥军清了清嗓子,问儿子:“老三,你哥说你上午跑民政局离婚去了,是不是真的?”


    他话音刚落,一屋子目光跟聚光灯一样全照谈江野身上。


    “是。”


    谈江野他妈夏红英一下子叫了起来:“真离了?你们这俩孩子怎么回事?这么大事怎么不跟家里商量呢?上回回家还好好的为什么离婚啊?你把证拿来我看看。”


    谈江野拿出了自己的那两本证,放茶几上。夏红英一把抓过去翻过来倒过去地看,看看证又看看儿子,看看儿子又看看证,胸口起伏得剧烈,感觉下一秒就要爆炸。要不是现在在别人家,她已经操笤帚抽人了。


    林蒹看看气成河豚的“前婆婆”又看看还在积蓄怒气值的亲爹妈,小声问:“你们,要看我的不?”


    一句话直接点爆了她爹。“你还觉得很光荣是吧!”任康平腿还没好,只能拿着拐杖重重拍了两下地。


    林慧芳坐得离她近,闻言也拍了她胳膊一下:“你也是,这么大的事怎么敢自己决定了?要不是被熟人看到你是不是还打算瞒着我们?”


    林蒹不怕妈妈,马上叫屈:“我没有,我本来就打算今天晚上好好跟你们说的。谁知道有人多嘴告状……”


    “你还有理了是吧!”林蒹的话简直火上浇油,任康平气得大吼。正要继续,忽然瞧见他家大门还敞着,赶紧喊林慧芳:“慧芳,你把门关一下,别让人看笑话了。”


    林慧芳赶紧起身去关门。关好门,任康平正要继续骂女儿,被谈拥军拦下了。“老任,你先别急着骂蒹蒹,等我审审我这个逆子。”


    夏红英则紧张地问林蒹:“蒹蒹,是不是我家老三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他要是敢对不起你,你告诉我们,我们替你抽他,往死里抽!”


    林蒹听了这话再看父母们的脸色就知道他们都想岔了,也顾不得自己下午才指定的“徐徐图之”的方针政策,一股脑招了:“没有没有,我俩真的没有任何问题,离婚是因为……”她看了眼谈江野,然后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我们本来就是假结婚。”


    “什么?!”这俩一个雷接一个雷的爆,把他们父母都炸晕了。


    林蒹跟谈江野趁着他们还没回过神骂人,就把他俩当初是怎么策划通过假结婚来逃避相亲的经过说了出来。


    说完,客厅里一片死寂。


    这时候,林蒹的肚子忽然地叫了一声,还叫得格外响亮。早就过了晚饭时间,她和谈江野还没吃晚饭,虽然没胃口但肚子却不争气。


    林慧芳问:“没吃饭?”


    林蒹点头。


    “还剩了点粥跟包子,你们先吃点……”


    “吃什么吃!还有脸吃!”任康平抓起拐杖重重往地上一跺。


    “回房间去。”林慧芳推了一把林蒹,一边拦住任康平。“你在气头上什么都问不出来,等我来问。”


    “你问有什么用,她这么胆大妄为还不都是你惯出来的!”


    “老任,老任!你先别骂蒹蒹,我看八成是我家这个逆子出的馊主意!”谈拥军也帮着拦。


    林慧芳趁机从厨房拿了吃的跟着女儿进了房间。


    夏红英等她们母女一离开,就冲到了小儿子跟前一把揪住他耳朵:“别以为在别人家我就不敢收拾你!假结婚的馊主意是不是你想出来的?”


    她年过五旬依然手劲奇大,谈江野比她高了许多,疼得龇牙咧嘴还得弯着腰从他妈手里救耳朵。他哥哥谈江海这时候终于从角落里蹿了出来,帮弟弟:“妈,手下留情啊,老三耳朵废了更找不到对象了。”


    客厅里乱成一锅粥,房间里的母女俩也没消停。


    林慧芳不打人,但是擅长掐人,此刻正在房间里把林蒹掐得吱哇乱叫。“妈,妈!我知道错了!”她边抽气边告饶。


    林慧芳看她瑟缩的样子,心软了,坐了下来,只拿眼睛瞪她:“不疼你就不记事!你怎么就这么能闯祸呢?你看看你哥,他什么时候让我们操过这么多心?假结婚你都敢!你说你们没那什么过,我们家里人信,别人信吗?你知不知道,这从未婚变成离婚,将来介绍对象的档次都得往下降!”


    “什么年代了,还拿未婚当个宝。封建。”林蒹嘟囔。


    林慧芳心里又急又气,对着她胳膊拍了两下:“这是封建吗?你上大马路去问问,哪个单身的想找个二婚的啊?你真是要气死我,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敢这么随便决定?你以为是过家家啊?”


    “妈——”林蒹感觉到她妈打的那两下根本不疼不痒,就知道她妈这关已经过了,赶紧贴上去撒娇。“世界那么大,总有人不在乎这个的。”


    林慧芳没搭理她,平静了一会,又问她:“你跟谈江野从小玩得好,这三年就没想过真的在一起?”


    “没有。他又不喜欢我。”林蒹脱口而出。说完见林慧芳脸色一变,她就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如果她说“我又不喜欢他”那只说明她跟谈江野假结婚是不知轻重闹着玩,可是她说的是“他又不喜欢我。”差不多是直接宣告了自己的心思。她对谈江野的喜欢虽然隐秘,但林慧芳是她亲妈,她的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过去?


    “离婚到底是谁提的?”林慧芳严肃。


    “是我。”


    “为什么?”林慧芳追问。


    “因为我不想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林蒹说得小声而坚定,“我承认错得有点离谱,但是我这不是及时纠正了嘛。”


    “去考夜校也是因为这个?”


    林蒹点点头,谄媚道:“妈,你好聪明,简直神了!”


    林慧芳点了一下她额头:“少拍马屁!”说着叹气,“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客厅里,夏红英跟谈拥军也刚揍完孩子,开始和平沟通了。


    “你跟蒹蒹不是从小就玩得好吗?你们搞什么假结婚啊?真结婚不就行了?你看蒹蒹模样又好,性格又好,我跟你爸也喜欢她。要不是从小认识你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姑娘?”夏红英边说边偷瞄任康平,忽然想到了什么,胖胖的巴掌一合:“你们不是今天才领证吗?我看不如这样,趁着这事还没传开,你俩赶紧去复婚,这次来真的。我们一家人再摆个家宴就当是庆祝新婚。老任,你说怎么样?”


    任康平还没说话。谈江野就大声说:“我拒绝。”


    任康平脸瞬间黑成了锅底。


    夏红英慌忙给了他一脚,小声说:“说什么屁话?你又犯什么倔?”


    谈江野就知道事情会是这个走向,想着自己答应过林蒹,干脆牙一咬心一横,对着任康平跪了下去:“任叔叔,当年唆使林蒹跟我假结婚是我的错,我会尽力弥补。”又对他爸妈说:“我不喜欢她,一直只拿她当朋友,当妹妹。勉强在一起我们都不会幸福。”


    “弥补就不用了,她也不缺哥哥。是她自己不要脸,你也没拿枪逼着她结婚。我看这婚离了就离了吧。”任康平一锤定音,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往旁边走了两步,又对着谈江野身后喊:“愣着干什么?还不送你谈伯伯他们回去?”


    谈江野回头,这才发现林蒹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他。他心里一慌,想要跟她解释自己是为了不让父母逼着复婚才这么说的。可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只能一声不吭地爬起来,跟他父母一起离开她家。


    林蒹心里也不好受,有的事情知道归知道,可被人当着面说出来,那感觉就好像心脏被人甩油锅里煎沸了再扔雪里冻着一样难受。她掌心一阵热一阵冷,甚至连她爸骂她不要脸的话都没心情反驳就转身把自己关进了小房间。


    隔着门,她能听到她爸妈因为她又起了争执。但是她现在只想当一只鸵鸟,把头埋进枕头里,什么也不管。


    林蒹不知道自己在枕头里捂了多久,反正终于觉得热得受不了了她才把脑袋放出来。这时候,她爸妈的争执声已经停了,家里安静得很。倒是窗户外面的有轻轻敲击玻璃的声音。林蒹循声望去,看到一罐健力宝被根绳子吊着从楼上垂下来。一看就知道是谈江野放的,谈江野住她楼上,上学的时候两人懒得上下楼就这么传递东西。


    林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床上跳起来去窗前拿饮料。可手都伸到窗外却又收了回来。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也没了法律认定的亲密关系,是时候保持点距离了。还说什么当她是妹妹,她缺哥哥吗?


    林蒹想着就有点生气,站在窗户前看他什么时候把饮料吊上去。


    谈江野提着绳子,也不知道自己在到底在干什么。


    在林蒹家讲了那些言不由衷的话,虽然成功地让爸妈放弃了撮合他俩,算是坚持了对林蒹的承诺。但他回头看到林蒹的那一刻就心里就说不出的后悔,他不该那么说的,心里有个声音这么告诉他。


    所以回家以后他第一反应是找林蒹解释。并且马上从家里搜刮了一罐她喜欢的饮料。想和从前一样写点什么道歉的话跟饮料绑在一起吊下去。


    但这一次,纸都摊开了,却又无从下趣÷阁。解释什么呢?他拿她朋友跟妹妹?确实一直如此。不想真结婚?他倒是愿意可林蒹不愿意啊。不喜欢她?这就是更没法解释了,他自己都闹不清自己是怎么回事。何况林蒹不也对他没那感觉么,要不怎么能强烈要求离婚?


    思前想后,他只能一个字不写,只放了饮料下去,权当赔罪。


    可他在窗前等了好久,明明看到林蒹都到了窗前也伸手了,最后却又缩了回去没动饮料。


    为什么?谈江野不解,正如他不解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只是发现饮料不会再有人动之后,他只得将它收了上来。


    此后,一夜无话。


    虽然前一天晚上发生了家庭大战,但到了第二天,该办的正事还一点不能含糊。仓库已经定了,只剩下店铺要挑,巍哥手里还攒着几个等着带他们一波看完。林蒹跟谈江野默契地当昨晚的家庭大战没发生过,跟着巍哥去挑商铺。


    比起挑仓库,巍哥对商铺显然更有经验。他以前做服装生意的,后来老婆生病才改行同城拉货。他领着谈江野跟林蒹相看商铺的时候说得可谓头头是道。他话多,有他在,谈江野跟林蒹那点尴尬很快就消散了。


    但三个人逛了快一天都还没能定下来,这回不是巍哥挑的地方不行,相反,是他挑的几个选择都差不多,看着好像都可以,但越是这样越难做抉择。


    几个商铺都看完以后,他们仨在路边小卖部买了三瓶冰汽水,蹲旁边树荫下讨论要哪个。


    “各有优缺点,分析分析回头再决定。”谈江野在纸上把几个还算满意的铺面圈了起来。


    “嗨,我看你就是选择多了就拿不定主意。”巍哥说,又问林蒹,“小蒹,要不你来决定吧,用你女人的直觉。”


    “噗”林蒹笑出声,摆着手拒绝,“别了,我真没直觉。一定要我说的话,就选贵的这个。”她点着纸上写的其中一个店铺。


    “为什么?”巍哥问。谈江野也看她。


    “简单啊。这个铺面周围的店看着都高级,能买得起家庭录像机的人应该都比较有钱,把店铺放在他们愿意逛的地方,生意应该能好。”林蒹吸着冰汽水说。


    巍哥跟谈江野两人对视了一下,赞同了她的观点。“有道理。”“那就这了。”


    林蒹虽然觉得自己分析挺有道理,但看到谈江野这么轻易就采纳了还是忍不住拦了一下:“我只是从位置分析了一下而已。你不看看其他方面达不达标?”


    “刚要夸你聪明这会又犯傻了,野子圈出来的都是各方面条件在及格线上的。现在就去定下来吧,省得夜长梦多。”巍哥把喝空的冰汽水瓶放回小卖部冰柜旁边的塑料箱里。带瓶走得加五分钱,钱不多但是麻烦,还得找地方扔瓶子。


    林蒹他俩也赶紧把汽水嗦空了,上了巍哥的车。回到她看上的那件铺面找到负责人把租赁合同签了。


    回去的路上,刚到机械厂门口林蒹就喊停车了。“我哥刚才给发消息让我在厂门口等他。”


    可巍哥靠边停车以后,谈江野也跟着她下车了。“你下车干什么?”林蒹问。


    “跟你哥说点事。”谈江野说着招呼巍哥让他先走。


    林蒹好奇了,她哥跟谈江野基本没啥共同语言,他俩能有什么事?


    “没啥,主要是道个歉。领结婚证的时候,你哥让我好好照顾你。”谈江野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实际上他跟着林蒹下车实属本能反应,下来才发现他不用跟着。


    林蒹果然翻了个白眼:“随你,捡骂我拦不住。”


    他俩在厂门口等了一阵,就见任苒骑着自行车过来了。“哥哥!”林蒹朝他挥手。


    任苒跟门卫出示了一下证件,推着车走到她旁边。“哥你找我什么事?”林蒹问。


    “一会再跟你说,车你先骑着玩,我跟谈江野说两句。”任苒说着把自行车往林蒹跟前一顺。


    林蒹赶紧扶住车,莫名其妙地看她哥,不是找她吗?怎么变成跟谈江野有话说了?任苒跟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快走,还很有她不走他们不开口讲话的意思。


    “你的二八大杠这么高我怎么骑?想支开我就直说,我很识趣的。”林蒹嘀咕着,推着车往前走。走出一段路后,林蒹回头,发现任苒终于开始跟谈江野聊天了,可惜她隔得远,听不见他俩说啥。但没一会就看见她哥抓着谈江野的衣领给了他肚子一拳。


    “哥!你干嘛!”林蒹吓了一跳,溜着车往回赶。到了连车都来不及放,直接往旁边一推拦在了他俩中间。她哥都多少年没跟人动过手了?怎么突然打人呢?林蒹扶着谈江野的胳膊问:“你没事吧?”


    谈江野摇摇头,捂着肚子跟任苒说:“我没欺负她。”


    “就是因为你没欺负她才只有一拳。如果你真的欺负了就不是一拳的事了。”任苒表情淡淡的,他看着斯文秀气,下手却凶。


    林蒹这才反应过来,她哥是在给她出气?那可没必要。“哥,你干嘛呢,我们属于友好分手,哎不是,我们就没在一起过,爸妈是不是乱传话了啊?”


    “没有误会。你的信我今天才看到。这段时间忙,没去门卫那里取信。以后你有什么事直接打电话说。”任苒到一旁把摔倒的自行车扶起来,跨上去,又跟林蒹说,“上车,我今天回家吃饭。”


    林蒹看了眼谈江野,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真没事吧?”


    “没事。你跟你哥回去吧。”他已经站直了。


    林蒹想想她哥做事极有分寸,谈江野又是练过的,应该是真没事。这才跳上车,跟谈江野挥了挥手。


    任苒载着她往前骑了一段以后忽然问:“你还喜欢他?”


    林蒹吓得差点从后座摔下来,怎么除了谈江野之外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欢他?她慌忙否认:“没有的事!已经不喜欢了。”


    “没有就好。”任苒说,又问,“那你们回去怎么办?还住在一起?”


    这确实是个问题,她也发愁呢:“我是准备搬出去,就是没找到合适的房子。你也知道,租房子哪有那么容易。”


    任苒想了想:“那我来想办法。”


    “隔那么远你能想什么办法,又找岑老师?可别了麻烦人家了,人情好欠,难还。”林蒹还是忍住了,没说岑楼因为知道她结婚就疏远她的事。


    任苒终于笑了一下:“都知道人情债难还了,是长大了。不过他给你辅导功课这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他那是在还我人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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