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栀子花

自从妖皇之事之后，众人皆知是笙时所为，除了罚了四十九道天雷之外，天帝还让冥界赔了许多财物给妖界，几乎折损了冥界大半的财力。

        可是在众人眼中，这无疑还是对冥界没有下死手，妖皇之事，动摇的是妖界的根本，又岂能是这些身外之物得以补偿的，明显是不想让大家继续追究。

        甚至有传闻道，冥界在天帝心中可真是不一般，柯年妄想和冥界比，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

        但也有人说，这件事本就有蹊跷，谁看不出来凶手另有其人，天帝只不过想要趁机报复冥界而已，还不是为了他那死去数万年的前妻。

        但是没过多久，说过这些话的人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了。

        谣言似风一般飞涨，都在说柯年在凌霄殿上自取其辱，而冥主不愧是天帝最信任之人。

        而这只不过是天帝压垮冥界之前的最后一步。

        颂归自此和妖界势不两立，妖界的亡魂不收，纵容他们作恶，妖界的新生儿也不安排人投胎，妖界几乎运转不起来。

        笙时被罚了四十九道天雷，差点丢了一条命，若不是有容元在，指不定就活不过来了，竺坤虽为天界最富盛名的仙官，哪怕他是医药宫的宫主，也比不上容元的医术。

        她先前中了毒，又受到极大的刺激，一直在山乐居休养了近两百年才转醒，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找玖川。

        身体有气无力，直接翻下了床，龙芷听到声音进来，第一时间是欣喜，喜极而泣，她上前将笙时扶到床上，可笙时却想去看阿玖。

        “我要去找阿玖，阿玖呢，他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睡着。”

        龙芷听不得这话，顿时心中一阵绞痛，只能骗她道：“阿玖就在隔壁，伤还没好，阿笙你听我的，先将身体养好了再说。”

        笙时听了之后，情十分激动，推开了她，自己也险些摔倒：“够了，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她举起手腕，摇着那和玖川相连的铃铛，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这意味着什么自己很清楚。

        “让我去见阿玖，我要见他。”

        见她激动至此，一直嚷嚷着要见玖川，龙芷唤来了蓝艾，蓝艾并没有上前宽慰她，只是道：“小殿下，随我来吧。”

        蓝艾带她来到了一个地方，里面供奉着一个牌位，笙时不信，一步步的朝着牌位走去，每走一步，她的心就疼一分，她从来都没有觉得这短短的一段路会走的这么久。

        牌位上的名字在她的眼中却越来越清晰，赫然写着阿玖的名字。

        她停住了脚步，问蓝艾：“他没死，对不对？”

        蓝艾道：“自那日抗了数道天雷后，不足一月便已身陨，连帝君都救不了他。”

        这是容元交代蓝艾这么说的，因为连容元也不清楚能不能救活他，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所以在容元看来，还不如直接绝望的好。

        笙时颤抖着手拿着那牌位，靠着柱子缓缓坐在了地上，泣不成声，扣着牌位的手指逐渐发白，她不相信，根本不相信。

        她才刚知道自己的心，阿玖还没来得及听自己说喜欢他，怎么就死了呢？

        阿玖怎么就死了呢？

        笙时这是自打出生起第一次嚎啕大哭，也不知道在这个地方坐了几天，龙芷出去给她带些吃的过来，虽然她一直都没有动。

        就在龙芷刚刚出去一会儿，回来时却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笙时目光涣散的看着胳膊上的血痕，这是方才不小心被烛火烫伤的。

        此刻的她活脱脱的像个会呼吸的尸体，没有任何生气。

        她道：“龙芷你说，阿玖得多疼啊，受了近五十道天雷，他怎么想的啊，常人连扛过那三十三道天雷劫都够呛，他又有伤，你说，他是怎么想的啊。”

        眼角的泪水根本控制不住，这几天干了又流，流了又干，在脸上留下了两道再清晰不过的泪痕。

        此时龙芷的心也难受的要命，她擦了擦笙时脸上的泪水，强颜欢笑道：“阿笙，阿玖若是看到你这副样子，他会不开心的。”

        笙时用另一只胳膊抱着自己的双腿，将脸埋了起来：“他死了啊，死了……我总是凶他，还骂他，这下他真的离我而去了……”

        自这之后，笙时又昏迷了几天，醒来后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经常沉默寡言，一个人能待一整天，只是手中不离玖川的牌位。

        笙时目光平静的望向天空，虽然蓝艾不想让她知晓苏羽流放的消息，可这种事情怎么会一直瞒下去。

        天荒，是流放六界中犯了重罪的人，那里一片死寂，怨气极重，且……有去无回。

        这时一阵风刮过，树叶随风而动，笙时伸手接住了一片树叶，喃喃道：“终究是我害了她。你瞧，我真是个祸害，害了阿玖，也害了苏羽。”

        如果她没有在玄海森林认识苏羽就好了，那么她也不会晋升那么快，也不会要找那玄晶石，也不会被人怀疑身负羲和令，也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也许苏羽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苏羽。

        兴许在见了她后，也会扬起头颅，高高在上的说一句：看着本神君做什么，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那么一个意气风发的苏羽，如今流落天荒，有去无回，好一个有去无回啊。

        果真，生在天家，哪里有什么真情可言，有的，只是至高无上的利益。

        利益至上这四个字，永远都是真理。

        她啊，真是个灾星，活该天生没有朋友，阿玖死了，苏羽也死了，她的人生中，又只剩下哥哥和龙芷了。

        龙芷从秋千后面绕了过来，半蹲着拉起她的手，安慰了她几句，可仿佛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之后笙时站起身：“龙芷，我们回去吧，我想哥哥了。”

        可在出山乐居的时候，碰到了蓝艾，毫无疑问，蓝艾是在山乐居这里等她的，又或者说是阻拦她的。

        果不其然，蓝艾说：“我的小殿下啊，帝君说了，这些时日让你好生休养，你这是要去哪里啊，龙芷你也不拦着。”

        龙芷道：“阿笙去哪里我都支持。”

        笙时摇了摇头：“不怪龙芷，是我要回冥界。”

        “那要不我送殿下？”

        “不用了，阿玖要是回来见不到我也会着急的，你到时候和他们说一下。”

        “好。”

        ……

        在回到冥界之后，并未见到颂归。

        听冥界的鬼差说，是人界出了事情，近年来死伤无数，因人界人口众多，此次情况从未见过，所以亡魂多到已经严重影响冥界秩序，且有大批亡魂未曾按时入冥界报道，如此以往，冥界将会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

        据笙时所知，冥界史书上从未遇到过此等情形，怪不得她回冥界的时候发现鬼差们少了许多。

        而事情的起因，便是颂归对妖界的不管不顾，这两百年来妖界没有一个生灵降世，也没有任何一个鬼差去索魂，那些亡魂便成了厉鬼，在人间肆虐横行。

        笙时并未回千山殿，和龙芷一块入了极乐宫，她找到了父王母后的言灵簿，约莫找了一个时辰左右，也并未发现苏羽的名字，仿佛此人就像是被言灵簿除名一般，不知生死。

        天荒天荒，果真是一个穷凶极恶之地。

        但她想着，既然妖界并未坍塌，想必苏羽还活着，若柯年没有得到妖皇印的认可，那妖皇印便只认苏家血脉，和……灵狐族第一顺位继承人。

        据她所知，苏羽不仅是苏罡之后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而且是唯一一位。

        只要苏家血脉不绝，妖界便不会坍塌。

        入极乐殿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等她从极乐殿出来，却已是黄昏之景色，殿外有一鬼差站的毕恭毕敬，仿佛是在等她。

        龙芷问：“何事？”

        那人道：“启禀殿下，极乐宫外少临殿下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许久未曾听到这个名字，再次听到时，笙时身子一颤，一直就这么站着，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知道了，让他来风阳殿。”

        “是，殿下。”

        当少临来到风阳殿时，却并没有看到颂归，当他看清楚殿中坐着的人时，脚步停了下来，并未上前，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笙时拿起桌案上的卷轴，一个接着一个的看，全是有关人界的事情，恐怕这件事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

        数千万的亡魂顷刻间涌入冥界，且百年间从未间断，有死便有生，可当那些投生的人不足亡魂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时，不止冥界会发生霍乱，就连六界都是生灵涂炭。

        最要紧的，还是那妖界的万千厉鬼。

        过了一会儿，她才放下卷轴，眼神平淡无波的看着他，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般：“怎么，见到不是我哥哥，很意外吗？”

        少临的手在宽大的衣袍下紧紧攥起，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露出半分关心：“阿笙，你何时回来的？”

        笙时道：“何时？竟然不是问我何时醒的，看来我的事情你倒是了如指掌。真是苦了你了，少临殿下。”

        他上前一步，唤她：“阿笙……”

        他从来不知道，这仅仅几步的距离，却是走的如此漫长，仿佛过了好久，好久。

        先前被父君以笙时的性命要挟，让他在凌霄殿内说出那般的话，他的心中何尝不痛，但若不那样说，父君便会直接给冥界扣上一个谋逆之罪，如此一来，冥界免不了一场大战。

        笙时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此刻，你应该唤我为笙时殿下，就如同我唤你一般。”

        少临立在原地，好半晌才说：“笙时殿下。”

        笙时又将目光放在了卷轴上，看着面前的文字，却是一个都看不下去，她问：“少临殿下如今来冥界，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先前，妖皇逝去，妖界本来由他的子嗣继承，如今苏羽被流放，妖界柯年呼声最高……”

        笙时拿着卷轴的手攥的发白，仿佛要将卷轴扣进肉中：“说重点，我可没这么多时间听你废话。”

        少临一顿：“只有他继任妖皇，才有可能平息妖界一事。你王兄说等你醒来后才肯拿出冥界印玺进行柯年的继任仪式，所以父君命我来找他商量事宜。”

        “不用了，明日我便去天界，好让柯年继任！”

        这只是一个借口而已，目前看来苏羽并没有死，那妖界便不会出事，柯年只是想找个理由让她劝哥哥停止对妖界的惩罚，并且继任妖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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