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步

祁温还是没能告诉童彻自己的名字。

        童彻说她挡道了，她下意识往旁边挪。然后，就这么眼睁睁看他拿起一盒膏药，到柜台结账后直接离开宠物店。

        之后祁温也没去找他。

        家里多了一份子，温煦柔和无声蔓延至全屋。

        到家之后，祁温开始仔细打量那只小家伙。

        三个月大，身型却挺厚实，有种四肢发达的感觉。可祁温喜欢得紧。

        很快给他取名叫三月。

        三月，她再一次见到了童彻。

        三月，她和童彻之间的距离好像近了一些。

        三月，她想和童彻成为朋友。

        四舍五入，算是童彻给她选的。

        祁温将之前的杂物房收拾出来，三月的窝就安置在那。

        两星期相处下来，她着实发现三月是只性格温软的小猫儿，对他越发喜欢。

        一人一猫的生活十分融洽。

        陈婧在微信联系祁温的时候，刚刚步入四月，天气逐渐升温。

        距上一次发表歌曲已经过了两个月，陈婧此次找她，自然是签下一首歌让她唱。

        “点点，伴奏和曲谱我已经发送到你的邮箱了，这周内尽快完成哟。”陈婧如是说。

        祁温在邮箱里打开两份附件。

        她先是点开伴奏。

        伴奏主要是吉他的弹奏，低沉婉转，像是层叠山石的缝隙里被压抑着挣扎的溪泉，终于流淌而出。

        她微微一撼。

        不能否认，她偏好于这样的音调。

        她立即打开歌词，迫切要知道这首歌曲的名字。

        ——《春风散尽》

        这是一部青春网络剧里的一首插曲。

        祁温从百度中得知，这部网络剧的主题关于守护与救赎。导演是有名气的，加上男女主演在娱乐圈都有一定成绩，这部剧未播先火。

        反复听着伴奏，祁温来回翻看曲谱。

        很奇怪的一种感觉。

        行行歌词中，既似坠入深渊的悲郁，又夹杂着渴望被拯救的希望。

        她凝了凝神，开口试唱。

        仅仅一遍，她大概掌握了歌曲蕴含的感情。

        她总是能很快知晓这一类歌曲中类似压抑的感情。

        又练习了几遍，祁温关闭邮箱，准备明天到市里的录音棚录歌。

        她只是音乐公司的网络签约歌手，与总公司分隔两地，自然不可能到公司里的录音棚录制歌曲。再说，她并不想在二次元的世界里露面。

        陈婧以前其实同她提过几次网络歌曲转正的建议。祁温是颗好苗子，音色独特，唱功不比签约艺人差，之前发表的歌曲，无一没有掀起一阵热潮。

        要是能走向舞台，必定能成为万众瞩目的一颗亮星。

        况且，在舞台上发光发亮，应该是每一位歌手所希望的。

        但祁温没有那样的意愿。

        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祁温找到感觉，录歌也就顺利。反复觉得没有问题之后，她隔天就发给了陈婧。

        陈婧听后，给了她很高的点评，再次提及让她转正的建议。

        “点点啊，你真的很有登上舞台的天资，再考虑一下。再过两个多月毕业就毕业了，现在工作也不好找，如果你到时候来m市总公司，是可以正式签为歌唱艺人的。你先前积累的成绩很好，出道后一定爆红。”

        “陈姐，对不起。”这一方面，祁温依旧坚决。

        陈婧没多说。

        眼下已经四月份，祁温得开始准备论文。陈婧有一点说的不错，速度快的学生已经开始实习，况且大四最后一学期也快结束，她是要找好实习工作。

        但这确实有一定的难度。

        她学的是小语种，成绩在中游徘徊，也没想过去深修，到头来仅是一张文凭。

        工作并不好找。

        所以她是羡慕沈栖的。虽是漫画家，但能在家自由安排工作时间，不必面对现实中的尔虞我诈。

        吃过午饭后，祁温去看三月。

        小家伙不怕生，很快熟悉了新环境。祁温刚一走进房间，他就“喵呜喵呜”地过来蹭她的脚背。

        她蹲下来，心里想着沈栖给她科普的，轻轻挠他下巴，小家伙果然抬了抬头，惬意阖眼。

        祁温稍一停下，小家伙居地睁开眼，焉焉地瞅着她看。

        “小胖子。”祁温笑着弯眸，又抚过他的后背。

        “喵呜。”三月不满。

        一片和谐。可她就这样想到了童彻。

        记得那个微雨的夜晚，蹦跶在童彻的温言软语下的模样，也同三月一般，舒适悠然。

        她好像知道童彻会当兽医的原因了。

        不论猫猫狗狗，还是其他小生命，都应当被尊重。他们并不比人低劣，反倒与人一样，拥有自己的感情表达方式。

        童彻呀。

        想到他，祁温心间里的酸甜苦涩交织一起，丝丝缠绕，盘旋往复。

        粗算起来，她已经近四个星期没有见过童彻了。

        倒不是不想见，只是工作和学习将她的时间排满，剩余的只是吃饭睡觉的时间。

        但她哪还会在吃饭时间去找他。

        祁温看了下时间，下午四点整。

        刚好。

        她微微动心，在某博上更新一条动态。

        “我要去找他啦。”

        于是动身。

        到达已是二十分钟以后。

        进门就看见匡姨。

        “姑娘来了啊。”匡姨面色和蔼，看见她怀里抱着的三月，不免好奇：“欸，朋友的小猫儿呀。”

        “不是。”祁温记得匡姨看见她上次的失态，脸上一臊，“蹦跶是小表妹的，三月是我的。”

        “三月是他，小男孩。”祁温抱着三月走向匡姨，将他放在桌面。

        小家伙一落地，短短地喵呜一声，澄亮的圆眼骨碌碌地，在匡姨脸上来回打量。

        他又轻轻叫了一声。

        匡姨笑出来，“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家伙。”

        转向主题。

        祁温往内探了一眼，长廊里的房门紧闭。

        “他……童医生在吗？”她试探问道。

        匡姨正撸猫，听见“童医生”这个称呼，倒是愣了一下，“你说小彻啊。”

        “嗯。”

        “他是老陈的侄子，有空过来帮忙的。”

        祁温一时不知怎么回应。

        缓过神，她看着三月粉红色的鼻头，犹疑说：“那他……”停顿一下。

        匡姨接过她的话：“听老陈说，小彻是粤大医学系的，这会儿好像在学临床了。”

        她往回想，“啊对了。前几天小彻和我说了，他现在得去粤大附属医院下临床，好像挺忙的，抽不出时间来这。”

        祁温没在诊所留太久。

        回家途中，只觉得自己浑浑噩噩的，反正是找不出一丝活力。

        她或许知道原因。

        童彻不是兽医。他以后会是一名医生，很优秀的医生。她相信他会是。

        她呢。

        经济来源全部依靠音乐公司给她唱的歌。但这不能维持多久。对她而言，这实在说不上是一份工作。

        她大概知道了，童彻的生活目标是明确的。而她，以后会做什么都不知道。

        对学习或是工作，她不愿向上，一直都是持以平平淡淡的态度。

        在刚不久前，她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但现在好像不是这样。

        她想离童彻近一点，至少能够从朋友开始做起。

        但她不希望他眼中的自己是糟糕的样子。

        缺乏斗志，无所作为。

        她不想这样。

        祁温带三月回到家，陪他在杂物房呆了一会。小家伙还是憨憨的，很可爱。

        看着他，祁温沉郁的心情多多少少得到纾解，但压在心里的阴霾未散。

        她坐在三月的小窝旁边，翻看出门前发的那条动态。

        已经有近五千条粉丝的评论。

        她一条条翻看。

        粉丝a：点点加油！一举拿下小男神！

        粉丝b：哇快让我见证你们的爱情奇迹吧。

        ……

        祁温勉强牵起唇，点开最上面的一条评论，回复：“他好像不是兽医欸。他比高中时还要优秀，比我以为的要厉害的多。”

        童彻高中的时候就是老师和同学眼里的学习标杆。

        文理分班后，祁温只能偶尔见到他。

        她那时很胆怯，从来都不会近一步去接触身边的同龄人。即便对象是她放在心上喜欢的男孩子，她也只是顺其自然，能见到是好，见不到就在心里想着他。

        但她总是能从别人的言语中听见童彻的名字。当然，听见最多的，是同学之间的谈论。

        她特别记得高三的那一年，盛夏酷暑。

        面临即将来临的六月高考，她竟没有紧张情绪，反倒是满怀遗憾与不舍。

        遗憾自己糟糕透顶的高中三年。

        难舍和童彻仅存的同级关系。

        学校连周上课，全级学生已经被压抑了近三个星期。每天的安排，无异于睡觉，吃饭以及学习。

        祁温班上的个别男生早就开始躁动。

        “还真别说，我真想赶紧到高考完那天。学校不让人休息，学个屁，我现在只想着放假。”

        祁温吃完晚饭回到班上，刚刚坐下就听见旁边一个男生的满腹牢骚。

        她无暇去管。

        只是听见了童彻的名字。

        “六班的童彻我是真的服气。他安慰别人的方式真的十分清新。”

        “怎么安慰？”

        男生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说话时也是理所当然的模样：“三个星期而已，你还能往回跑？看看你现在的成绩，有个450分就不错了。”

        另一男生：“……这是安慰？”

        “所以说学霸的思维非常人能理解。”

        晚修铃声打响，嘈杂声逐渐消散。

        祁温随手翻书，心里记着男生刚才说的话。

        学校放不放假，她其实已经免疫了。但她仍旧找出记录成绩的本子。

        431分。

        连450分都没有。

        尔后，她悄悄打量四周，没有人在她旁边。

        这才敢将捂住纸张另外一半的手挪开。

        那是童彻的成绩。

        653分。

        每次出考试排行榜时，她总能在第一名的位置找到童彻的名字，后面连着的是他各个科目的成绩。

        祁温把它们记下来，抄写在自己成绩旁边。

        听他们说，童彻这次是考差了的。至少有十几分他都不该丢。

        431分和653分。

        所以她一直都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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