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桂花糕

随后几日，楚裴日日做些从未见过的新奇食物，宋琛虽不喜他的表里不一，但美食的诱惑让他暂时放下了那些不喜，毕竟人不能跟自己过不去不是。

        淮夷一如既往的沉默跟在他身后，就算做了贴身侍卫，脱离了影卫的身份，他也像是宋琛的影子，没有一点存在感。

        要不是过分出色的外表，可能外人都不会发现这个总是沉默跟在宋琛身后的木头桩子吧。

        宋琛自从回忆起幼时的记忆后，总会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到淮夷身上。

        当初他的确很舍不得淮夷，也日日盼着那个有绿宝石一般眼睛的小哥哥快点回来。

        淮夷虽然嘴笨，不会讨人喜欢，也总是愣愣的，像一块木头，但他总会在他触目可及的地方陪着他，偶尔露出了一丝温柔笑意，也能让幼时的宋琛开心极了。

        可世事无常，淮夷走后没多久，便发生了许多事情，让无法无天的小霸王一夜之间长大，他学会了懂事，不再会追着富贵问淮夷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学会了认真读书听课，不再和太傅顶嘴，想快快长大，为总是替他遮风避雨的皇兄分担一些。

        也学会了将自己的喜怒哀乐通通藏在心底，因为会认真倾听他抱怨的母后已经不在了。

        因为想起了一切不快的事，宋琛有些郁结，再看看身旁一脸冷漠，站的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淮夷，他更是觉得郁闷。

        一旁的楚裴似是发现了他的不快，一边举起手中的扇子为他轻轻扇风，一边从案桌上端起小碗。

        小碗中是透明的不知名的东西，在阳光下看起来晶莹剔透，一口吃进去冰冰凉凉的，再搭配上切成小块的水果和蜂蜜，吃起来不仅极为爽口，而且极大的缓解了盛夏的暑意。

        楚裴笑着道：“此物名为冰粉，若王爷喜欢，我明日再做些送来。”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小厮便补充道：“这是公子找了好久才找来的材料，虽不贵重，但做工却极为复杂，公子做了好久才有这么一点点，自己都舍不得吃，急急忙忙就给王爷送来了。”

        楚裴急急嗔骂道：“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还不快下去！”

        然后又转头对宋琛道：“是我管教不严，这小子跟我放松惯了，谁想会这么不知礼数，望王爷恕罪。”

        说完，便要直直跪下去请罪。

        宋琛伸手搀扶了一把，道：“无妨，这也说明你为人温和，不会苛责下人，本王喜欢还来不及呢，为何要罚？不过今日辛苦你了，待会儿我让富贵带你去库房挑几件喜欢的东西。”

        楚裴看着面前男人对自己如此温声细语，面上不禁染上红霞，眼神躲闪道：“谢王爷赏赐。”

        做为一个母胎单身多年的基佬，楚裴还真从来没有被一个如此英俊的男人如此轻声细语的靠近过，自然是小鹿乱撞，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身后的淮夷看着两人你侬我侬，不觉死死握住双手，指甲深陷入掌心，但从外表上看上去还是一入既往的冷漠死板。

        但宋琛可没有像外表一般被楚裴这番温声细语所迷惑，他自小长在深宫中，见过的尔虞我诈可不是面前这两人的自说自演能相提并论的，不过是逢场作戏，演戏谁不会呢。

        不过，他还是控制不住地眼神偷偷往身后那人身上瞟去，看着淮夷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不由有些泄气，懒懒躺回贵妃椅上，也没了和楚裴演戏的兴趣。

        宋琛敷衍道：“你今天受累了，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楚裴本还想说自己不累，想再陪他一会儿，可宋琛轻轻握住他的手，眸光温柔道：“你累坏了我会心疼的。”

        看着楚裴羞涩离去的背影，宋琛不禁长舒口气，但这副场景落在淮夷眼中，便是宋琛对楚裴的不舍。

        淮夷看着宋琛专注的眼神，再看看一旁案桌上的冰粉，不禁陷入沉思。

        此后几日，淮夷每日都在宋琛用晚膳时以有要事为由，一直到宋琛快入寝时才回来，宋琛虽有些好奇，但却别扭的不想过多的表示出对淮夷的关注，只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可一连几日过去，他憋不住，在用晚膳时将富贵唤了过来，一开始只随意问些府上的情况，然后才装作不经意间慢慢问出了自己真正想知道的问题。

        “淮夷这几日傍晚去了哪里？”

        富贵是从小陪着宋琛一起长大的，虽后来当了王府管家后便没再随身服侍宋琛，但宋琛的性格他还是很清楚的，他不觉多望了宋琛一眼，然后才慢慢道。

        “淮侍卫这几日都在王府厨房。”

        宋琛有些奇怪的问道：“他一整天弄刀弄枪的侍卫跑厨房去做什么？”

        富贵眼观鼻鼻观心道：“奴才不知。”

        宋琛看着这人这副样子，不由想起自己幼时抓着他问淮夷的消息时的样子，真的是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差别。

        他吐槽道：“你可真是一如既往的会装聋作哑。”

        富贵全当是夸奖，“奴才谢王爷夸赞。”

        宋琛一噎，但和富贵这么多年的情义也不可能为这些小事罚他，只愤愤一甩衣袖，“本王自己去看。”

        说完，便起身望王府厨房走去，富贵老神在在的跟在他身后，并吩咐下人不要跟来。

        王府厨房离宋琛自己的院子不远，走过去也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等他到时，天边不远处的太阳才将将开始西沉，欲落不落的挂在天边，将云朵染上彩霞。

        瑞王府除了宋琛便没有正经主子，厨房里忙完一阵便不忙了，大部分人都去了后院吃晚饭，只有一个青年还坐在灶台前，注意着火候，不时用火棍拨弄柴火。

        因为角度原因，淮夷并没有注意道到门外站着的宋琛二人，他专注的盯着面前的蒸笼，小心翼翼的看着火候，生怕一不小心便烧过了头。

        盛夏的暑意就是在夜晚都极其闹人，厨房也是下人们最不喜的地方，所以手头事情一做完便跑了个干净，整个厨房现在只有淮夷一个人还在里面，炎热的天气加上燃烧的灶台，熏的他满头大汗，但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沉寂，仿佛身体的燥意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宋琛不知道淮夷在做什么，侍卫也是有专门的厨房准备吃食的，他根本没有必要自己下厨，不知为何，他没有进去，只是微微往后退了两步，将身影掩藏在门外。

        不一会儿，后门处走进来一人，是个中年男人，生的白白胖胖，脸上带着笑意，看起来和蔼极了。

        宋琛认出这人就是王府的主厨，平日里便是他负责宋琛的膳食。

        王大壮进来后看看火候，满意地拍了拍淮夷的肩膀，“小伙子有前途，不过几日便可以将火候掌握的如此之好，真的不考虑考虑来当一名厨师吗？保准你以后……”

        淮夷出口打断王大壮的絮絮叨叨，“现在可以了吗？”

        王大壮只能欲言又止的收回自己的推销言论，打开蒸笼盖子看了一眼，“可以了，你已经完全得了我的真传了，真的不考虑跟我学习厨艺吗？”

        在王大壮打开蒸笼的一瞬间，桂花的香气瞬间弥漫在整个厨房内，门外的宋琛一愣，嗅着这香甜的气味有些出神，也没了心思再探究淮夷到底在做些什么，转身带着富贵离开了。

        屋内，淮夷耐心的听着王大壮的又一番自我推销和做厨子的种种好处，王大壮想了又想，还是不放心的问道。

        “王爷真的喜欢吃桂花糕吗？可往日他一旦看到桂花糕总是会大发雷霆，府内可是连桂花树都不敢种，这些桂花还是我专门托人去府外买的。”

        淮夷拿起一块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感觉和记忆中的味道没有多大区别，但是听完王大壮的话他也有些不确定了，“可能…会喜欢吧。”

        然后又补了一句，“如果到时王爷不高兴，你直接推到我头上便是。”

        淮夷都这么说了，王大壮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应下。

        淮夷将蒸笼中的糕点大部分给了王大壮，剩下的只拿了一点带回去，他现在还住在以前的屋子，影二是个名副其实的吃货，他打算拿回去给他尝尝。

        两人坐在屋顶上，天边挂着一轮弯月，皎洁而明亮，影二朝着淮夷扔来一样东西，淮夷接过，低头一看，是春风楼的招牌酒春风得意。

        他打开仰头喝了一大口，影二在一旁冲他挤眉弄眼道：“影一，你最近是不是和这酒一样啊？”

        虽淮夷已经不是影卫了，但两人从像是便是这么称呼，他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称呼影一为淮夷。

        淮夷没搭理他的戏弄，只低头闷声喝酒，不时吃一口桂花糕。

        影二见他不说话也不奇怪，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经习惯了影一这闷葫芦一般的性格，他自己也是个话唠，自说自话也挺开心的。

        “你最近和王爷也没有什么进展啊？哪天真的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死定了…”

        影二拿起桂花糕尝了一口，大呼小叫道：“欸，这桂花糕还挺好吃的，你哪里买的？”

        这句话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似的，淮夷终于回了一句，“好吃吗？”

        影二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好，好吃啊。”

        淮夷仰头灌进一口酒，明亮的月光在眼中倒映出温柔的色彩，影二恍惚间像是看到他轻笑了一下。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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