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二章 打光了就跑

南京卫戍战开始时，唐生智为了表示誓死守卫南京的决心，命令所有的船只都交三十六师看管，任何单位不能留一艘船只，司令部当然也不例外。12月7日，江阴江防司令部一艘小火轮开到江宁要塞外面的乌龙山，停留在封锁线外。

        周斓参谋长得知消息，立即派一科科长谭道平与江宁要塞司令邵百昌联系，将船引入煤炭港停泊，并派兵看守，以便危急时调用。此次南京卫戍长官部人员得以安全脱险，全仗这一偶然的机会。唐生智登上小火轮约八点钟，船上已挤了三四百人，大家便嚷着要马上开船。唐生智一询问，知道罗卓英、刘兴都没有来，便命令小火轮继续等候。九时许，两人匆匆赶到，于是起锚开航。

        晚上十点，小火轮到达浦口，但见岸边芦苇干枯，树木凋落，一片苍凉景象。登上长江北岸，唐生智不禁回转身向南方了望。只见南京城几处大火熊熊燃起，隐隐的枪炮声不绝于耳，惨淡的月光照耀着，江面到处是抢渡的船只、小筏、木排和许许多多数不清的漂浮物。簌簌的寒风不时送来一阵阵凄惨的哭号声，心中顿感无限悲怆。他默默转过身子，一声不吭地朝北方走去，半晌，才心情沉重地问道：“长官部人员都过江了吗？找到李卫东将军没有？……”

        一行队伍在月光下悄无声息地走着，行了几里，唐生智脸色苍白，额上冒汗，不时要坐下来休息。副官只好带了卫士去寻找车辆，良久，只觅来一辆板车。唐生智看看板车，不但破旧，车上还有牛粪，便摇头说：“这辆车如何可以坐呢？”于是由卫士扶着，勉强行了一二里。唐生智实在走不动了，卫士只好擦干净板车，又铺上一些干净稻草，请司令勉强将就一下了。唐生智犹豫片刻，终于坐上板车，不禁仰天叹息：“我带兵二十年，大小百余战，从来没有今天这样狼狈！”

        李卫东带着梁重和几名特战队员，在黑夜中穿行。

        到处都是找不到部队的华夏士兵。

        现在已经不是在叫这些士兵去送死的时候了，李卫东告诉他们想办法去江北。

        李卫东组织人力，与鬼子进行巷战，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想尽可能多的拯救这些士兵。

        被烧毁了的车辆、被炸塌了的建筑物……使李卫东等人不得不迂回在通往挹江门的路上。而炮弹的爆炸声却好像追逐着他们似的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密集。李卫东知道，这是日军的炮火在延伸。通过这点也说明不但东南的几个城门都失守了，而且日军也正随着延伸的炮火向西而来。可是若按他们目前的行进速度推算，在天亮时能到达江边就算不错了。想到这里，李卫东边跑边对大家喊道：“现在一定有鬼子进城了！扔掉机枪，不能掉队，小心别扭伤脚！”突然，从左前方传来了机枪声，“歪把子！是日军的机枪！”他一挥手，带着大家向右边的街道拐去。

        又向西刚拐进一条街道，对面突然有人大声问道：“什么人？哪部分的？”

        跑在最前面的一个战士边跑边喊：“第十九军的。”

        “掩蔽！”李卫东猛地一把拉倒那名战士，与此同时“哒哒哒……”随着机枪的怪叫声，一串子弹呼啸着从头顶掠过。

        “别喊了，一定是鬼子的便衣队进来了。”李卫东回头看看，幸好没有人中弹，他又道，“这时候都在逃命，只有鬼子才问你是谁——大家注意隐蔽，找机会脱身！”

        “华夏士兵的弟兄们，我们很钦佩贵军在光华门的表现，但是你们已战败了！只要放下武器，我们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对面一个东北口音的人喊道，“对于真正的士兵，我们是尊重的……”

        “去你妈妈的！”梁重咒骂着向话音传出的地方一个点射，对面的机枪也响了起来。

        “不要纠缠！”李卫东对大家道，“你们准备拐到刚才那条路上。”他举起步枪瞄准了对面枪口火光上方高一指偏一指的位置——“砰！”的一声，机枪哑了。李卫东一收枪：“走！”大家一跃而起，随着他飞快地向来路折回。刚拐过路口，突然，“哒哒哒……”又一阵枪响，一个士兵中弹了，梁重一把拉过了他，大家忙都趴倒在两条街的拐角——“两边都有鬼子！”一个队员叫道。

        “进屋！”李卫东话音未落，已合身撞开身后的一间店门，大家拖着中弹的宪兵一齐冲进屋里。梁重伏在中弹的士兵的胸口听了听，对围在旁边的大家摇了摇头。他将步枪递给一个士兵，忙着把子弹袋和冲锋枪从中弹宪兵的身上摘了下来。

        梁重对已死了的手下轻声道：“兄弟，别忙走，咱哥儿几个一起上路！”他向剩下的士兵们大声叫道，“准备好，跟我冲！”

        “梁重！”李卫东一把拽住了他，“留下命才能报仇！这样冲出去没见鬼子面就没命了！”他指着店铺里面，“这家应该有后门！”梁重一脚踹倒了屋子中间的货架，借着透进屋里的火光，大家果然看到了一扇小门。

        隐蔽在“威克斯”坦克里的车长和炮手两人早已等得不耐烦了。终于，随着三八步枪和歪把子机枪的怪叫声，从南面偏东的街角闪出十来条人影，飞快地向北面的坦克跑了过来。“来了！”炮手兴奋地正要开枪，车长却突然止住他叫道：“别开枪！自己人！”借着街头的火光，炮手这才看到跑过来的人戴的是德式和英式的钢盔。车长打开顶盖，探头叫道，“弟兄们，你们快走，把小鬼子交给我们！”

        “坦克！咱们的坦克！”梁重高兴地边跑边叫。

        “你们怎么还不撤？”李卫东向坦克跑来。

        “没油了！”

        “我们在前面朝西的街角等你们。打一下就向那边跑，我们掩护！”李卫东等人脚步不停的边跑边喊道，转眼间，人已消失在朝西的街角……

        一名狂奔而来的日军迎上了正率队向市中心进发的小原伊夫。“大队长！”那日军气喘吁吁地报告，“加藤中队的松尾小队在前面赶上了光华门的溃兵，经短暂交火后，敌军向西逃窜，加藤中队长正率全中队追击！”

        “你们怎么知道一定是光华门的守敌？”小原伊夫问道。

        “除了他们，没有作战这么顽强的部队。”

        “好！命令全大队立即支援加藤中队——如果没有与教导二团交手，进了南京城，联队长也会很遗憾的！”

        “来了！”见一群日军已出现在“威克斯”坦克前方的街头，车长轻声道，“近些……近些……再近些……打！”坦克里的机枪怒吼了起来，刚冲到坦克前面的日军在惨叫声中纷纷倒下……

        “过瘾！”炮手高兴的大叫，“一下放倒了十多个鬼子！”

        剩下的日军被打得缩回了街角。

        这时，天已亮了。

        “将军，”隐蔽在街角的梁重道，“我们出去支援一下坦克里的弟兄！”

        “别忙，等他们过来的时候我们再动手，坦克不缺火力。”李卫东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从容地道，“多拖住一会儿，团长他们就能多一分安全。”

        当小原伊夫率领本大队的日军赶到交火地点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群龟缩在街角连头也不敢露的日军。见他们惊魂未定的狼狈模样，小原伊夫气得斥道：“混蛋！你们在干什么？”见大队长来了，加藤中队长忙指着西面在机枪声中砖屑飞溅的路口道：“报告大队长，敌军坦克在北侧用机枪封锁了我们向西的……”

        “坦克？”小原伊夫一惊。

        加藤沮丧地道：“我们轻装追击，未携带反坦克武器，所以……”

        小原伊夫刚要开口，却见两个军曹正恭敬地陪着几个穿着平民服色拿着武器的华夏人从街角走了过来。加藤中队长忙指着一个白净面皮、教书先生模样的人，对小原伊夫介绍道：“这位是中野挺进队的浅野正二大佐。”

        小原伊夫闻言连忙向浅野正二敬了个礼：“大佐阁下！”

        “通过和敌军的几次短暂交火，我有理由认为，被坦克掩护的一帮人是支.那教导二团的精锐。”浅野正二平静地道，“他们使用的是德国部队尚未完全配备的MP-38冲锋枪。另外，他们的枪法奇准，决不是一般的士兵。”他看着哈腰恭听的小原伊夫，“小原君，我们要尽快摆脱纠缠，赶往下关，支.那军一定正从那里向江北溃逃。”

        “子弹打光了！”炮手叫道。

        “打光了就跑！”车长忙打开了战车的顶盖，两个坦克兵跳下了坦克，向李卫华等人隐藏的街角飞快地跑来。

        “掩护！”李卫东叫道。在梁重等人的枪响声中，几个冲出街角的日军被打倒了。突然，几枚枪榴弹尖啸着向他们飞来，李卫东忙一把按倒一名战士：“防炮！卧倒！”当大家抬起头，却见灰烟中只有炮手冲了过来。“快跑！”李卫东大声命令道。大家一齐顺着街边朝西跑去，李卫东却靠在墙角，沉静地向枪里压着子弹……

        看到又有几个日军顺利地冲出路口，小原伊夫才一挥军刀，大队日军蜂拥而出。他刚率领日军向北拐过路口，一抬头却看见对面朝西的街角，一个戴眼镜的华夏军官突然举着步枪闪了出来。日军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听见“砰！”的一声——小原伊夫的眉心出现了一个血眼。

        在浅野正二骇然地注视和日军们慌乱的枪声中，那名军官却已没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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