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有修改）

没想到姜成是个传说中的大嘴巴。

        刚刚和姜小小约定完，扭脸就去告诉了宁氏，顺便在那个万分挑剔的姑太太面前也说了一嘴。

        姑太太是永安侯的亲妹，出嫁前十分受宠，嫁的又是北地富商。虽说富商的地位不高，但钱多啊。姑太太这些年吃穿不知道比只剩个空架子的侯府好多少倍。

        于是每回回娘家，她都各种看不上。

        看不上吧，她还很喜欢跑回来。回回把宁氏气到内伤。

        说起来她和宁氏也没什么明面上的矛盾，或许就是气场不合，总之两人从来没有停止过别苗头。可惜宁氏一直是被压着的那个。

        时间一长，宁氏已经麻木。不管姑太太说什么，她都左耳进右耳出，只敷衍着快点打发走这瘟神。没想到，今天姑太太屁股都抬起来了，亲儿子跑来说出这样一番话。

        宁氏是不可能责怪儿子的，自然就迁怒到姜小小身上。果然是村里养大的，怎么教也改不掉吹牛虚荣的习气！

        宁氏僵硬着脸皮，先让姜成住嘴，然后才挤出一丝笑对姑太太姜妫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有什么能耐。快别当了真，不然就成笑话了。”

        姜妫看到嫂子不高兴心里就十分清爽，故意道：“可是小小说不定真的有奇遇。谁能想到呢，十年前出门看花灯走失，大难不死还好好的长大，还在这个节骨眼被找回来。那神仙托梦指点，说不定真有其事。我看也不用等三日后，去让厨房准备好食材，让小小这就动手吧！正巧我中午就吃了几块梨花糕，肚子还饿着呢。”

        姜成是个最喜欢热闹的。见姑妈这么支持，当即点头：“好，我去给大姐说。”

        这会儿，他喊大姐喊得倒是很顺口。

        宁氏还想阻止，她可不愿意给姜妫一个嘲笑自己的机会。

        姜妫已经站了起来：“娘年轻时候也爱这道菜，可惜自打府里擅长做这个菜的厨子去了，就再没有吃到过正宗的。小小说她会，我去告诉娘，让娘也高兴高兴。”

        她都搬出老夫人了，宁氏无法，只能吩咐大丫鬟去厨房安排。不过在心里，宁氏恨不得把姜小小掐死。

        陈宛宛人在四季春，耳朵却很灵敏。

        姜妫一离开正院，她就带着碧书来了。

        宁氏正让丫环给她揉太阳穴，她气得头疼。

        陈宛宛乖巧地接替丫环，边给宁氏按摩边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问：“姨母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还不是你那个表妹！讨债鬼！扫把星！”宁氏在陈宛宛面前，从不掩饰对亲生女儿的厌恶，一连串咒骂说出来后，她才感觉那口堵在心口的气顺畅了些，拉着陈宛宛让她在身边坐下，叹口气忧愁蹙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吹牛吹到外人面前去了。夸海口说她会做什么八宝鸭，你姑妈嘴巴那么挑，连经验丰富的海厨娘做出来的鸭子她都嫌不能入口，等晚上，那死丫头做的菜还不知道要如何被嘲笑，连累我们也丢人！”

        “表妹真是太莽撞了。”陈宛宛叹一口气，“我知道她回到侯府后各种不自在，总觉得大家瞧不起她，就想做点什么证明自己。但也不应该吹牛……”

        这话完全说到宁氏的心坎里去了，顺便也把宁氏的怒火勾起来。她又骂了姜小小一通。

        等她骂完，陈宛宛才犹犹豫豫开口：“其实我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表妹愿不愿意配合。”

        “什么办法？”宁氏放下揉眉心的手。

        陈宛宛笑得无辜又柔弱，说：“做菜都需要手的，如果表妹的手受伤就……”

        宁氏蹭一下站起来。都不顾不上心爱的侄女，叫上人马直奔馨院。

        姜小小还不知道愚蠢的弟弟给自己惹祸了。

        她正在大厨房的院子里和柳厨娘说话。

        “听说周厨娘的梨花糕是大小姐给的方子改进？”柳厨娘盯着她，目光灼灼。

        姜小小浅笑着点头。

        柳厨娘的脸皮僵了僵，明明对这件事很不满，还努力夸赞：“大小姐厨艺之道造诣果真厉害。改良后的梨花糕湿软香甜，好吃不腻。听说今日厨房送去正院的菜，姑太太就只吃了梨花糕。”

        语气酸溜溜。

        姜小小没理会她流露出的对自己帮了周厨娘的不满，在心里琢磨，这是第二次听见有人说姑太太的嘴巴刁了。难道姑太太不是故意找茬，而是她真的是一位老餮？

        普通人，绝对吃不出中午那八宝鸭的不对来。

        可惜没机会交流一下。

        只遗憾了几秒，姜小小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她现在比较好奇，柳厨娘让小丫环送信请她来，她来了又不说正事，东拉西扯，到底是什么目的？

        姜小小不急，一句一句敷衍。柳厨娘先沉不住气，终于道出她的目的：“大小姐能不能答应我，以后你手里的菜谱都只和我交易。”

        刚刚因为梨花糕被上面的主子们夸的周厨娘“不经意”路过，瞧见她们在说话，立即走过来：“大小姐你来的正巧。我想请你指点下八宝饭，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

        “润嗓茶我已经备好了。”

        周厨娘不知道柳厨娘在和大小姐说什么，但打断她们，抢走大小姐是没错的！

        她说完，看姜小小没有反对的意思，就因为领着姜小小去自己的灶间。

        不过她才走出几步，就和怒气冲天闯进来的劳嬷嬷走了个面对面。

        “大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夫人找你好久了！”劳嬷嬷撞开周厨娘站到姜小小面前，开口就是指责。

        姜小小不悦皱眉。

        她又不是犯人，她去哪里还需要一个嬷嬷点头？

        “大小姐快跟我走！”劳嬷嬷边说边伸手去拉姜小小胳膊。

        姜小小没有料到劳嬷嬷力气那样大，被扯得一个趔趄，接着手臂一痛，她被扯脱臼了！

        劳嬷嬷：“？？？”

        “我没用力！”电光石火间，劳嬷嬷把责任推到姜小小头上。

        她虽然是夫人亲自安排的教导嬷嬷，但教导和弄伤大小姐，是两回事。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虽然她这次的确有一个把大小姐手弄伤的任务，但她没有蠢到在外面动手！

        回到馨院关上门，谁会晓得发生了什么？

        劳嬷嬷又气又懊恼，忍不住去瞪姜小小。她觉得不会这么巧，说不定是大小姐使坏！

        她这怨愤的一眼，恰好被过来找姜小小通知做菜提前的姜成看见。

        姜成当场就沉了脸：“你是谁？你那是什么眼神？”

        “世子，我是夫人……”劳嬷嬷正要解释身份，哪知姜成根本不听。命令自己的小厮，“把这个以下犯上的奴才捆起来！等我回了祖母发落！”

        “不能，世子你不能这样，我是夫人——”

        劳嬷嬷的话被一只臭袜子堵住。

        她被小厮扭住带走。

        姜成走过来，抬着下巴通知做菜的事。

        姜小小露出苦笑：“我的手现在不方便。”

        “你该不会是根本不会做，怕被拆穿吧？”姜成怀疑地看着她。

        红果不满世子这样冤枉大小姐，忙道：“才不是，大小姐的胳膊被劳嬷嬷弄断了！”

        这丫头，把脱臼说成断手，吓得姜成脸都白了。

        好在他看见姜小小的身上没有血迹什么的，才缓过来。

        问清楚情况后，姜成皱起眉：“姑妈特意留下来打算吃呢……”

        “算了算了，我去和祖母说。”姜成烦恼地皱起眉头，最后却这样说。

        姜小小对这个便宜弟弟有了一点改观。

        她叫住姜成，不疾不徐道：“我虽然不方便动手，但是有一个人可以。”

        “海厨娘。”

        “我说，她做。”

        “最后的成品口味上可能会有差距，但不会差很多。”

        “我们总不好让姑母失望而归。”

        “姑母要吃的只是正宗，我们就做出正宗的八宝鸭就行。”

        最后这句说服了姜成。

        他亲自给姜小小把骨头推回去后，又守在大厨房外，不让任何人来打扰。

        而姜小小带着红果，和海厨娘还有专门给海厨娘打下手的小丫环，一起做起了八宝鸭。

        海厨娘有基础，选鸭子处理鸭子这些都做得很好，不需要姜小小费神。

        等海厨娘把准备工作做好，姜小小才站起来取代她站着菜板前。

        只见她拿起一把剔骨尖刀，整个人散发出莫名的气势，让灶间里的几个人不禁屏住呼吸，被震住了。

        这一刻，做菜的大小姐好高大，让人只可以仰望。

        姜小小挥刀，刷刷刷，根本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动手的，只知道等她停下，菜板上的鸭依然是完整的一只，而旁边，放着完成的鸭骨。

        海厨娘如果说对大小姐会厨艺之前还心存疑惑，现在是心服口服！

        这一手整鸭去骨的手段，是早就失传的技艺！

        如果没有神仙指点，根本说不通。

        大小姐她，是未来厨神吧。

        海厨娘眼睛闪闪发亮，后面的做菜过程，谦卑无比。姜小小说怎么弄就怎么弄，完全不打折扣。

        她这样卖力配合，结果是可喜的。

        新做出的八宝鸭，色泽香气都比她之前做的那一只胜出。

        就算是不懂品尝的小丫头，都忍不住吞口水，觉得这只更好吃。

        弄好后，姜小小让红果装好，与姜成一起把八宝鸭送去尚院。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姑太太。

        脸型微方，眉毛浓黑，不算漂亮，不过打扮得很华丽富贵。衬托得边上的宁氏像丫环。

        姜小小不厚道地在心里偷笑。

        而宁氏，在看见姜小小竟然进来，眼睛都瞪大了，里面在喷火。

        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是要我今天丢尽脸面啊。

        她不顾仪态站起来，拦住了想要打开食盒的姜成，语气生硬说：“你弟弟不懂事胡闹，你也跟着胡闹不成？还不快把这东西扔了！吃坏了老祖宗和姑太太，你几条小命能赔？”

        这话说得太不像母亲对女儿了。

        姜老夫人皱眉。

        那位姑太太直接冷笑出声：“我说嫂嫂，小小一片孝心，怎么在你嘴里就像是她要下毒害我和娘？”

        “小小，快到姑母这边来。可怜的孩子，有亲娘没人疼。瞧瞧这瘦巴巴的样子。”

        姑太太姜妫冲姜小小招手。

        姜小小知道她是故意亲近自己气宁氏，不过这没什么好介意的，能给宁氏添堵，她很乐意。

        “姑母，八宝鸭趁热吃滋味最好，我先把鸭子端出来吧。”姜小小看着姜妫，征求意见。

        少女黑白分明的眼清澈透亮。其中不掺杂任何东西。

        姜妫微微晃神了一瞬点头：“好。”

        姜小小伸手去端盘子，不过刚端起来就“啊”一声，差点把盘子摔了。幸亏姜成眼疾手快接住。

        宁氏没好气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村里是怎么活的，这点力气都没有。”

        姜小小垂下头，似乎很难过很羞愧。

        姜成看不下去，巴拉巴拉姜小小手臂脱臼的事说了。

        姜老夫人和姜妫同时看向宁氏，那目光，简直让宁氏羞愤欲绝，百口莫辩。

        “小小是我们侯府的嫡出大小姐，怎么能被个下人欺负到头上。那劳嬷嬷太没有规矩。打一顿撵出去。”姜老夫人发话。

        宁氏脸白了白。

        打劳嬷嬷相当于打她的脸！劳嬷嬷是她的人。

        “娘，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宁氏准备求情，结果姑太太姜妫接话，“哦？你的意思是你儿子撒谎了？”

        宁氏被堵得心口疼。

        儿子和劳嬷嬷，哪个重要？当然是前者。

        宁氏只能忍痛放弃劳嬷嬷。

        不过这么个大亏，让她很不舒服。于是她提前离开。根本不知道她走后，那道八宝鸭被大加赞美。眼高于顶的姑太太姜妫，破天荒吃了小半只，还邀请姜小小去她府上玩。临走前更是把手腕上的八宝镯子送给了姜小小。

        姜老夫人虽然吃得不多，但很满意。也夸赞了姜小小。

        至于姜成，完全被亲姐的厨艺征服了！眼睛亮晶晶。后来各种送东西，只为了从姜小小那里换点吃的。

        对姜小小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变化。

        侯府这边热闹，将军府里一如既往地安静。

        陈莫平只是回来给祖母贺寿，吃完寿宴就要回边关。

        所以他只是进了一趟宫面圣，其他时间都在府里哪里也不去。

        将军府是他两年前击败蛮族圣上赏赐的，只有他带着几个仆从居住。

        又因为他的一些怪癖，整个将军府连个丫环都没有。

        连想听到一些娇俏的声音都不行。

        他的祖母周老夫人则是住在齐成伯府。一起住的还有陈莫平的二叔一家。

        这天陈莫平练完剑，罕见地问侍从：“寿宴的请帖派得如何了？”

        侍从一脸懵，那是伯府的事啊，我们不是从来不管不插手？

        侍从老实摇头：“不知道。”

        陈莫平沉默一瞬，去房里换了一身出门的衣服：“我去问问祖母。”

        陈莫平难得上伯府。

        他一出现，上下都稀罕极了。

        真心为了他来高兴的，只有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正在用晚膳，见到他走进来，器宇轩昂，那一身的气度是京都里吟诗弄画的儿郎们比不上了，骄傲地弯了弯嘴角，招呼孙儿到身边坐下，慈爱笑着问：“平儿，可是有什么事？”

        “嗯。”陈莫平点头，很直球，“寿宴的请帖都发出去了吗？京都所有有女儿且年龄在十三到十八之间的人家，都送了吗？”

        周老夫人：“……”虽然她很急切地盼望孙子成亲没错，但孙子突然这么积极急迫，让她有些慌。

        “不急不急。”周老夫人笑容慈和，拍拍陈莫平的胳膊，让丫环把一盏金瓜奶冻端过来，“你还没用晚膳吧？吃饱了我们再谈。”

        陈莫平闻着那牛乳特有的腥味，面无表情推开：“我不爱吃甜。”

        “是吗？”周老夫人疑惑皱眉，但也没有多想，又捡了几样新鲜的菜让他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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